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允迎着呼延傲博的目光,淡然而立,毫无退缩之意,更无畏惧之色。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关允和呼延傲博的目光无声地交流了片刻,以为呼延傲博会假装对他视而不见,不料呼延傲博迎着他走了过来,一时间,食堂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呼延傲博和关允,期待一场对决的上演。
市长和市委一秘,不是同一个阵营,级别也相差太大,而现在呼延傲博和蒋雪松的矛盾已然公开化,市委二秘在各方推手的推动下,用瞒天过海的手法成功外放,等于是呼延傲博被人在背后挖了墙角,以呼延傲博的性格,能咽下这口恶气?
当然不能。
而呼延傲博不可能当面向蒋雪松叫板,只能暗中下手,对联事件毫无疑问就是呼延傲博对蒋雪松的一次强有力的还击,但呼延傲博不会只还一手,他肯定还要继续对蒋雪松不遗余力地进攻,那么正面打击蒋雪松的亲信,就和正面打击蒋雪松没有区别,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心想,关允怕是要倒霉了,呼延傲博肯定会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羞辱他一番。
关允等呼延傲博来到近前,微微一笑,点头问好:“呼延市长。”
“关秘书回来了?”呼延傲博目光冷冷地落在关允的脸上,“听说你去了一趟省委和京城?到底年轻,挺能跑,也没累着?”
“多谢呼延市长关心,我还年轻,有精力,累不着。”关允的笑容很灿烂,“再跑十天半个月也没事儿,为了黄梁的明天更美好,就是跑断腿也值得。”
这一句话杀伤力不小。所谓黄梁的明天更美好,显然是指只要打倒呼延傲博,黄梁才有美好的明天,呼延傲博拂然变色:“关秘书,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按说呼延傲博在官场沉浮多年,早就练就了喜怒不怒于色的本领,尤其他又是以阴险狡诈和背后一刀而著称,平常在人前。很注意形象。但今天却失控了,当场发作。
“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呀?”关允假装不明白呼延傲博的话,笑着说道,“怎么了呼延市长,我哪里说错了吗?”
“哼,你没说错。你说得很对,都是为了黄梁的明天更美好,不过我怎么听说。你一到燕市就出了车祸,差点没被撞死?”呼延傲博近乎冷笑和嘲讽了,“是不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火药味儿极浓的对话。让整个食堂落针可闻,人人大气都不敢出,许多人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市长和市委书记秘书之间的正面过招,更有人心中大呼过瘾,真是难得一见的好戏……
“我也纳闷。怎么一到燕市就遇到了一群疯狗乱咬人?后来一想才明白了过来,主人疯了,才有疯狗,怪不得人常说,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活了二十多年,现在总算明白了这个道理。”和呼延傲博的冷笑不同的是,关允是淡淡的微笑,淡定自若的态度让他和呼延傲博急赤白脸的表现形成鲜明对比,“据说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呼延傲博被关允轻描淡写的语气和不以为然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本来他也不至于在关允面前失态,毕竟他是黄梁市委的二号人物,关允再是市委一秘,在他面前又算得了什么?但一来是关允来到黄梁之后,接连破局,让他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得关允之助,蒋雪松逐渐占据了上风,二来不管是刘洋的外放、红颜馨的脱逃,还是关允的省委和京城之行,都是关允在背后为他挖了一个又一个深坑,相比之后,比起蒋雪松的老奸巨滑,关允的张牙舞爪更可恶更让人恨之入骨。
“关秘书,你别的本事没学会,指桑骂槐的本事倒是不学就会,还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情急之下,呼延傲博脱口而出一句含沙射影的话。
食堂中“嗡”的一声,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如果说呼延傲博和关允正面对决,等同于他直接挑战蒋雪松的权威,那么当他说出近墨者黑的话后,就相当于直截了当地影射了蒋雪松。
就是说,呼延傲博连关允和蒋雪松一起骂了。
“啪!啪!啪!”正当众人都一脸惊愕不知所措时,门外响起了鼓掌声,门口阴影一闪,一人一步迈到了食堂之中。
