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枫站住,微一点头:“一佳,有事?”
金一佳看了一眼不远处有一个角落,示意说道:“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冷枫也不多说,当前迈步走了过去,金一佳紧随其后,来到市委大院平常少有人至的石亭中,石亭还有残雪未消,也没法入坐,二人就站着说话。
“孔县下一步,会是一个什么局面?”金一佳没有直截了当说出心里所想,而是先试探地抛出了一个难题。
冷枫多少猜到了金一佳和他对话的本意,说道:“市委还在开会研究,结果要明天才能出来。现在形势很复杂,一言难尽。”
金一佳点了点头,犹豫一下,想起夏德长迫切的神态,她深吸了一口气:“冷县长,刚才我和夏德长见面了。”
“哦……”冷枫并不多问,只是静等金一佳的下文。
“夏德长问我,怎样才能让你妥协?”金一佳一狠心,说出了实情。
“夏部长刚刚找过我了,和我谈了半个小时,还和上次在省城见面一样,没有达成共识。”冷枫微微点头,“谢谢你的提醒,一佳,我和夏部长在许多问题的看法上不一致,他想要的不是我妥协,而是让我放弃原则。而我的原则就是,原则问题,不能让步。”
“我希望冷县长能留任孔县,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不会推辞。”金一佳在亲情和事业的选择上,向事业倾斜了几分。主要也是夏德长对关允看不过眼也就算了,对夏莱也是不闻不问的态度,就让她再也无法容忍了。
“谢谢你,一佳。”冷枫点点头,起身就走,“替我转告关允,让他安心休养。孔县……变不了天。”
冷枫的话,铿锵有力,透露出毫不妥协和必胜的气势。
望着冷枫宽厚的后背。金一佳蓦然一惊,才发现,冷枫的后背比他正面更有霸气!
走出市委大门的时候。金一佳注意到有一辆省委牌照的汽车正好开进了市委,不由心想,一个小小的孔县,还真是牵动了各方神经,省委出动了一个夏德长还不算,又有哪个高官亲临市委了?
黄梁市委……真是热闹了。
但冷枫真能留任孔县吗?冷枫留任与否,对金一佳在孔县高效农业的投资布局,至关重要,虽然她相信冷枫的手腕和背景,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想了想,拿出电话拨通了京城。
“爸,有一件事情想麻烦你。”
“说吧闺女,有什么事情要和老爸探讨。”电话里传来金一佳熟悉的亲切平和的声音。
“爸,孔县现在的局势到了一个节点。我看不透,你帮我分析分析……”金一佳将孔县现在的局势和市委的动荡,一五一十地说了。
电话一端沉默了片刻,问道:“夏德长真去了黄梁?”
“我刚才都见他了。”金一佳气犹不平,“姨父的所作所为很让我失望。”
“不许评价长辈。”金父威严地制止了金一佳,“夏德长再怎么着也是你的长辈。你不够资格评判他的为人。就事论事地说,他插手孔县局势的出发点是对的,他在省委的局面很被动,调到燕省的一步,是迫不得已的安排,如果他不能尽快打开局面,他想在燕省的一任上有所作为,就很难了。”
“他就不该来燕省,老老实实在京城等机会多好。”
“话也不能这么说,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位子,可不好等,有这么一个机会摆在眼前,谁都会动心。夏德长平生又最爱玩弄权术……咳咳,最爱弄险,他迈出这一步,也需要很大的勇气,走的不是寻常路。”
“爸,我是在问你能不能出手拉冷枫和李逸风一把。”金一佳焦急难耐了,“不想听你长篇大论地分析夏德长在省委的局面……”
“闺女,任何人做事情都有出发点,也都和自身环境有关,夏德长为什么要借机拿捏冷枫一把?还不是想让冷枫为他所用?不过要我说,他打错算盘了,冷枫虽然是冷家弃子,也不会任由别人摆布。你还说要我拉冷枫和李逸风一把,不用,李逸风和冷枫背后的力量,已经联手了。”
“真的?”金一佳一时震惊,她虽然不太清楚李逸风和冷枫各自背后的力量都有多么深厚,但也知道李逸风和冷枫的后台都不是同一阵营。能意外联手,可见有人做得太过分,天怒人怨了。
“本来我想劝劝德长,不要太冒进了,后来一想,当初他非要空降到燕省,我都没有劝住,现在再劝,他更听不进去,索性什么都不说了。如果德长知道,正是他的出面才促成了李逸风和冷枫背后力量的联合,他肯定会后悔去了黄梁。听说,双方已经达成了共识,派出一个代表前往了黄梁市委。”
“啊……我刚刚在市委门口看到一辆省委的汽车才到,难道是?”
