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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双龙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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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突厥雄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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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唐44

    第四章突厥雄师——

    “当!当!当!”

    龙泉城分别设于宫内和四道外城门的五座钟楼同时敲响钟声,悠扬的声韵隐含悲壮荒凉

    之意,因为这是衷悼拜紫亭驾崩的丧钟,至敲毕四十九响始歇止。

    庄严的丧钟声中,载着拜紫亭自杀遗骸的灵车,在八匹战马拉曳下,前后各有百名禁卫

    护灵,拖着沉重的步伐,驶出朱雀大门,踏上朱雀大街,朝南门开去。

    沿途军民夹道送行,哭喊震天,既为曾令他们对将来充满憧憬和希望的领袖的凄惨结局

    表示衷痛,更为面临的灭族大祸悲泣。

    丧钟声虽未能把城外撼天动地而来的战鼓声盖过,但其发人深省与惹人思考死亡本质的

    清音,跟战鼓的杀伐声毫不协调,反将其杀伐的味道大幅削减战鼓声忽然停止,只余钟音继

    缜飘扬于城里城外广阔的夜空上。

    突厥军的先锋部队陈兵南门外千多步处,列成阵势,再没有挥军进逼。

    南门敞开,代表龙泉上京荣辱的灯塔火光熊熊,照得城门区明如白昼,可是在钟音感染

    下,却弥漫着火光辉煌背后没落荒凉的气氛。

    寇仲、徐子陵、跋锋寒、宋师道和一众龙泉将领,聚集南门城外,默候灵车的抵达。

    宗湘花、客素别等没有人流泪,丧钟声将他们的屈辱和悲愤化成力量,无人肯于此时向

    敌人展露软弱的一面。

    这正是寇仲的以心理战对心理战,以拜紫亭的奇异丧礼统一龙泉军民的情绪,把粟末战

    士变成一支令敌人不敢轻视的哀兵,向颉利传出讯息,粟末人可战至一兵一卒,绝不会投

    降,假设投降的条件是不可接受的话。

    灵车驶过深长的门道,在南门外停下。

    “当!当!当!!?p>敲过第四十九响丧钟后,是压得人心头有如铅坠的静穆。

    灵车的御者离开座位,改由寇仲和徐子陵两人坐上去。

    客素别喝道:“恭送大王!”

    全体将士立即跪下,热泪终忍不住夺眶而出,那是充满怨愤和屈辱的苦泪。

    寇仲马鞭扬起,在空中呼啸一圈,落回来轻抽马臀。战马长嘶,拖着灵车往敌阵驰去。

    寇仲回头一瞥,心中酸痛,叹道:“今趟我真的没有把握,陵少怎么看?”

    敌阵号角声起,忽然近千骑离阵旋风般朝两人所驾灵车驰来,直有铺天盖地,摇山撼岳

    的惊人威势。

    徐子陵却像没有看到似的,苦笑道:“今趟颉利是有备以来,故此绝不肯空手回去。谈

    判会非常艰困,而大祚荣更可能是谈判的死结。”

    马嘶震天,冲至近前的突厥战士表演花式般同时勒马呐喊,战马人立而起,像横扫草原

    的波浪,然后分左右散开。其骑术之精湛,阵形的完美,教人叹为观止。

    后方的粟末将士和跋、宋等人,此时退回城内,紧闭城门。听蹄声在灵车左右震天响

    起,两支千人队分从两侧朝灵车冲来,似要把他们连人带车辗成粉碎,拖车的战马因受惊

    吓,不住跳蹄,使寇仲控制得非常辛苦。

    寇仲狠狠道:“突利这小子太没义气,竟在我们最需要他时不出现,他奶奶的熊。”

    徐子陵沉声道:“他自有他的为难处。大草原部落社会的领袖可不同中土的帝主,必须

    听其他酋头的意见。”

    两支突厥骑队驰至两侧丈许近处,眼看撞上灵车,蓦地各分作两队,斜斜在马车前后窜

    过,变成流动的大交叉,而灵车正位于交叉的核心处。

    片刻后,骑兵远去。

    寇仲摇头苦笑道:“我们再练十世,也练不出如此厉害的骑兵团队来。虽明知他们在示

    威,我也给吓出一身冷汗。”

    徐子陵凝望前方,沉声道:“又来哩!”

