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薇小姐,否则,休怪某家辣手无情!”
此时拥紧淳于薇的笑行天背后根根汗毛尽皆竖起,整个人彷佛芒刺在背,肉在砧板,调配好的菜肴被送进微波炉,充满千钧一发的致命危感。
单单凭借那双冷酷无情,偏又神采飞扬的双目盯视与精神锁定,就能达到如此摄人的恐怖效果,“武尊”毕玄名震天下的“炎阳大法”果然具有难以想像的恐怖威力。
暗运功力对抗无孔不入的精神锁定,对来自身后灵台要穴上随时可迸发的拳劲与其人的言语威胁直接忽略的笑行天眼也不眨的直视着怀中玉人的美目道:
“薇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快点放开某家的未婚妻子,否则”
“什么?”
心中剧震的笑行天强绝气势猛然爆发,毫无花巧的直接与来自毕玄的精神锁定、以及灵台要穴处将发未发的拳劲分别硬拼了一记。
身躯连震间,笑行天已带着神色复杂的淳于薇游鱼般滑出丈许距离,双臂绷紧,语声微颤道:
“望着我的眼睛,薇儿,你说这是不是真的?”
螓首轻抬,眼神一片黯然迷离的淳于薇语声冷漠疏远,不带半点波澜的道:
“淳于薇已于三月之前许给呼延铁真,此次返回大草原即将完婚,请笑公子自重身份!”
“什么?”
呆呆的后退数步,对早已成为众人瞩目焦点这一事实恍若不觉,笑行天猛的抬起头来,目光锐利若鹰隼般与毕玄隐含火热,兴奋,冷历、强势的精芒隔空相接,无形中顿有一阵劈里啪啦的火花迸发激现。
再又转向刚刚言语警告、铁拳突袭自己之人——神情惊疑,骇异,嘴角挂着隐含不屑、冷傲、志得意满淡淡笑意的呼延铁真,一瞬间笑行天脑中无数杂乱无章的想法纷至沓来,翻转缠绕。
终于,最后一个最具可能的结论逐渐清晰起来——突厥人在拉拢契丹,或者说颉利在刻意拉拢契丹,而淳于薇就是联系其中的关键纽带,也是最为可怜的政治牺牲品。
一阵略带得意,彷佛蕴含人世间所有情感,又彷佛不带半点感情,冰寒至极点的长笑声响起道:
“小薇已被许给呼延公子为妻,难道堂堂的大唐驸马,威凌中原的笑行天还要横刀夺爱不成?”
墩欲谷不错,此事肯定是在突厥以智计著称的墩欲谷怂恿,颉利采纳,毕玄首肯之下才会发生哈,突厥人玩弄的好手段。
身为如日中天的大唐驸马有众多妻子已是难以接受之局,现在又公然在朝堂之上做出这般出格行为,脸面终于挂不住的李渊以威严冷俊、勿庸置疑的语声道:
“宴会即将开始,驸马先归入席间吧!”
随着李渊祝酒,欢迎突厥使节团到来,愿两国永接友谊之邦;欢迎公主驸马归来,望大唐国势永昌之类的例行词令,此次庭宴正式开始。
期间气氛虽不是格外热烈,但却极其融洽,尤其是名闻遐尔的尚秀芳出场弹唱一曲之际,更是达到空前的高潮。
琴声叮咚有致,婉转悠扬;嗓音甜美悦耳,唱功绝佳,与会诸人无不听的如痴如醉,沉迷其间。
尚秀芳不愧是天生丽质的惹火尤物,无论是一举一动,又或是一颦一笑,无不充满颠倒众生,倾国倾城的绝伦美感。
但此刻熟悉音律乐理的数人,却从本是欢快悠扬的琴声中隐隐感受到一种绝决,别离的味道,倒是与此时大唐同突厥的真实关系,以及大唐与笑行天的背后关系不谋而合。
文人士子们曾作有“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的诗句来形容美女,而集端庄典雅的古典美与勾魂夺魄的浪漫美于一身的尚秀芳恰恰就是具有这种如梦如幻之美的绝世妖娆。
可是,史上无数“红颜薄命”的范例却早已清楚无误的证明出风华绝代的美人往往命运坎坷,凄绝人寰的无情事实,眼前的淳于薇,不就是这一结论再明显不过的例证吗?而通过琴音,表达出这般心绪的尚秀芳,会否又是另一活生生的例证呢?
