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洋是个聪明人,‘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那种聪明人——赢了是运气输了是命,这话多好听啊,但也只是好听,尤其后半句。
他所以有输给我的觉悟,是因为他没有像张力那样用至今都放不下的某种上位者的优越感来看待我和评价我,继而将我定性为除了运气以外一无所有的小人物。[.]
司马洋也是小人物,所以有类似于我的自知与客观,他第一时间考虑到的,是我此刻可以随时把握在手中的人脉资源,即无形资产,如墨菲,如三小姐、闵柔,如柳晓笙,如郭享,甚至是高层会议上毫无道理也毫不掩饰的支持我的端木夫人在中国,事业的成功主要体现在人际关系的成功,创事业,有一半也可能是一多半,是在创造和拓展人际关系,单从纸面上来看,我现在所持有的无形资产,是同时期的墨亦之也不曾拥有的,也可能是他至今都不曾拥有的。
人人都有创业的野心,因为成就英雄与成功者的往往是一个帝国抑或一个时代的崛起。学以致用,没有人不想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极致,也没有一个寒窗苦读的人不曾在努力的间歇意+yín过波澜壮阔的奋斗过程和实现人生理想那一刻无与伦比的美妙,不然努力作甚?司马洋被聪明误导的地方就在于他认为我是个和他一样有着雄心壮志的男人,是一个和他一样在机遇出现之前肯韬光养晦静静等待的男人,再加上墨亦之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上梁抽梯这类无情无义无道德底线的品性早就深入了人心,当成就风畅今日辉煌的那些名字一个个成为历史,仅存张力,丫也是一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绝决,作为张力发掘并一直信赖器重的风畅新生代中的青年才俊代表,司马洋如果真的相信那样的老墨会对他百分之百的推心置腹、会给予他足够的空间施展才华,就证明这个家伙其实没有半分值得拉拢的价值,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老墨会用司马洋,但不会重用,拉拢司马洋的最大价值于老墨看来,在于动摇挺张派的人心,其次这种人才,毁在自己手里,也比送给对手强。
司马洋当然清楚这一点,于是被我钻了空子。
他信不过老墨,背叛张力只是形势之下迫不得己而做出的最明智的选择,明智之处在于洁身自爱不至于殉葬老张,而不是所谓的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风畅集团是个可以施展才华的帝国与老墨是不是最值得他出卖劳动力的老板压根就不是一回事,所以司马洋有了输给我的觉悟。
我给了他一种‘风畅不过是我的一块跳板’这样的假象,然后他自作聪明的咬住了这个鱼钩,他不怕输,他输了证明我赢了,我现在有什么?一无所有,所以现在投资我是最明智的选择,我是来干什么的?敲竹杠的敲到了,我就有了自己创业的第一桶金,当然,这是司马洋的观点,绝大多数没有资本却有野心的年轻人都幻想着挖掘到第一桶金,然后拼搏自己的事业,人生不会事事如意不可能是十拿九稳,因此冒险拼搏后的成败反而不是会特别看重的东西,只求努力无悔,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热血’,故而热血沸腾的司马洋嘴里说着信命认命,其实是盼着我能从张家爷俩手里敲到第一桶金的,如此一来,没花任何代价只是用一个承诺就抄底我这只无名小股的他,就有了和我一样一鸣惊人一飞冲天的机会,他何乐而不为?就算我输了,他也不过是继续给不会完全信任他的老墨打工,再不然还可以跳槽换一个新的环境重头再来,不过是重新努力几年罢了。
我和老墨一样,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这是老墨教我的,也是因为自己有了太多付出信任却被人当做棋子摆布的经历,高等级的对手让我的心智以开了外挂一样的速度飞速升级——对司马洋,我同样不会推心置腹,至少现在做不到,但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司马洋这货,不管内里有多么复杂,好歹是个将承诺与恩义作为道德底线的言出必行的人,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我需要司马洋这样一个角色,非常需要
偷偷瞥了一眼紧紧握着我的手可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畏怯慌乱甚至还挂着一点小甜蜜的流苏,我暗忖:这个大智若愚的丫头,应该完全可以驾驭司马洋这样一个高级打工仔
