“多年不见,梓珊妹妹竟还是这么瘦弱。”为首的女子掩住嘴浅笑着。她上前几步,正打算脱了屐鞋走上曲廊,却似乎想到了一事,便顿住动作,眉眼甚是戏谑,“梓珊妹妹,不如你猜猜,我是谁?”
林菀儿将目光移动到翡翠身上,翡翠给她投去一丝肯定的目光,原来在她进院子之前,翡翠便上下细细观察了这个贵人,京都的大家闺秀虽说风气有些开放,但在她的身上竟隐约透出一丝北地的洒脱和豪迈,这是京都那些士族贵女们所没有的,那么拥有这样脾性年龄在十六七岁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人了。
“欧阳郡主,一别经年,别来无恙。”林菀儿起身行礼道。她听翡翠曾说过,黄梓珊儿时便有这么一位手交帕,那是北地中山王之爱~女欧阳岚,北地中山王是当今圣上的拜把子兄弟,算是生死之交,脾气豪爽,为人正直,曾经救过当今圣上不止一命,中山王欧阳文山性格耿直,只效忠于当今圣上,故而当今圣上这才将北地作为他的封地,治理与镇守,可想而知,当今对欧阳文山的信任。
而这欧阳岚是欧阳文山的幺女,自小~便闲不住,儿时她来过一次京都,当时正值上元佳节,她便背着仆人们去街上玩耍,不料竟遇上了个人贩子,将她掳了去,而此时黄瑜也正带着黄梓珊在街上游玩,那一幕恰好被黄梓珊瞧见,黄瑜当时只是个刑部文官,但由于他对案子的警觉,便救下了欧阳岚,自此,欧阳岚与黄梓珊便成了闺中密友。
此后,欧阳岚便时不时得来黄梓珊的族学中寻她玩耍,两人一起逃课,一起抓鱼捕虾,亦是不亦乐乎,只不过这也只是过了三个月尔。
三月后,欧阳岚随其父兄回了北地,自此亦杳无音信。
林菀儿打量着眼前的欧阳岚,从翡翠的描述来看,欧阳岚虽说是个郡主,但好歹是个马背上的郡主,看这身姿,怕是有她两个那么多了,圆脸杏目,翘鼻微微挺立,殷桃般的小口,略带着麦色的肌肤,笑起来时,双眼就像是一对弯弯的月牙儿,当林菀儿的目光稍向她身后移动时,一个款款的美人映入了她的眼帘,她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娘子,瓜子小~脸,白~皙的皮肤,眉不画而黛,唇不描而红,她的双眼微微垂着,浓密的睫毛仿佛蝶翅般,她身着一身浅碧色的小襦裙,梳着双丫髻,看着年龄似乎与欧阳岚是同个年纪。她就静静的站着,仿佛像是苍穹中的一轮明月,孤冷却明亮。
欧阳岚仿佛不曾瞧见她眼中的讶异,径直走到她的面前,顺手将双手放至林菀儿的双肩,“瞧瞧,你们黄家都不给你食牛乳和饭食吗?竟如此瘦弱,瞧着连马都骑不上。”
她这么一说,身后的那美人竟掩嘴一笑,“郡主,黄娘子家中可没有草场,黄娘子想骑却也没有呢。”
美人的确是美人,就连这声音也极为动听,
欧阳岚大声笑了起来,“也对,梓珊妹妹,改明儿我去草场中选几匹好的送于你。”说着,她竟也毫不客气得寻了位子盘坐了下来。
那美人见欧阳岚如此,便笑着小声提醒,“郡主,此处乃是帝都。”
“帝都怎么了,横竖在梓珊妹妹这儿,不丢人。”欧阳岚抬头朝着林菀儿笑了起来。
那美人也只好作罢,寻了地方跽坐着,等着侍候。
欧阳岚小心得向林菀儿招了招手,林菀儿不明所以得走近了些跽坐在她身旁。只听得欧阳岚道,“你真是让我好找呢。我才到京都就遭了绑,好容易被救了,却被圣上招回了宫,直到现下才寻了机会找到你。你说你该如何补偿?”
林菀儿浅笑,“郡主,梓珊在禁足呢。”
“禁足又怎样?”欧阳岚挤眉弄眼了起来,“改明儿我去求了圣上,将你免了禁足便是,堂堂北地欧阳郡主的救命恩人竟被禁足,这事儿怎样都不对吧。”欧阳岚确实是十分受圣上宠爱,据说当初圣上是封她为中山郡主,而她嫌这名号不中听,求了圣上改叫欧阳郡主,当时圣上竟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想若是她去求圣上免了她的禁足,圣上答应了也无不可能。
林菀儿道,“郡主说的是,只是梓珊被禁足是族中的意思,家事还要家中长辈处理才得当。”
见林菀儿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竟老气横秋得叹了口气,“唉,怎地越大了越少了灵气呢,这黄家也真是惯会折腾人的,莫不是因为那林天泽?还是那崔云?”
林菀儿一愣,随即双眉舒展,此事怕是在大街上稍稍一打听都会知晓。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欧阳岚便伸出双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如今有我在,定不会让那些杂碎欺负了你去。”
“郡主,慎言。”那美人轻声提醒道。
欧阳岚撇了撇嘴,“莺歌,做贵女太累了,总也让我喘口气不是?”
莺歌浅笑,“郡主,帝都不比北地,倘若郡主一直这样,这让奴婢怎么向王爷交代?”
