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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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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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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枫手拿高音喇叭,沉默了足足有几分钟没有说话,他登高望远,远处是初具规模的施工现场,高大的支架,各种重型卡车以及临时帐蓬,都为孔县的秋天带来了勃勃生机和希望。再近一些是波涛滚滚的流沙河,因为前一段时间一场大雨的缘故,河水丰沛,还有几只水鸟从水面掠过,白色的鸟身和泛绿的河水相映成趣。

    第一次,他感觉到这个平原小县的秋天是这么的静美。

    孔县人民是一群知足而又安居乐业的百姓,日子过得平静而和美,并没有太多的欲望。他上任以来,孔县几乎没有发生过一起群体事件,就连任何地方都避免不了的上访,在孔县也极少见,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了多年,但依然没有吹绿孔县的大地,孔县百姓大多都守着自己的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愿意生活有太大的改变。

    流沙河大坝放到别的大县富县,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项目罢了,在孔县,却是开天辟地的大事,打破了孔县几十年的平静,也打乱了孔县百姓平和的生活,同时,更搅动了县委的局势。

    冷枫对孔县不能说有多深的感情,但也不是没有感情,他很喜欢孔县平和的气息,宁静的环境以及勤劳而知足的百姓,也正是考虑到孔县自身的特点,从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出发点考虑问题,孔县的经济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还是按着农业县的步伐稳步增长,要么彻底打破旧秩序,来一次天翻地覆的变化。

    平心而论,冷枫在冷峻的外表背后,其实有一颗敢于冒险勇于开拓的心。他初来孔县之时,也曾想大刀阔斧地要打破孔县的旧秩序,改变孔县百姓安于现状的保守观念,彻底扭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小农思想,变农业小县为工业强县,等等,他为孔县设想了种种改变现状的思路,但到最后,却全部锁成了抽屉,没有拿出一份来落实为执政思路。

    孔县人性格温和,开拓精神不足,喜欢平静而知足的生活,骨子里缺少冒险的精神,如果只凭借他的一腔热情想要不顾实际情况强行改变现状,或许只会收到恰得其反的效果。最后冷枫决定,真正站在孔县人民的角度而不是唯政绩论为出发点考虑问题,最适合孔县人民的道路就是维持现状,稳步增长。

    孔县底子薄,经不起折腾。但他最终还是没能阻止流沙河大坝项目的上马,也是政治生活中的常态,他可以不唯政绩论成败,别人不行,上级领导也不会同意,所以,不管他怎样努力,还是阻挡不了流沙河大坝上马的脚步。

    也是,每个人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不同,政见就不同。他是真心为孔县百姓着想,在李逸风的认知中,上马流沙河大坝何尝不也是为了孔县的明天更美好?

    他想稳步前进,李逸风却想大刀阔斧,最后谁主沉浮,谁对谁错,只能靠时间证明了。不管是从个人感情上还是从政治立场来讲,冷枫其实也希望流沙河大坝项目大获成功,他不是宁愿拿百姓当赌注也要自己笑到最后的官僚。

    但就眼前的平坟事件来看,他又必须做出一个艰难的选择。

    “乡亲们,我是县长冷枫……”围观的人群中,至少有几十人是附近的村民,有人拿了铁锹,有人手持木棍,有人举着斧头,形势十分严峻,濒临一触即发的边缘,处理稍有差池,就有可能引发群殴事件,一旦有了人员伤亡,事态就严重了,冷枫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流沙河大坝项目在选址的时候,没有充分考虑到坟地的问题,是县委县政府考虑不周,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宣布,大坝项目暂时停工,等出台一个让乡亲们都满意的解决方案之后,再重新开工。”

    冷枫的一番讲话,当即震惊了郭伟全!

    怎么就……停工了?这么大的事情,总要常委会研究才能决定,至少也要大坝项目领导小组商量之后才有权宣布,冷枫虽是县长,他这么做也太过分了,完全就是公报私仇!

    郭伟全当即冲冷枫的背影喊道:“冷县长,停工是大事,不能草率决定……”话未说完,已经被潮水般的乡亲们的叫好声淹没了。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老百姓被乡镇和县里的干部欺压多年,干部们不是张口骂人就是抬腿踢人,哪里见过如冷县长一般摆事实讲道理的县领导?都以为今天的事情说不定得闹大,得抓不少人进去,不想最后停工了,村民都惊呆了。

    关允和崔玉强对视一眼,心思各异地点了点头,对于冷枫宣布停工的决定,关允早有心理准备,因为他大概猜到了冷枫的下一步。

    崔玉强却是猜不透冷县长宣布停工的真正用意,他带来了十几名警察,再加上施工人员,控制了局面完全没有问题,冷县长不是没有基层工作经验,他肯定不是被吓着了,那么冷县长这么做,是不是为了配合刘宝家事件?