“好了,不说了,你忙完孔县的事情就赶紧回来,要是再不带来一个男朋友,到时你妈再帮你安排相亲,别怪老爸不替你打掩护。”
“是,知道了,爸。”金一佳拉长了声调,语气温柔了许多,“放心,我一定给你找一个乘龙快婿。”
“我当然相信闺女的眼光。不说了,我还要去一趟国务院,走了。”
金一佳喜滋滋地合上了手机,原地不动想了一想,又自得地一笑,转身走了。
当金一佳的身影走出市委大门的时候,从省委来的专车已经停在了市委后面灰色常委楼的门前,从车上下来一人,灰色上衣,黑衣裤子,瘦而干练,年约47岁左右,他一下车,就有冷岳匆忙而恭敬地迎了过来,微微弯腰致意,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
来人微一点头,神态高远,并不说话,冷岳就头前带路,引他绕到后面,从一条平常闲人免进的通道上了小楼。
省委神秘人物的到来,既没有迎接的排场,甚至连市委一号二号都没有出面,不知是神秘人物的分量不够,还是有意低调的安排。
小楼二楼,市委书记办公室,蒋雪松正愁眉不展地喝茶,告诉师龙飞除非有重大事情,否则谁来也不见,尽管已经关紧了房门,但刚才和呼延傲博的争论好像还在耳边回响。
真烦!
蒋雪松在黄梁市委书记任上三年,一直给人儒雅的形象,凡事举重若轻,从来不徐不疾,即使最初来黄梁时被人当面顶撞,也未曾发过一次火。
但今天,蒋雪松失控了,控制不住地发火了,他一扬手打碎了自己最心爱的一方易砚。
易砚产自燕省易州县易水河畔,以石质细腻、工艺精湛著称,易水河,正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易水。蒋雪松打碎的易砚是他以前最得意的一个门生外放到易州县担任县委书记时,特意请当地名望最高的工匠精心雕刻而成,一条蓄势腾飞的巨龙脚踏祥云,雕工一流,质地一流,是他的最爱之一。
如今一怒之下被他扬手打碎,尽管是盛怒之下,还是不免心疼。
文房四宝是古代文人的最爱,放在书房之中,各归其位,随时可以供主人挥毫泼墨。如果文房四宝都放对了位置,用起来就顺手,用得顺手,才能将胸中的锦绣文章挥洒在方寸之间。一个班子的人事配备也是同样道理,身为班长,只有班子成员都用得顺手,才能下好黄梁市的一盘大棋。
可惜的是,身为班长,蒋雪松直到今天才悲哀地发现,三年了,整整三年的任期,他在黄梁市还没有下活黄梁这盘棋!
想当初刚刚上任黄梁,他踌躇满志,原以为以他的手腕执掌黄梁,半年打开局面,一年站稳脚跟,两年后调整人事,三年定下大局,任期最后两年敲定他对黄梁的整体规划,然后留下名声带走政绩,从而让黄梁市成为他的发迹之地,让一枕黄梁的传说在他的身上美梦成真!
不成想,他步步为营步步精心设局,三年间,虽说有过波折起伏,但一切还算顺利,眼见如果最后两年可以顺利推动他的大计,那么他的黄梁一任就算大功告成了……却因孔县的问题而节外生枝!
难道说在孔县问题上,他用力过猛,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蒋雪松不肯承认他的失败,三年了,在和呼延傲博的无数次明里暗里的交手中,他一直稳居上风,怎么可能在标志着他和呼延傲博谁主沉浮的最关键一战上失利?
呼延傲博主张冷枫就地接任孔县县委书记,他不同意,如果不是冷枫,孔县的局势也不会失控,正是冷枫的固执才让他掌控孔县的计划败北,他能让冷枫顺利全盘接手孔县?休想!而且李逸风为冷枫完全荡平了孔县的障碍,冷枫接手的话,孔县有可能会完全脱离他的控制。
但以呼延傲博为首的数名常委,联合向他施压,坚持认为孔县县委书记一职,必须由冷枫接任。甚至就连一向在许多大事上持中立立场的崔同,也坚定地支持冷枫……形势大有失控的迹象,作为市委一号的权威,有可能完全葬送在冷枫的任命问题之上!
蒋雪松几乎要出离愤怒了。
“咚咚”师龙飞轻敲两下,推门进来:“蒋书记,我刚才看到楼下停了省委三号车。”
“什么?”蒋雪松惊得一下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