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宅里的事大爷并不过问,院子里婢仆出入亦不关注,即便听着风声,亦不似景晨初过门时那般在意询问。身为府中大奶奶,有事差遣婢女外出,素来便是很寻常的现象,乍闻此话,她微愣地立在原地。
漫不经心地用茶盖拨了拨浮着的茶叶,大爷启唇复语:“怎么不答话?”
景晨欠了身,迎上对方视线从容作答:“回爷的话,事儿倒非很多,偏是妾身方回府,有些事要交代安排下。”目光落在大爷手边摊着账簿上,再添道:“且祖母安排妾身对账,许多便是城中铺里的,妾身浅陋无知,差人出去打听,以便了解。”
事牵公事,大爷未再深问,垂眸敛神,伴着修长的手指轻挑,账簿合上,他起身走向内室。
景晨忙招了端盆侍水的婢女进屋,亲自领着她们服侍他盥洗。
浓厚的福纹绒帐尚未撤下,躺在厚实的锦被下微觉闷热,景晨将肩处的被角稍稍往下退了退。动作方出,便有结实有力的臂弯绕过她的腰肢,后背紧贴上温热的xiōng膛。
大爷替她将被子往上扯了扯,关切提醒道:“莫要贪凉。”似哄任性孩儿般透着股无奈。
这种语气,颇为自然,亦十分亲切。
“我就是觉得有些闷。”手心里渐渐渗出了汗珠,紧贴住对方处的衣衫上似有薄薄的汗液。
身后的人便俯首轻笑“明日让她们换个帐幔,省得你最近总睡不安稳。”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际,惹得她身子微僵。
如大姨娘所说,大爷夜夜宿在主卧,不说是晚上。便连白日都不怎么去妾室的屋子。然而两人虽夜夜相伴同眠,却仅限于相搂相拥,并无如何亲密的举止,景晨非那些木讷的闺中深妇,自有另外想法。
毕竟,被原仲轩设计带走前,彼此间关系仍是融洽可观。偏是再次回来。他才似有了隔阂,客套敬重仍在,然相处间到底多了分疏远。女人尤多敏感,于这方面,景晨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如若是往常,大爷冷淡了些,她还能有许主动。可现在。对方虽不明说,心里定然是对自己贞洁有所怀疑的。
或者,碍于君府颜面,即便他疑心颇重,却终不会明问,她则更不敢有任何轻浮引人误会的举止做出。
景晨不明白的是,不碰自己,为何还要日夜相陪?
似乎察觉到怀中妻子的漫不经心,大爷手臂微紧,低眸望向对方。“涟儿。琦姑娘的事,你是如何看的?”手却开始沿着她曼妙的曲线缓缓往下。
轻柔小心的动作。引得她阵阵颤栗,敏感的身子反射般绷紧,她暗松粉拳,试图放软。
难道自己想错了?
“琦姑娘是府上的客人,独身在这,祖母接过来一块玩住,方便照应。妾身没有其他想法。”强作平稳的语气到最后因呼吸急促而有些许迟缓。
大爷唇角微扬,湿濡的吻落在她的脖间“你知晓我不是问这个,嗯?”
“爷不问这个?”语气无辜,似乎天真至极。昏暗的幽光下,丽容俏皮,有着平时端庄所没有的风情,分外引人心动。
大爷的手便沿着衣襟伸了进去,轻车熟路地抚上妻子的凝脂,将柔软纳在掌中。伴着轻搓缓揉的动作,身子缓缓倾侧过去,口中亦不忘打趣:“涟儿你居然同我打起哑谜,瞧我怎么收拾你?”
话中**充盈,目光炙热,手下动作亦不容缓。
躺在他的身下,景晨双手攀住对方双肩,配合时于青涩中添了抹热情,悬着的心则慢慢松了下来。
用水过后,帐幔内仍弥漫着暧昧的气氛,合上了眼睑,景晨安然熟睡。
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睡梦迷糊间翻身朝外,玉臂下寝被尚留余温,枕边却是空旷。缓缓睁眸,大爷竟早已起身,罗帐落得严实,阻隔了她的视线,侧扬起身,素手掀帐,天方破晓,有娇艳的光线射入,微有刺目。
黑发斜肩,景晨垂眸思忖一二,便对外唤道“来人”。
安浓禀大爷天还没亮便去了书房。
景晨抚额,暗道自己居然睡得那般沉。婢子询问是否还要躺下歇会,她摇了摇头就起身着了衣戴。
坐在妆镜台,回想起昨夜的情事,景晨偶有迷茫,他到底是如何想的?