一见来人,食堂中顿时“轰”的一声,差点炸了锅——不是别人,负手而立不怒自威的来人,正是蒋雪松。
“呼延市长带了一个好头,真是黄梁市委党员干部的好榜样!”蒋雪松一露面,就淡漠地冷哼说道,“年纪也不小了,做事说话之前,多动动脑子没有坏处。”
话一说完,他淡然地看了关允一眼:“关允,跟我来。”又用手一指冷岳,“冷岳也一起来。”
等蒋雪松一行三人离开食堂之后,呼延傲博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见众人都大眼瞪小眼盯着他看,不由老脸一红,刚才气势凌人力压关允一头,蒋雪松一露面他就被蔫了,被蒋雪松当众呵斥,居然连一句话也没有反驳,等于是被蒋雪松一脚踢翻在地,还没有爬起来还手,蒋雪松就转身走人了。
这人,算是丢到家了。
呼延傲博恼羞成怒,一扬手摔了盘子,“哐当”一声脆响,盘子摔得四分五裂。
关允和冷岳跟随在蒋雪松身后,一路出了市委大院,坐上了蒋雪松的专车,汽车向东一拐,一路前行,就来到了山海天大酒店。
下车后,蒋雪松也不说话,迈步就走,关允和冷岳虽然不解,也不好多嘴,就跟在后面。走不多远就来到一个房间,推门进去,房间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温琳,另一个是叶林。
蒋雪松转身对关允说:“关允,你和温琳谈谈。”又对冷岳说道,“冷岳,你来一下。”
等蒋雪松和冷岳出去之后,温琳挪动脚步来到关允面前,勉强笑了笑:“你来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温琳来黄梁也没有通知他,可见事情紧急,温琳也顾不上和他打招呼。
“昨天。”温琳神情有几分黯然,“我听到消息后就想来,我姨不同意,昨天蒋书记亲自打电话让我过来……”
“蒋书记是什么意思?”关允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蒋雪松没良心。”温琳还没有说话,叶林冷不防冒出一句,“关允,你告诉蒋雪松,他可以调我走,但别想摆布我的人生。”
关允一头雾水,又不好接叶林的话,现在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蒋雪松的安排,就是要让他出面,协同温琳一起,劝叶林就范,但到底蒋雪松如何安置叶林,他丝毫不知,不过他也清楚,蒋雪松对叶林的安置,就是蒋书记的还手之计。
关允将温琳拉到一边,小声问道:“说说情况。”
温琳面露难色:“蒋书记对我姨太绝情了……”
女人就是女人,都什么时候了,思维还停留在感情的层面上,关允说道:“都火烧眉毛了,怎么还不理智一些?感情问题放一边,现在的问题是,如果这件事情处理不当,不但叶部长最后会前途尽毁,而且蒋书记还有可能身败名裂。”
“啊,真有这么严重?”温琳张大了嘴巴。
“恐怕还不止。”关允不是危言耸听,从刚才的食堂事件他可以推测出来,京城那位老人的去世,影响了国内的政治格局,从而导致省委各方势力后台力量的重新洗牌,由此,省委各方势力的实力此消彼长,也直接对黄梁最后一战带来了不可低估的冲击。
或许,呼延傲博在省委的后台实力得到了进一步加强,而蒋雪松的后台实力大降,由此带来的严重后果就是,呼延傲博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
如果说以前蒋雪松和呼延傲博或许只想一决胜负,并不想置对方于死地,但事情发展到现在,从红颜馨从容出逃到郑天则之死,再到半为江山半叶林的事件发生,一切的一切表明,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间,绝对是不死不休之局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如果叶林还感情用事,就白在官场混了十几年。感情用事的最终结果就和溺水的人死死包住另外一人不松手一样,结局只有一个——死在一起。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关允不知道蒋雪松怎样安置叶林,就先从大面上讲一些大道理,“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男人女人,归根结底都是一个要对自己对别人也对社会负责的成年人……”
“关允,你别说了,我同意了。”叶林本来一直背对着关允,忽然就转过身来,“你告诉蒋雪松,曾经幸福的痛苦的该你的该我的,到此一笔勾销!”
关允虽然不明白叶林同意的是什么,不过见事情大功告成,也是一时欣慰:“谢谢叶部长,我会转告蒋书记的。”
事后,关允才知道叶林做出了多么巨大的牺牲,他知道真相后,久久无语,深刻地体会到了政治斗争的残酷性。
一天后,一则有关叶林的消息轰动了黄梁市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