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嘶”地一声,短戟极速刺出,连空气都被刺出了火花,直朝正大杀四方的释怀而去,竟像人一般带着一丝决绝。
释怀毫无防备,更没料到董卓的膂力竟是能开山裂石,猝不及防之下,登时胸口被个正着,就此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轰然倒下,随后便杀意冲天的虎卫乱刀分尸,死相极惨。
可怜一代高僧,历尽万苦,独身徒行至中土,眼看大业将成,竟是突然惨死。
释怀之死,直看得汉献帝与王允心生寒意,登时像发狂似的野兽般催促着身边的护卫。
“上,全都给我上,杀,杀在,杀,全部杀光。”
也许是看到吕布也陷入了包围之中,张辽与高顺等一应悍将当下弃了汉献帝与王允,领着五百悍卒猛然杀进。
虎卫披坚执锐,有万夫不挡之勇,但也奈何不了人数上与武力上的差距。
刀枪争鸣中,血肉带着一丝凄厉飞出了主人的身体。
董卓身边的虎卫越来越少,一眨眼,竟是只剩下二十来个了。
亡命奔突之下,且战且移,吕布一干精兵强将与董卓一边撕杀到了东宫门口。
这会,眼看董卓就要死鱼翻生,鱼入江河了,吕布登时杀得眼都赤红了,哪还顾及着武者的本能习惯,竟是一咬舌尖,以摧残身体迫出武者潜能,仿佛一头吃人的饿狼一般,死死地盯住董卓,浑然不顾刀兵凌身,近乎迅雷不及掩耳,一戟便将董卓肥胖的身体刺了个对穿。
就在此时,突生惊变。
只见董卓露出极度残忍的笑容,居然死命抓住吕布的画戟,眼露着置于生死度外的决然,右掌猛然聚集起全身功力化作铁拳,一拳就将不顾生死紧刺董卓前奔的吕布打得飞出十步远,直接昏死了过去。
而董卓看着吕布颓然凌空飞出的身影,似是欣慰地缓缓倒在了血泊之中,至死都死死地抓住画戟。
一代亘古之恶,终是命丧当场。
这时,见吕布被董卓打得半死不活,张辽毅然挨了虎卫一刀,死死地抱住吕布的身体毫不顾虎卫临死之前的疯狂拼杀,硬是一声不吭背上挨了两刀,抢逃出战圈,救得吕布性命。
困斗之兽,终是难免阵亡。
虎卫虽个个身怀绝技,但仍是寡不敌众,最后一一惨然狂呼一声倒于血泊之中。
至此,汉献帝与王允终是松了口气,但付出的代价却是无比沉重的。
吕布的亲信强将十去其六,本人也是被击得昏死过去,幸亏没击中要害,如若不然,怕是命丧当场。
见董卓已死,也顾不得昏死的吕布,汉献帝与王允便急不可待地抢班夺权,大兴牢狱,将董卓有瓜葛之人一一杀害。
雷厉风行之下,借着大汉皇朝八百余年的积威,汉献帝轻易地摄取了长安军政大权。
这一年,他才十岁而已。
而长安十岁的少年,还有些嗷嗷待哺呢?
所谓天才,当真莫过于如此。
却说公孙狼急忙逃至荥阳后,被徐荣怒不可遏地训斥了几句后,仍是死皮赖脸地住了下来,心中却是万分的焦急地观望着。
终于,残留在长安的眼线死命逃出,带来了公孙狼最想知道的消息。
见细作脸色蜡黄,公孙狼稍微温声安慰了几句,便急急地催促道:“快说,长安发生什么事了。”
“将,将,将军,那,那,那董卓死了。”细作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一听这话,公孙狼立即放声重劲拍掌狂笑一声,仰天傲啸:“哈——死得好,死得妙,死得我心宽,哈哈哈,从今以后,我公孙狼就是自由之身了,天地任我驰骋,万物随我取采,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这震天的狂笑声,自然引来了府中徐荣的关注,一脸怒气地快步走来“啪”地一声,就给了公孙狼一巴掌,愤懑地责问道:“阿狼,你疯了不成,这么狂笑,还有没有体统了?”
公孙狼一愣,只觉脸上火热了起来,见是自家舅舅,哪里还敢放肆,委屈地摸着脸颊道:“舅舅,你何必发这么大的火,你知道我收到了什么消息吗?”
“什么消息?”徐荣脸带怒色眼神凌厉地瞪着眼道。
见徐荣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公孙狼赶忙压低了声音道:“舅舅,董卓死了,被吕布杀死了。”
“什么?主公死了,你再说一遍!”徐荣一听,强悍的身子便晃了一晃,眼露出极度震骇之色,随之而来的却是极度不信,双手有如钢筋般抓住了公孙狼,令他动弹不得,激动无比地催促道。
公孙狼被徐荣这般抓着,脸色都涨红了,艰难地说道:“舅舅,董卓死了,被吕布杀死了。”
“死了!怎么会死了!”徐荣听完,双手便似被抽去筋骨般软垂了下来,脸色立即变得有如白纸,竟然颓然地跌坐地上,浑然不顾一向最为看重的仪表。
“主公,不是一向英勇无敌的嘛!为什么老天这么残忍!唔——”徐荣喃喃自语地说着,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神情一片凄怆。
沙场悍将非无情,只是将心化顽石。
公孙狼同情地看了地上自家舅舅一眼,心里却是坚如磬石,董卓不死,他终生不得自由,既然死了,那自己便是解脱了。
再看了一眼自家舅舅,公孙狼嚅着嘴巴却是一声安慰的话都难以说出,终是蹲来拍拍徐荣宽厚的肩膀,长长叹息一声,缓缓转身离去。
回到后院,公孙狼便对何婉儿告知了董卓死去的消息。
何婉儿一听,丝毫没有任何过激的表现,极度出乎公孙狼的预料,好像董卓带给皇室的苦难与她完全无关一样,只是默黓地叹息一声,缓缓而极为坚定看着公孙狼的眼神轻声道:“他死了便死了,妾身这残生只知一事,相公开心,我便开心,相公不悦,我便不悦。”
显然,公孙狼听得话里之话,她的身心已献给了他,一荣俱荣,一死俱死。
对此,公孙狼又是叹息一声,轻轻紧搂着何婉儿的蛇腰,让她依偎在自己的怀里,幽幽细声道:“夫人,相公原以为,董卓一死,我会很高兴,哪知,董卓一死,我却忽然发现自己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尤其是看到舅舅那般神情,心里更是不安,这还没包括我那疼爱的媛儿,若是媛儿也听到了,怕是更是哭得肝肠寸断,整日以泪洗面,凄伤无依,一想到这般,我这心底更是苦涩歉疚。哎——莫非人生来如此,既矛盾又无奈地看着那花开花落,最后却是终老余生。”
听着公孙狼哀伤的话语,何婉儿脸上亦是露出一副幽幽神伤之色,显然,她也是感同身受,往日与今日的回忆与展望,让她充满着落寞又充满着憧憬,亦不知忧伤是好还是欢笑是好。
终究,两人之间千言万语,仅仅化作一无声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