捉摸半晌,仍是无果,再起身,已过卯时。
姨娘们相继来此请安,侍候起大爷和大奶奶用早膳,知晓两人要去荣安居向老夫人请安,便纷纷福身欲要离开。宋氏最小,走在最后,还未跨过门槛时,便听得身后传来主母的唤声。
景晨将她唤住,低语无波道:“你且留下。”
原在旁坐着的大爷只捧着茶盏落在手心,似乎对周边这些未有察觉。
“奶奶有何吩咐?”不忧不喜,倒比从前深邃了几分。
景晨不顾对方总不时瞥向大爷的目光,径自吩咐道:“昨儿个你情绪不好,我没有立即招你前来,今儿个见你容色尚佳,总要有个处置。你同表姑娘发生口角,原是你主动上前故意阻拦她的去路,呆会先去给表姑娘赔个罪再回来闭门思过。”
看见对方张口欲要辩解,景晨复抢先道:“但凡做事前,先想想自个身份,别为了一时冲动闯出大祸,否则这院里可没谁会保你。”
“大奶奶,明明是琦姑娘……”
本立在宋氏身后的婢子采儿突然往前,似不甘主子被训,只是话未说完,便被大奶奶轻瞄来的目光所震慑住,忙住嘴复退后,内心却在纳闷明明对方眼神并不凌厉亦未含怒,怎的就不敢说下去了呢?
“我同三姨娘说话,何来你个婢子上前插嘴的余地?”景晨口气不满,似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连个下人都调教不好,宋氏你别是性子太好就受委屈。”说完不待蓦然抬头对方出声续又添道:“我早前就说过,你们若心里有什么不自在不高兴的,自有我和爷替你们做主,别弄到最后主宾不分,仆越主权。”
“是。”
宋氏抿了抿唇,欲语还休地仍希冀地望向大爷,见后者毫无反应,这才福身请离“奶奶训言,婢妾自当遵守。”
“嗯。”
敷衍般的应声,透着主母的高傲和气势。宋氏不免在心中自问,在大爷面前,她竟然丝毫没有顾忌,后者还纵着她如此,连声都没吭下,无非是默许楚氏所为。
转身之际,双手绞着手中帕子,宋氏心中是有着不甘的,自己才进府多久,又跟了大爷多久?
大奶奶方进府,一切都变了,别说心尖上了,大爷现下眼里都似没了自己这个人。
紧随的采儿亦很不解,素来和颜悦色的大奶奶今日为何这般凌厉,莫不是还特地表现给大爷看的?因先前对她印象不差,故而即使被说骂了,并未记恨在心,仅埋怨不解了半晌“姨娘,奶奶方才说的是何意思?咱们是晴空院里的人,她为何帮着琦姑娘?”
在她心里,琦姑娘对大爷有情,必然是这后院内奶奶姨娘们的眼中钉。不说自家姨娘出事有因,即便是无理取闹,可到底是变相替她教训了表姑娘,如何能在大爷跟前这般不留情面?
宋氏亦想不通,自己明是在听了文氏的话后才有所行动,她怎的就不信自己无辜?
这个楚氏,真难捉摸。
厅堂内,景晨默默地立在旁边,待大爷将茶盏放下后才上前虚扶了他起身“时辰不早,该去给祖母请安了。”
“嗯。”大爷往前两步,复又瞅了眼妻子,低声道:“宋氏那,你且多担待些,她还是郁结在心。”
“妾身明白。”
昨夜突然提及白纤琦,是有暗示宋氏的意思吧?后宅里这种事景晨不认为能瞒得了大爷,许是对方还未归府便得了风声,他虽不明说,心思里对宋氏是有维护的。
景晨选择将话在他身前挑明,无非亦是要向他表明,这些事她早心里有数,亦有自个的处事方法。
索性,他没有为了维护宋氏还下自己主母的面子。
至荣安居,老夫人果然对昨日晴空院里的事闭口不提,三夫人裘氏却笑吟吟地望着景晨,眼底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三姑娘缠着景晨要学绣艺,亦嚷着说何时教她栽huā修剪。
二夫人便打趣她,说乖巧不胡闹即可,那些修身养性打发时间的事不适合她做。
景晨却听得出她平缓语调下的关切之意,是不愿三姑娘前来打扰自己,对她难免又好感了几分。
复说了会话才回晴空院,方进主卧景晨便吩咐安浓下去熬药。后者觑了眼主子神色,迟缓了下没有辩言就依言遣退。
在旁的安宜神色间复又有些不安。
静静地在炕前坐了会,还不待往隔间去处事,外间便有碧好的声音传来“奶奶,二姨娘来了。”
清晨则再次坐定,让婢子请她进来。
朱氏着了杏黄色茉lì折枝的妆褙,盈盈走进屋请安后神色拘谨地立在下首,几次欲言又止。
“二姨娘前来,所为何事?”
朱氏抿唇再三,终是福身闭了闭眼即问道:“婢妾斗胆,想询问下奶奶大爷每月就寝的规律。”
景晨表情顿然滞住,连带扶着茶盏转动的手指都停住,心下诧异,素来行事低调、言辞谨慎的朱氏居然会来问这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