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时分,
距离长安城约五里的官道之上,
两个周身肮脏不堪,状极凄惨的男子正在蹒跚而行。
一人身上所穿的儒衫尽是破洞,另一人的武士服更是成条状仅能蔽体而已。虽然形象惨淡无比,但这对均是身材矮小,臂长过膝的奇异组合眼中却蕴满了欣慰与兴奋。
‘大哥、我们终于快到长安了!’
‘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们终于就要苦尽甘来啦!’
‘你还好意思咬文嚼字,后期我们银钱明显不够之时,你为何还要力主出入上等酒楼!要不,我们也不用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那不是习惯成自然了嘛!况且,不会花钱就不会赚钱,多简单的道理。我们年轻力壮,有手有脚的,你还担心会饿死街头不成?’
‘那倒不至于,可,可我们却是一路乞讨才挨到这里的。’
‘那又怎么样?英雄难道就没有落难之时吗?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八千多次,大哥,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八千多次了!’
‘“吾十又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句没听过吧?就是告诉你要活到老,学到老,才能达到运用自如,随心所欲境界的意思。’
‘大哥学识渊博,小弟钦佩之至,这下总行了吧。我们现在还是火烧眉毛,先故眼前,看看怎样能够进城才是正道?’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放心,你以为我这个大哥是白当的吗?这里早就预留下入城费与我们沐浴更衣的银钱了。’
‘大哥,你’
‘这下知道你大哥我并非浪得虚名了吧!’
‘你,你身为儒家正统传人,竟然暗中偷留私房钱,不讲义气啊!’
‘如果我真不讲义气,会现在拿钱出来救急吗?’
‘这倒也是大哥,小弟错了,你,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太极殿内,
朝台之上,
毕玄不愧为心志修为已臻至古井不波,炉火纯青境界的大宗师级数高手,闻言嘴角竟扯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出来,即使隶属于大唐一派的众人,也禁不住暗生敬仰与钦佩之情。
时下正不断催发刀气的可达志信心却再受打击,此刻的他终于切实的体会到呼延铁真在那种情况下的真实感受——愤懑,无奈,彷徨,痛恨诸般情绪纷至沓来,萦绕肆孽。
虽然晓得这些都是因为对方言语中对己轻视,无视加蔑视而生成的心魔在作崇,虽然曾经历尽无数血与火的考验与锤炼,但“武尊”毕玄乃是整个突厥,甚至整个大草原上天神一般的存在,又岂能容许他人亵渎与鄙视?
此刻的可达志虽勉力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但双目之中仍不可遏制的杀机大盛,厉芒闪烁。
‘听闻可兄的狂沙刀法共分为“旋、吹、滚、卷、破”五诀,乃是在大漠狂沙之中历经无数艰险磨难,多次直面生死顿悟而得,最善绝地反击,败中求胜,那可兄现今还在等些什么?不会是在想像毕玄被小弟打的口吐鲜血,神智不清的凄惨光景吧?’
无论一个人的心境修为有多么坚如磐石,又或是静若止水,只要他还存在于这万丈红尘之中,就不可能没有弱点。在可达志乃至所有突厥人的心中,毕玄固然是绝对的精神支柱与精神象征,但他的伟岸形象与尊崇地位同样也是所有突厥人心中最不能被侮辱的所在。
而今毕玄接连被极尽挖苦与讥讽,他可达志又焉能不怒,又焉能不怒而出手?
就在暴怒中的可达志背脊微弓,双目倏地厉芒大盛,宛若拉满弓弦的沛然劲气将发未发之际,一把曾数次响起的独特语声再度传遍整个大殿道:
‘想不到笑行天竟是一只懂逞口舌痛快之徒,真是可悲呀可悲!’
李秀宁、独孤凤四女,以及所有站在笑行天这边的人无不心中暗骂,性如烈火的红拂更是差点反唇相讥。
高手相搏,心境,状态,实力、临场发挥等等因素无不是克敌制胜的关键所在,眼看可达志已被激的火气狂涌,心境失衡,就要怒而挥刀,现在却被言语阻住,稍懂点武功的人都知道这明显是在暗中帮忙。
墩欲谷这一手来的实在不够漂亮。
就连已眼显怒意的毕玄也不禁眉头微皱,心中不喜。
‘是否在逞口舌之利,待会儿打过之后自见分晓,要不,你墩欲谷代替乃兄出场,说不定还会大放异彩呢?’