    漫山遍野的突厥战骑出现在汗旗高竖的山冈上,潮水般往他们席卷过来。令他们想到中

    土若非有坚固的城池,早给突厥的铁蹄踏遍每一寸的土地。

    在两人头皮发麻下,前后左右尽是强悍的突厥骑兵,有如汹涌的汪洋,将他们四周的平

    原淹没。

    两名突厥兵牵着灵车最前两马的马缰,引领灵车前进,敌人士气如虹,人人精神抖擞,

    目露凶光的向寇徐两人注视呐喊。

    如若对方动粗,两人武功再高一倍,也必死无疑。

    在以千计的突厥战士簇拥下,灵车不断加速,绕过山冈,只见营帐林立间有大片空地,

    聚集以千计的战士,空地较远一端摆放十多个箭靶,而颉利和赵德言、墩欲谷、康鞘利等一

    众突厥将领二十多人,在亲兵簇拥下,正在射箭为乐,却不见可达志和香小子。

    两人一看此等架势,立知不妙,对方是谈笑用兵,稳占上风。他们却要献上拜紫亭的遗

    体求和,高下之别,显而易见。

    “嗖!”

    颉利将大弓拉成满月,射出劲箭,横过近五百步的距离,命中箭靶红心,登时惹起左右

    过万战士兴奋的嘶喊喝采,直冲霄汉。火把光照得遍地血红,充盈着大战爆发前暴力和伤亡

    一触即发,令人热血沸腾的气氛。

    灵车停下。

    颉利踌躇志满的把大弓交给手下,向两人招手道:“少帅、子陵请过来!”

    “嗖!嗖!嗖!”

    十多支箭分别由众将射出,无不命中远方箭靶的红心,又是另一阵轰天而起的喝釆声。

    寇仲和徐子陵跳下马车,往颉利等人立处走去,前者振起精神,哈哈笑道:“大汗风采

    依然,可喜可贺。”

    颉利先是脸色一沉,接着换过笑脸,大笑道:“托福托福!少帅是否代送五采石来哩,

    哈!”

    连徐子陵亦不明白寇仲为何一开口就是“风采依然”,这句本是赞美的话,用在有奔狼

    原一役之败的颉利身上,只变成冷嘲热讽,如此激怒颉利,对谈判有何好处。不过再往深处

    一想,纵然讨好他也不见得有何好处。

    寇仲象老朋友般来到秃头在反映四周火把光的颉利身旁,轻松的道:“小弟今趟来是交

    人而非送石,大汗可否将就点儿。”

    两人锐目交击,互不相让。

    赵德言、墩欲谷等二十多名将领酋头,却是人人傲然相向,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颉利唇角飘出一丝逐渐扩展的笑意,哈哈笑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只要少帅点头

    同意,我颉利将全力助你逐鹿中原,你要人有人,要马有马。”

    此时赵德言弯弓射出一箭,命中远方的目标,寇仲拍手道:“好箭法,言帅何不来个草

    原奔马骑射,好让我们大开眼界。”

    徐子陵开始有点明白寇仲的策略,就是插科打挥,尽量不着边际的胡扯,以分敌人心

    神,不让对方按部就班的进行拟定计划,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赵德言城府极深,并不因寇仲暗讽他扮足突厥人动气,往他瞧来微笑道:“少帅令趟到

    大草原来,若只是要看我在马背上射箭,必然失望而归。”

    寇仲笑道:“我更想看的是贤徒玉山兄的马上雄姿,是否比得上言帅。我们真的后知后

    觉,到今晚才晓得巴陵帮与言帅的关系。”再不理脸色微变的赵德言,转向颉利道:“大汗

    肯供人供马,我寇仲自是求之不得,不过娘曾教过我便宜莫贪,古人又有免死狗烹的训言,

    大汗如何释我的疑虑?”