正在笑行天暗自猜测尚秀芳因何会如此之际,墩欲谷独特的声音再度响起道:
“秀芳大家年后会到塞外游览演出,鄙人谨代表颉利大汗在此向诸位郑重承诺,此行绝对会保证秀芳大家的人身安全。”
此言一出,场内诸人齐齐望向专门被李渊安排在其所在席位的尚秀芳,得到的却是玉人盈盈浅笑的肯定答案。
当笑行天面具后的双目接触到墩欲谷半开半合、彷佛正在欣赏、期待某种事情发生的深邃目光时,脑中一道灵光轰然闪现,整个人宛若醍醐灌顶般于刹那间想通所有事实始末以自己风流在外的名声,如果未与曾在牧场逗留良久的尚秀芳有过某种默契说出去谁会相信?
于是突厥人才会邀请尚秀芳到塞外游览演出以测试自己的反应,还可通过此举更加刺激此时自己的情绪。至于当初李世民邀请尚秀芳前来长安,应该也是抱有类似的目的——关键时刻将尚秀芳握在手中作为一枚重要的底牌人质。
塞外大草原现今势力最大的颉利与实力次之的突利相持不下,征战不休,于是颉利一方就刻意拉拢突利背后的契丹,以给突利造成两面挨打的无奈窘境;另一方面就是蓄意破坏契丹与高丽这对联合到一处,足可给突厥带来巨大压力的盟友关系。
将淳于薇许给契丹大酋王阿保甲手下御卫长呼延铁真另一巨大的好处就是可以顺便逼迫自己一怒拔剑,最好能将呼延铁真斩杀当场,这样连带杀死契丹另一酋头摩会长子窟哥的深仇大恨,在中原迅猛冒起的自己同少帅军与契丹必将势难两存。
再往深想上一层,如果突厥早已知晓自己同傅氏三姐妹的亲密关系,那这种通过诱使自己杀死呼延铁真的行为以间接破坏契丹与高丽同盟的阴谋就更加深沉可怕,也更有成功的可能。
若突厥真的知晓自己与傅采林三个爱徒的真实关系,那唯一暗中泄漏的人选就只能是在高丽仅次于“奕剑大师”的“五霸刀”——盖苏文。
契丹完全倒向突厥一边,与之接壤的高丽势将门户洞开,彻底暴露于突厥人的铁蹄之下。这样在高丽拥有天神一般威望地位的傅采林就会被殃及池鱼,甚至因而走下神坛,被介时与契丹秘密交好的他盖苏文取而代之。
通过以上种种推测,这个呼延铁真只是一被当作工具,无情利用的傻瓜罢了,而淳于薇,则应是为了突厥民族、颉利部落的整体利益,这才无奈牺牲掉个人的感情选择。
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才最是可怕,墩欲谷一出手,就将自己逼到不能两全的尴尬境地怎么办?
默然片刻,心中已有决定的笑行天表现出其从容自若,幽默风趣的一面,在觥酬交错间,还不时逗的本是为其担心不已的三妻一婢咯咯娇笑不断。
如此其乐融融,和睦异常的情景,不知道要羡煞多少旁人;也更令本是有所期待的墩欲谷与暗中静观其便的李世民越发疑神疑鬼起来。
宴会过半,李建成长身而起、朗声道:
“我大唐因是以武立国,故才能至起兵之日起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现际此突厥‘武尊’与行天妹婿这等宗师级数高手大驾光临的庭宴盛会,特派出长林军都尉可达志接受各方挑战,以武会友,点到即止。不论胜负成败,双方皆各赏黄金十两,以为助兴。”
就在天策府诸将暗道一声果然来了;就在计划出战的李靖正准备长身而起;就在墩欲谷与李世民已不报期望之际,一把不温不火的柔和声音轰传整个大殿道:
“在大唐的各种宴会之上可兄已经出手多次,不如这回就换作小弟这个新人先亮相吧!”
微顿一下不待跃跃欲试的可达志回答,又继续道:
“那位契丹的朋友,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下场指点笑某人几招?”