像墩欲谷这种善于玩弄阴谋诡计者,就不能给他半分颜面。至于他出言帮助可达志的目的,最大的可能是看到自己与毕玄之间已无法善罢干休,故希望通过发挥全部潜能的可达志试出自己的真功夫来,好为其兄增加几分胜算罢了。
气劲依然凝而不散,但心境已完全恢复静若止水状态的可达志目露歉然之色道:
‘还是那就话,想要对决圣者,必须先过我可达志这一关,笑兄请赐教!’
话音未消,惊天刀芒已宛若蔽日沙尘暴,肆孽龙卷风般向笑行天奔袭而至。虽只一刀,却更似千百道漫天刀浪汇聚一处般,充满自然灾害爆发时那种山河失色,地裂天崩的恐怖味道——可达志迫出全部潜能的一刀,无论是速度,力度,还是角度,均是完美的无懈可击,妙若天成。
在全神贯注、凝神观战的诸人眼中,在这一瞬间笑行天的身影忽然不真实起来,好似完全被可达志狂风暴雨的刀浪与酷热难当的劲气所笼罩,疑缓疑真,岌岌可危。
募的,鹰击长空,穿云破雨,一道更加闪亮、炫目的精芒横空出世,普照四方。
在这一刹那,空间与时间仿佛已完全静止,整个大殿,充满死一般的沉寂。
唯有毕玄精芒电射的双目却是更加灼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一般兴奋莫名。
可达志的钢刀,距离笑行天的头顶心仅有三寸;而笑行天的长刀,已挑中可达志咽喉处的汗毛。
‘笑兄难道就没想过达志会以命搏命,同归于尽?’
‘在两军阵前,沙场之上,可兄绝对会!现在嘛,可兄绝不会是那种输不起的卑鄙小人!’
一声长笑出口,状极欢畅,但眼底却依稀闪过一丝落寞的可达志豪气干云的道:
‘笑兄果然知我。达志败了,他日必将再行领教高明。’
‘可兄承让。对于下次决战,小弟无限期代!’
差点打遍长安无敌手的可达志就这样败了,虽然胜利者是大唐名义上的驸马,但此刻李世民和天策府诸将却没有半点兴奋之情。李建成与李元吉这对兄弟的失望更深,因为,他们再也无法利用可达志打击李世民与天策府了。
一些名门淑女,千金小姐们却在为这个和平收场的结果而欢欣雀跃,笑逐颜开。毕竟,在她们心中只有两种人——我喜欢的,以及我不喜欢的。
风姿绰约的尚秀芳香唇边亦飘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这个结果,同样是她最希望看到的。
就在众人,包括足智多谋的墩欲谷都以为并没有耗费多少真元与气力的笑行天会再接再厉,乘势挑战毕玄之时,笑行天却突然拜倒在地,向李渊诚恳道:
‘小婿手中这把与秀宁共同淬火炼制的长刀,本打算在大年初一再送给岳父做礼物,未曾想却提前让它亮相。现在就正式送予岳父,并祝愿岳父持之横扫四方,一统天下,文成武德,千秋万代!’
先前李渊看到这把刀之所以双目闪亮,就是因为此刀与他早年纵横江湖的随身兵刃一般无二。
李渊还能说什么,众目睽睽之下,惟有收下这份大礼。关于方才笑行天提到“武德”二字,知晓这个女婿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劳什子宫廷礼仪、忌讳避讳的李渊也自动予以忽略(古时帝王年号可写于正式公文之中,但臣子不可随意提及,这也是众官员不敢趁机跟随笑行天大拍马屁的原因所在)。
击败横在中间的可达志,直接邀战毕玄的障碍就已全部扫清,就像所有拳王争霸赛一样,垫场的赛事过后,才是最重量级的高峰对决。
请待下一章:酣战“武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