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韩革和大官儿们可不一样!”憨哥打断了孟师傅的话,认真地说:“我又没干坏事,真的……”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憨哥被人们搞得很不自在,抠着大光脑袋说:“有什么好笑的?”接着自言自语道:“难道我是坏人?我本来就规规矩矩嘛!”
李经理边笑边指着憨哥说:“看来孟师傅说得对,这花名册上的‘韩革’呀,真该改叫‘憨哥儿’喽!前天你还给我递了一个决心书,说是不管怎么着,你也要做时代的先锋——这装束打扮,的确够先锋,可是一说话,就露了馅儿,就露了怯。”
“憨哥呀憨哥,”孟师傅拍着憨哥的肩膀说:“我不说你是隔世之人了,也不说你演绎《大话西游》了,我只想说……”
憨哥用手拨开孟师傅的手说:“我憨、我傻,行了吧?跟你们说也说不清楚。”他有些生气了,觉得自己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的,就不再吭气,去埋头擦车。
忽然,李经理想起了什么,说道:“那些破胎,你补了以后,还真都派上用场了,公司得谢谢你呀!这才来几天,好事就做了一大堆,又是修桌椅板凳,又是修停车场……哈哈哈哈……活雷锋嘛……”
“嘿嘿……”憨哥抬起他独有的大光头,受到表扬,有点不好意思了,就搓着手说道:“我别的不行,干这些很在行呢……”
小个子王师傅平时出车最积极,在公司很少停留,偶尔看见憨哥,并不认识他,只觉得这人总在那埋头干活,就对着孟师傅的耳朵小声问道:“这人究竟是干什么的?修理工出身?”
孟师傅想了想说:“可能过去是个缝鞋匠。社会发展这么快,他忽然就发了,又忽然就栽了。”王师傅又一次瞅了瞅憨哥,点头道:“像,像,是那个行里的人……”
这时的憨哥,已经把车收拾好了。李经理见他要出车,急忙嘱咐道:“开车悠着点,安全第一!”
憨哥条件反射似的立正,向李经理敬了个军礼,一字一顿说道:“请领导放心!”
李经理一惊,茫然回道:“领导?我算哪一级领导呀,你别逗了!”然后和的哥们一起,猛地大笑起来。
憨哥不自在地收回右手,看着它,自己也笑起来:“嘿嘿……是不该敬礼的!嘿嘿……”他急忙驾车出去,背后又是一片肆无忌惮的笑声。
4
近日胡喜很得意,生意很顺,手风也好。没想到这个世界如此精彩,自己在一个极其偶然的情况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获得了一条信息。别的哥们都不以为然,而他却打开手机,给广州方面和山西方面搭了个话儿,两家就成交了一个项目,按百分之十二的中介费,他一次就得了七万五。
“逗啊真逗!瞧我胡喜这本事,咱也进入款爷行列了。哩格楞呀哩格楞,咱是大款,咱发了,这理儿上哪去说?”他猴儿似的在街坊邻居面前上蹿下跳,耀武扬威,一说起话来,就像江河之水,滔滔不绝,唾沫星子满世界乱飞,喷在韩大妈脸上时,韩大妈刚要擦去,他便制止住人家,眯缝着小眼儿高叫:“福星福星,这可不能随便擦呀#鹤话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是你的干儿子,这就给你送点喜,也给我哥驱驱邪,接下来他就会飞黄腾达的,别擦别擦!”
这会儿,他扭动着瘦精精的身体,嘴里哼着“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和着录音机里发出的喧嚣声手舞足蹈。接着,他捋捋刚染的黄发,学着宋祖英的腔调,用女声唱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咱打开家门,迎呀么迎春风……”虽然捏腔捏调,可“好日子”三个词,唱得最准,真有歌后那味道呢。京剧他也行,尤其喜欢梅兰芳,在公园举行的票友清唱中,他的《贵妃醉酒》把人们唱得如醉如痴,连被邀请来的中国京剧院那位老琴师也忘了拉京胡,冲上来与他握手,博了个满堂彩。现在,录音机里正放着鞭炮的录音,满地都是五颜六色的小气球,他住了嗓子,又欢乐无比地踩爆地下的气球,发出劈劈啪啪的响声,震得墙上贴着的“喜”字也一颤一颤,整个小院,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