酒吧二楼,一个相对不喧闹却又可以将楼下的喧闹尽览眼底的精致角落,一身休闲装的张胖子笑容可掬的站起身,但从座位里迎出来的只有张明杰,虽然是个不太惹人注意的小细节,但我终于知道这胖子为何与老墨斗了大半辈子,没输过却也怎么都赢不到一招半式了,谨慎的张胖子看似平易随和,笑面虎一个,可是对地位和身份有一种相当固执的荣誉感,就像一条清晰而深刻的线,他从不像强势的老墨那样凌驾于线上威风八面,但也永远不会像老墨那样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就轻易抛舍尊严去向任何人、哪怕是我这样的小人物卑躬屈膝,他会对我和颜悦色,无论我身后站着谁或者谁都没有,这是他的伪善,可除非我爬到他的高度,否则他心里照样是看不起我的,我在他眼中也就最多是个有点女人缘的、会花言巧语和敲竹杠的小白脸。
说白了,就是原则,老张比老墨有原则,而原则本身就是对自己方方面面的严格要求和约束,能将原则引申到极致的人基本不会犯错误,所以老墨始终扳不倒张力,但有利就有弊,太多的要求和约束,无疑会成为一种束缚,天马行空羚羊挂角的创造力,大多是冒险的产物,因此永远不会挺而走险也没有魄力挺而走险的张力,不可能赢得了以‘不择手段’四个字来标榜自己的墨亦之。
端木夫人说得对,墨张互补,尽管那两个人只承认‘魔障’而不承认墨张……
在看到我不是一个人,且女伴只有流苏之后,张力弥勒佛一般的笑脸有一瞬间的僵硬,被一直留意并等待他这个反应的我捕捉到了,果不其然,生性谨慎的张力对此是非常敏感的。
谨慎即多疑啊。
司马洋这货也是一肚子的小聪明,揣着明白跟我装糊涂——我既然抓了龚凡林,该知道的事情肯定已经知道了,哥们再缺心眼儿,赴张家爷俩的约会,也不可能不提防吧?所以看到我身边的女人是流苏而不是比爷们还彪悍的冬小夜的时候,这自嘲是只羊的家伙就已经知道张力不敢跟我来硬的了,就知道我肯定怎么走进来就能怎么走出去了,因为不确定是不是有只母老虎在某个角落虎视眈眈着司马洋唯一好奇的是,我这只狼,会在张家爷俩身上撕下多大一块肉来。
张家爷俩当然不会傻乎乎的问‘冬小姐怎么没来’,鼻梁上贴着胶布、嘴唇青肿的张明杰热情的招待我们坐下,不知道是不是牙齿掉了还未补上的缘故,他几乎没开口说话,开场白是张力说的,“小楚,喝点什么?”仿佛猜到我的答案一般,他又抢在我开口前补了一句,“来酒吧,就不要说喝饮料了吧?”
张力的心细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等待我的时候没有叫酒水,应该是怕我怀疑他下药,角落位置,他也没有靠墙坐,而是将那个安全感比较强的位置留给了我和流苏我个人觉得他是小心过头了,已经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了——没准备人欧我绑我yīn我埋伏我,你至于这么‘问心无愧’吗?真要问心无愧,你挑两面靠墙一面悬空的角落干什么?你丫真来硬的我上哪跑?
“喝酒是真不敢了,您看我这脑袋,前车之鉴啊。”我指了指头上不细看会被误以为是时尚发带的绷带,骂人没吐脏字,并大大方方的坐下。
绷带是手最巧的妖精缠的,为此东方专门给我做了个发型,将碎发变成了直立的竖发,而楚缘则负责根据发型和‘发带’,帮我选了这套比较休闲但横看竖看都与流苏不搭的衣服
“那就不喝烈酒,红的可以吧?”张力自作主张道:“听这里的经理说,他们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老板,上个月从香港拍到了三瓶罗马康帝酒庄九零年份的勃艮第红酒,其中一瓶就收在这酒吧下面的酒窖里,不晓得肯不肯割爱,呵呵,洋子,你去问问马经理。”
不用问也知道,不会有人介意你当冤大头我嗤之以鼻是在心里,但同样靠着栏杆位置,坐在张力后面那一桌的客人却很不客气的哼出了声,似乎不屑张力的烧钱或者做作,只不过两桌距离较远,他声音不大,又没有朝着我们这边,如果不是因为这条过道里只有我们两桌人,就算是察觉到的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嘲讽张力了。
那位老兄个子和我差不多,长的和我一样没啥风格,在帅哥群里会被捡出来、扔大众脸里又觉得有点糟蹋的尴尬级别,身条也和我差不多,偏瘦,气质也像我一样,属于那种说不清是斯文还是yīn柔的类型可以说,他像我一样,没有一丁点值得人注目或者惊讶的地方,所以我才惊讶,哥们就没见过和我这么像的男人,他貌似只有年龄比我大,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又像三十一二,他眉宇间的成熟是我没有的东西
那张桌上只有他一个人,却摆了至少二十个空啤酒瓶,因此经过那里的时候,我特意多看了一眼,怀疑他是不是张力从林云安那个流氓爹那里拉来的帮手,现在看着,不像
看着他,我好想突然明白了司马洋看我的感觉披着羊皮的狼,不是谁能轻易驾驭的。
那男人白皙修长到仿佛是弹钢琴的手里拎着半瓶啤酒,没坐着,而是撅着屁股懒懒的趴在栏杆上,望着下面舞动的人群,其中不乏腰细臀圆xiōng部丰硕的养眼妹子,但这位兄台却眼皮低垂,视线涣散没有焦点,却不是醉,而是一种无趣、无聊,酒瓶在他指尖晃动,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朝我们这边望过一眼,但奇怪的是,就算我这样盯着他,却仍有一种正在被他观察的感觉
是的,是观察,不是偷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