    徐子陵默立寇仲另一边,看得触目惊心,照他猜估,今次金狼军确是倾力东来,人数比

    奔浪原之战多上近倍,总兵力超过五万人,除威胁龙泉南门的万人先锋部队外,其他人正在

    营地忙碌不停,砍伐树木建造攻城的各式工具,向他们显示攻打龙泉的准备和决心。

    龙泉兵力在万五至二万人间,纵使人人决意死战,可是有小长安之称的龙泉城仍远及不

    上洛阳、长安的规模,假若赵德言确如传言所说的是攻城的高手,龙泉肯定撑不上多少天。

    颉利欣然道:“少帅是一个很特别的汉人,快人快语、率直坦白,不像其他汉人般口是

    心非。好,直话直说,我若能助少帅击垮关中李家,少帅就把幽州让予我,礼尚往来,大家

    再没欠对方分毫,此后要打要和,悉从尊意。”

    幽州正是高开道的地盘,包括山海关在内,如落入突厥人手上,那突厥人将取得中原东

    北的重要军事据点,可逐步扩展蚕食,不用像以前般孤军深入,抢掠一番后立要退走。

    寇仲哑然失笑道:“幽州并非我寇仲的,如何能送礼般送给大汗?”

    正与其他突厥大酋留神倾听的墩欲谷淡淡道:“少帅如能消灭李家,天下将是少帅囊中

    之物,区区一个幽州,少帅自然可以作主。”

    颉利正容道:“自我突厥于贵国西魏时期,大破柔然于怀荒之北,柔然可汗阿那镶兵败

    自尽,我族先祖阿史那土门建立突厥汗国,称霸草原,幅员比古代的匈奴更辽阔,规模更是

    空前庞大,可惜其后分裂为东西两大汗国。杨坚一统中原,屡次来犯,又使用离间分化之计

    令我草原各族内战不休,东西汗国复合遥遥无期,我们不得已下对中土用兵,但我们的国策

    是先图统一再论其他,少帅明白我的意思吗?”

    寇仲开始感到颉利能成为突厥的最高领袖,是有他的一套本领,说话有强大的说服力,

    且能抛开对自己的仇恨,只请长远的利益。

    徐子陵却另生感触,思索自己和寇仲的分别,换过与颉利谈判的人是他而非寇仲,恐怕

    早断然拒绝颉利的提议,但这只会把事情砸烂破坏,后果则是屠城惨剧。政治是不论动机好

    坏,只论带来的后果;政治上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颉利正是这种人,寇仲

    则明白这游戏的规则。他徐子陵虽明白,却不会去做,所以他绝不宜沾碰政治。

    孙子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换言之,谋略正是一种高明的骗术,在精确掌握客观

    情势,敌我实力和心态后,始“谋定后动”、“能而示之不能”、“近而示之远”,欺敌骗

    敌诈敌后克敌。

    现实的世界冷酷而无情,甚么大义当前,只是过份强调理想和道德的泥沼,经不起考

    验。就像眼前的突厥大军,只会从本族的利益作出考虑,顺我者生逆我者亡。寇仲必须从利

    害入手,才能以最少的牺牲,获致最大的利益。

    所以徐子陵只有听的份儿。

    寇仲微笑道:“大汗这么看得起我,我怎能不受宠若惊,此事可容后从长计议,我今趟

    来……”

    颉利摆手截断他道:“少帅若立即退出我们和粟末族的争执,我颉利必有回报。说到底

    拜紫亭不但与你非亲非故,更是卑劣可耻的敌人,少帅怎值得为这不知自量的蠢人出头?”

    赵德言阴恻恻笑道:“令趟挑起干戈的是拜紫亭而非我们,就算依中土的江湖规矩,我

    们劳师远征,总不能空手而回,两位以为然否?”

    寇仲微笑道:“小弟可否请问诸位一个问题?”

    墩欲谷油然道:“大家都是请道理的人,少帅请赐教。”

    徐子陵大感头痛,对方的策略是摆出处处讲道理,非是恃强凌弱,将令寇仲更难招架。

    寇仲望往星空,好半晌才道:“不知诸位对宋金刚、李世民柏壁一战有何感想?”

