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永浩一动不动地坐在车里,定睛看着那辆正在开走的黑色奥迪轿车。是的,那就是杨向东的车,他太熟悉那辆车了,就像他熟悉杨向东一样。
车子缓缓驶去,只剩一袭黑衣的木槿站在车尾灯的余光里,像暗夜里的精灵。邵永浩目送杨向东车子远去,方收回目光,只见木槿也望着杨向东的车子远去后,随即转过身来,略低了头,向宿舍走去,她从邵永浩的车旁边走过,竟然视而不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邵永浩拿不定主意,是下车迎着木槿打招呼,还是待在车里不要让她看见,他犹豫不决地看着木槿从眼前走过,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或者是他有太多的话要对木槿说,却一下哽在嗓子里,此刻,竟失语了,只能眼看着木槿无视地走过。
邵永浩默默地伏在方向盘上,从未有过的疲惫和沮丧。
木槿,这小丫头,竟是复杂的吗?从长乐县回来之后,她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是因为罗晓燕,还是因为杨向东?
邵永浩刚才头痛的是案子,现在头痛的是他自己,是如何维护与发展和木槿的关系。
木槿,这初绽的花蕾一般的女孩,果真如一朵盛开的木槿花,开在他的眼前,那份美丽炫耀了他的眼睛,也馥郁了他的灵魂。
朝开暮落的木槿花,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下一次更绚烂地开放。“夜合朝开秋露新,幽庭雅称画屏清。”木槿,这花儿一样的女孩,她是为谁而开,又是为谁而落呢?小时候的木槿是他眼里永远也长不大的小丫头,只是六七年没见,她忽然变得莫测起来,不再是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哭鼻子的小丫头了,已如初升的明月,在他的眼前散发着光彩。
此刻,邵永浩意识到,揣想一个女人的心思远比揣摩一个小偷要难许多,甚至比揣摩领导的心思更难。他忽然觉得困惑,陷入思考的困难。
邵永浩觉得最近虽然心烦,还没心烦到这种程度。他再次望着木槿的宿舍窗户,窗子亮了,他看见木槿的身影走到窗前,窗帘,就像幕布一样拉上了。她就是那退到幕后的演员,留给观众无穷的遐想和隐隐的失落,又让人充满着期待。回去的路上,邵永浩心想,这个夜晚,他注定要失眠了。
上楼回到房间,邵永浩忍不住打电话告诉木槿他刚回来,然后问道:“你晚饭在哪吃的?晚上干什么去了?”
“哦,我去逛商场了,”木槿语气很紧张地回答道,“ 就在肯德基吃了晚饭。”
“是吗,”邵永浩微笑起来,似乎她能看见似的。“你是一个人去的吗,那你怎么回来的呢?”
“当然是我一个人呀,你又不在嘛。”木槿的口气似有抱怨,“逛完商场我还能怎么回来,只能打的回来了。”
如果她说逛商场的时候遇到杨向东,他顺便送她回来,邵永浩不会觉得奇怪。然而她这样说,真是太匪夷所思了,他不明白,木槿为什么要说这样一个完全没有必要的谎言。“是吗?那你一定很累了,早点休息吧。”
木槿一听到他忧伤低沉的语气就立刻后悔了。她知道自己刚才不小心犯了一个低级错误。她完全可以不用撒这个谎。事实上,刚才她本来是想说逛商场的时候遇上杨向东,顺便搭他车回来的。可是,怎么就心虚没敢那么说呢。
邵永浩疲惫地往沙发上一躺,目光清澈的眼睛里布满忧伤。虽然他知道说谎是女人的天性,可是他实在想不明白,木槿为什么要对他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