    不管崔玉强怎么想,冷枫宣布完决定之后,跳下椅子,将喇叭交给郭伟全,不听郭伟全说些什么,一挥手,上车走了。

    两名警察将关支书带上了警车,关支书还乐呵呵地冲人群挥挥手:“没事,没事,反正管饭,我就当住几天不要钱的宾馆了。”

    人群爆发一阵或善意或嘲讽的笑声,在笑声中,村民们各自拿起手中家伙,四散而走了,现场只留下了一地的狼籍和呆立不语的郭伟全。

    郭伟全愣了半晌,忽然如梦方醒一般一下跳了起来,一脚踢飞了冷枫刚才站立的椅子,由于用力过大,椅子竟然被他一脚踢得散了架,他还不解恨,又上前补了两脚。

    都是什么事儿?一个小小的坟头,一个大字不识的老农民,屁大的事情也要停工?冷枫肯定是故意的,他就是公报私仇,就是要让大坝项目中断,好证明他当初反对上马大坝项目的英明!

    好一个阴险无耻的冷枫!

    郭伟全尽管很想拿起高音喇叭,大喊一声“开工”,忍了忍,还是忍下了,他不能公开反对冷枫的决定,毕竟冷枫是县长,他再是常务副县长也不能公然违背政府班子一把手的命令,官场规矩必须遵守,否则就会落人口实,被人诟病。

    发泄了一通之后,郭伟会又冷静下来想了一想,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县委召开紧急会议,最后商议一下解决之道了,相信李逸风不会任由冷枫借机掌控了大坝项目的大局。

    随后,郭伟全交待了项目负责人几句,指出工程虽然暂时停工,但思想上不能懈怠,该进行的工作继续进行,只等开工的命令一下,就立刻全速投入建设之中。

    等郭伟全走后不久,又几辆警车风驰电掣一般赶到了现场,为首的警车上面下来一人,正是钱爱林。

    钱爱林一脸紧张和不安,在现场转了几圈,问了几句情况之后,脸色更加阴沉了,上了车,沉闷地说了一声:“开车。”

    “去哪里,钱所?”司机小刘问道。

    本来以钱爱林的级别不够资格配备司机,但为了解决亲戚的工作,他以城关镇派出所是大所为由,特批了一个司机名额。正是因为司机小刘是他的亲戚,他平常对小刘很少发火。

    今天却突然无名火起:“去哪里?能去哪里?回所里!”

    小刘莫名被骂,气就不顺:“不是要去县委?”

    “去县委干什么?当二百五?混蛋。”钱爱林火冒三丈,狠狠地骂了一句,又一脚踢在车座上,“妈的,被人当猴耍了。”

    小刘挨了骂,不以为意,他也知道钱爱林心情不好,并非是冲他发火,又问:“谁敢拿钱所当猴耍?反了他了。”

    “没谁,就是关允那个臭小子。”钱爱林愤愤不平地说道,“这小子特太地道了,阴得很,刚才在所里梗着脖子,连李书记的面子都不给。现在又跟着冷枫后面狐假虎威,指不定关支书闹事就是他的指使……狗日的,别落我手里,要是有把柄被我逮住了,我整不死他!”

    话才说完,手机却响了。

    本来大坝项目工地现场出事,没人通知钱爱林,不过钱爱林在听说李永昌又被打破了头时,顿时顾不上再研究刘宝家三人怎么处置的问题,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现场。不料还是晚了一步,扑了个空。

    真有一套,这么说,借一个坟头的问题强行让大坝项目停工,是关允和冷枫要联手反扑了?钱爱林越想越不是滋味,怎么好像从抓了刘宝家三人之后,事情就全部不顺了。

    关允被压了一年多抬不起头来,冷枫也是,两个在县委没什么势力的人一联合,就能翻云覆雨了?

    正越想越憋屈越憋屈越生气时,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就如一盆冰水从天而降,正正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爱林,刘宝家三个人……放了吧。”是李永昌的声音。

    “李书记……就这么放了,不是白抓了?”钱爱林还不知道在表面上大坝停工的背后,还发生了什么令他胆战心惊的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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