    颉利微一错愕,露出不悦神色,冷哼道:“少帅若只对这方面有兴趣,我们还需在这里

    浪费宝贵的时间吗?”

    徐子陵亦摸不着头脑,宋金刚联同突厥兵攻打太原大败而回,是颉利人入侵中土的严重

    挫折,寇仲硬揭他疮疤,只会惹来颉利不快,于事何补?

    寇仲笑道:“大汗勿要动气,我们汉人有云‘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来个战后检讨,

    肯定有益无害,可避免将来重蹈覆辙。”

    颉利勉强压下怒火,冷冷的道:“我在听着。”

    寇仲从容道:“宋金刚之所以有柏壁惨败,非因力不能敌,而是策略错误。如若正面交

    锋决战,李世民必败无疑,可是李世民却采取‘先不为胜,以待敌之可胜’的高明策略,瞧

    准宋金刚孤军深入,故虽兵精将猛,所统率的仍是以临时抢掠回来的粮草供养的庞大军队,

    不能速战速决就只有吃不完兜着走的份儿。于是当世第一擅守的统帅李世民实行坚壁清野的

    针对性战略,再施小队突击困扰的游击战,待宋金刚计穷粮绝,被迫撤退时锲尾痛击。大汗

    也明白我的意思吗?”

    颉利、赵德言、墩欲谷、康鞘利一众人等无不脸泛怒色,双目杀机大盛。

    徐子陵晓得寇仲是行险一博,借柏壁一战暗喻现在的形势,争取谈判的本钱。最绝之处

    是表示看穿联军的形势,颉利的大军确非区区龙泉军所能柢挡,但若有寇仲这亦如李世民般

    精于守城的人领导,颉利想速战速决恐不易办到。

    在这种情况下,突利的支持将成决定性的因素,他肯否攻打由曾与他出生人死的兄弟守

    卫的城池呢?更大的可能性是袖手旁观,而突利的态度更会影响菩萨、铁弗由和阿保甲。颉

    利在这情况下攻城的风险会大幅增加,一旦僵持不下,金狼军将变成深入敌境的孤军,倘陷

    于进退维谷的境况,则其地位大有可能给突利取而代之,因为颉利和突利的讲和只是利益的

    结合,双方间的信任是有条件和限度的。

    粟末兵以骁勇善战名着东北,否则亦不用颉利亲自挥军东来,如今更变成哀兵,谁都不

    敢低估他们的实力。

    寇仲这一番说话,立即扳回少许上风,又没有直接令颉利丢面子。

    赵德言狡目一转,故作惊讶的道:“想不到少帅远在草原,对中士发生的事仍有如目

    睹,不知少帅是否晓得李神通抵黎阳助李世绩一事?”

    寇仲洒然笑道:“好像听过有他娘的这么一回事,不过窦建德、王世充依然健在。宇文

    化及被破,三方间再无线冲,黎阳变成孤悬关外的唐室重镇,窦、王两人均欲得之而甘心,

    该担心的应是两位老李,而非是我寇仲吧?”

    赵德言哑然失笑道:“少帅看得通透,正因黎阳孤悬关外,故死守为下策,李世民挟大

    破宋金刚的余威,必须于此时大展拳脚,以保黎阳,三方争战,形势危急。令人奇怪的是少

    帅似乎仍有用不尽的时间般,置刚成气候的少帅军和中原霸业于不顾,尽纠缠于塞外毫不相

    干的鸡毛蒜皮小事情上,实在令人费解。”

    这番话命中寇仲的要害,差点哑口无言。

    徐子陵终忍不住,沉声道:“少帅为的不是拜紫亭,而是龙泉无辜的平民百姓和秀芳大

    家,大汗对此话或者听不入耳,可是拜紫亭已自杀身亡,假设粟末族拆毁城墙,作出合理的

    赔偿,大汗能否开恩,使龙泉不用出现血流成河的场面。大汗的宽大,只会为大汗赢回更高

    的声誉,不损大汗威名分毫。”

    颉利一愕道:“秀芳大家?”

    至此谈判终进入关键性的阶段——

    扫描者:张寄云、南茜、葛雷新由ns校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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