没想到大唐驸马会真出手的殿中宾客立时哗然一片,其中,尤以期待好戏上演的官员家眷们最为期待,起劲。
隐隐猜到笑行天因何出场的李渊略一犹豫,遂决定暂且静观其便。
在可达志又欲开言之际,墩欲谷长笑接口道:
“笑驸马虽然年纪轻轻,但以你今时今日的武道修为与武林声望,折节挑战呼延铁真是否有点不太合适?”
“薇儿与笑某人已有过白头之约,现在竟被公然许给呼延铁真,若我笑行天对此不闻不问,那还能立于世间吗?”
墩欲谷摇头反驳道:
“婚姻嫁娶要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有“天地君师亲”这句也是你们中原人中的先贤说的,现在小薇已被吾兄正式许给呼延公子,笑驸马如此是否太过无理取闹?”
“薇儿乃是出自大草原,就该以塞外的特有规则来解决此事——在大草原上,女子的价值是以牛羊的多少来计算;而男子的价值,则以武力的强弱来衡量,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物竞天择,强者为尊。所以,呼延铁真,我笑行天现在就向你挑战!”
“但这里是中原,小薇被许给呼延铁真已是无可争议的事实,笑兄不觉这样行事太过强横霸道了吗?”
笑行天仰天长笑道:“霸道又怎样,无理又如何,只要他呼延铁真还是个男人,只要他呼延铁真能够挡住笑某人三招不死,我笑行天不但永远放弃薇儿,而且还立时封剑归隐,再不踏足这红尘俗世半步!”
如此毅然绝然、不留余地的话语一经出口,场内再度哗然。
整个过程中均是一言未发的淳于薇此时也禁不住娇躯剧颤,眼神更趋复杂。
邀将不如激将,塞外中人一向注重个人荣辱得失,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呼延铁真至此势难再作缩头乌龟,虽明知对方不会做毫无把握之事,但本就目中无人的他也绝对不相信自己就连三招也会抵挡不住,因此昂然而出道:
“想不到威震中原的笑行天竟是一这般狂妄之人,也罢,就让某家来领教领教传说中的中原第一高手究竟有多厉害?”
对呼延铁真的冷嘲热讽浑若未觉,挑战者转向李渊跪倒行礼道:
“请岳父赐准小婿与此人一战?”
对笑行天这一女婿感情复杂、爱恨交加的李渊静默片刻,才缓声道:
“准战!”
由于太极宫中不准携带兵器,因此在庭卫替遵循大唐规定的呼延铁真拿取兵刃的当口,笑行天悠闲自若的拍着被斜插在腰侧的木剑道:
“所谓杀鸡焉用牛刀,今次,我就以这柄无锋木剑来取你性命。”
至出道以来,在契丹从未尝一败的呼延铁真哪受过这等羞辱,闻言恼羞成怒道:
“狂妄自大,今次就让我呼延铁真将你重新送回娘胎之中!”
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一翘,笑行天好整以暇道:
“敢问呼延兄今天多大年纪?”
呼延铁真冷哼一声道:
“二十五年零两个月,怎么,难道你笑行天还打算将来投胎到我家不成?”
面具晶片后的双目忽地神光大盛,笑行天一字一句的道:
“只是想将你重新变回二十六年前的液体状态而已。”
“噗”
正一边品着美酒,一边关注场内两人唇枪舌剑的大唐皇帝闻言一口酒水全都喷在了面前的案几之上。
“原来,骂人还可以这样来骂!”
建成、世民、元吉三兄弟与一众大唐官员见皇帝陛下极其失态的在那里拍桌狂笑,遂也不在艰难异常的苦苦忍耐,齐齐放声大笑起来。
至尹德妃、张捷妤与董淑妮之下,场内已婚的贵妇、以及部分未婚的小姐们无不粉脸通红,羞不可耐。可偏偏她们还丝毫感觉不到此语有任何粗鲁不雅之处,在脸颊发烫之余,反而觉得说出此语的大唐空头驸马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妙人儿”。
未经人事的大家闺秀们却都在那里左顾右盼,懵懂无知。
同样被特批,跟随常何夫妇前来参加宴会的沙芷菁禁不住心中好奇,贴近连小耳都已红透的沙芷嫦轻声道:
“四姐,她们到底都在笑些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