欧阳岚虽说心中极不情愿,但却还是拧着眉头,道,“知道了,知道了。才多大的姑娘,竟跟个老太太似的,总说个没完。”欧阳岚挥挥手,向莺歌与翡翠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要与多年好友秉烛详谈!”
“噗嗤”一声,房间中除却欧阳岚,其余几个都笑了,欧阳岚蹙眉,“难道,我又说错了?”
“不曾。”林菀儿道,“郡主的这个词用得极好,只不过还需再等几个时辰。”
欧阳岚瞬时微微有些涨红脸蛋,“你们怎地还不出去。”她指的便是一旁浅笑着的莺歌与翡翠。
翡翠与莺歌相视一笑,随即便退了出去。
莺歌年纪不大,但似乎却比翡翠还要通晓礼仪,是以林菀儿便多瞧了她几眼。
欧阳岚似是看中了她的心思,极为护犊一般,道,”你可不能打莺歌的主意。“
林菀儿看她嘟着嘴,一副孩子气,浅笑了起来,仿佛是山间的凉风,吹得人极为舒爽,“郡主放心,珊儿怎会打郡主侍婢的主意,只是觉得……”
“让我猜猜,你也觉得莺歌长得极为好看对不对?”欧阳岚笑道,“我身边的人啊几乎都这么说,哈哈,这么看来,本郡主的眼光是真的不错啊!”
若是旁的贵女是巴不得自己貌美如花,将世间所有貌美之人比下去,她倒好,竟自豪了起来,林菀儿又笑了起来,许是因为这个性格,当今陛下才会如此喜爱她吧。
“郡主的眼光的确很好。”林菀儿道。
“那是自然。”欧阳岚神秘道,“当初救她的时候,她就那么点。”说着,她伸出双手比划着,接着上下看了一眼林菀儿,“比你还瘦小,浑身瘦瘦黑黑的,躲在猎洞里瑟瑟发抖,草原上时常有狼出没,她也不敢出来,若不是我与王兄狩猎遇雨躲进了那废弃的猎洞,她恐怕早已一命呜呼了。”
“所以,她便跟了你?”
欧阳岚点头,“我父王看她可怜,且极懂礼仪,又是无处可去,便让她跟着我,当时,她一收拾干净从我的房间里时可把我那几个王兄看傻了呢!”欧阳岚说到这儿竟笑了起来,“我那几个王兄私下还偷偷求我把她送于他们呢。”
林菀儿也跟着笑了起来,在她的印象中,越是原始的草原便越是凶残蛮横,但在欧阳岚的描述中她竟看到了另一个充满阳光与自由的草原,这哪能让她不震惊。
“她是本郡主救回来的,为何要赠予他们,你说是不是?”欧阳岚扬起下巴,笑了起来。
林菀儿从未见过如此爽朗的笑声,当下竟沉浸在欧阳岚清澈的眸子里无法自拔,仿佛在她那清亮的眸子里可以瞧见广阔无垠的草原,生长着绿植的荒漠,迎风驰骋的骏马,和那连绵不绝的矮山。接着,她竟跟着笑了起来。
清风抚柳,她此时的笑容仿佛是山间潭水中荡漾起的涟漪,一层一层浅浅的,却是十分得让人难以忘怀,说不清是否是天姿国色,但却沁人心脾,仿若落入仙境一般。
欧阳岚顿了顿,呆呆道,“虽说莺歌长得好看,但笑起来却远没有妹妹这般动人。看来我的眼光好的可不止是一星半点!”
林菀儿抿唇,她从未如此笑过,或许是被欧阳岚感染了,这个欧阳郡主似乎是自来熟,她已经很久不曾有朋友了,如今看到了欧阳岚,心中竟也莫名有些相识恨晚的感觉。
“郡主,有件事珊儿十分好奇,不知郡主可为珊儿解惑?”林菀儿道。
欧阳岚眼睛睁得大大的,问,“何事?”
只因一张纸鸢,黄瑜便寻到了京中附近富贵人家中被绑的新婚娘子,只是同样的是绑,为何欧阳岚却有所不同,怎地会在温泉山庄。
林菀儿顿了顿,认真道,“郡主,当日~你进京,可知是谁绑的你?”
欧阳岚见林菀儿满脸严肃,她竟也笑不起来,细细想来,才道,“此事令尊大人已详细问过,你若是想听,我便告诉你。”她拿起几上一杯晾好的温茶,一饮而尽,“从中山北地到大瑞京都既是快马也要两个月,乘坐马车的时间可想而知有多长了,故而路上,我也只是图一时新鲜,求着莺歌与我换衣服穿,行至边梁郡落脚歇息,不知是哪个下人竟瞧见了莺歌真容,至洛湘郡时,我们便在入住的驿馆中遭绑了,随行的所有人死的死伤的伤,待到我醒来时,便在一个空荡的地牢里,每日只一个又聋又哑的小姑娘前来为我送饭,那饭是冷硬的,是我这辈子吃到最难吃的一顿了。”
欧阳岚继续,“不知过了几日,便听得地牢门被打开,前来营救的便是令尊大人。”
“莺歌呢?”
“我问了她,她说她被几个蒙面人带到了一个房间内,幸好这些年莺歌跟着我的护卫们学了几身功夫,不然恐怕早就被那些畜生侮辱了。”欧阳岚愤愤然道。
“莺歌可有见过一个貌美的男子?”
欧阳岚细细想着,道,“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