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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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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盗匪压上身

    日正当中,郊陌风光明媚,马车一路颠踬。坐在车厢里的司徒牧不畏燥热,靠著车箱悠然拿著书杤沿路研读,凝神静气怡然凉爽。

    可是,前方驾著马车的年少小仆人李技,戴著大斗笠遮掉一些烈阳,擦额上汗珠仍不停冒出。他边擦汗边失了耐性的叨念:「少爷,越往南方怎天气越来越热,好像在蒸青稞,都快被蒸熟了!我们到底还要多久才到邵阳县?」

    司徒牧听闻将眼神移向前方,前面仍是一望无际欠缺开垦的荒野,一旁树林密布,一边远方山峦在烈日笼罩呈现清澈的蓝,视线所及不见人烟……进城还需要一些时候。

    他阖上书杤,车厢内空气溽热,他拿起一旁扇子扇著风,「我想应该再过两个时辰就会到了!可进城天也黑了,我们明儿一早再至长姐家叼扰吧!晚上,我们还是先找个客栈落脚歇息。」

    「明天……」听闻又得在陌生客栈歇一宿,李技哭丧地抬高音量,哀号著:「少爷,到了大小姐家我可要连睡两天,这两个月夜夜难眠,快把我折腾死了。」

    从北至南,千里迢迢,他们已足足赶了两个月路程,长途跋涉又一路蹎跛,骨头都快散了。

    「行──」司徒牧答得乾脆,他也想大睡两天,不只李技叫嚷,他也感疲惫不堪,能及早到达,再好不过。「只是,别人家规矩可不是我订的,所以……」

    「啊……少爷,你看前面……」司徒牧话说一半,李技突然慌张大叫,惊乱地比划著前方路上。

    司徒牧也看见、听见惊慌叫声,从车厢探出身。一群看似盗匪的莽夫,正在欺凌两名弱女子……弱女子!?不,其中一名女子看似一身好武艺,正与那群匪贼厮斗;另一名看似无武艺女子,被两名男子追至草丛,看似岌岌可危……

    「小技,快停车……你留在车上,自己躲好。」司徒牧急切道。

    语毕,李技仓皇地将缰绳拉紧,马儿昂首啼叫一声,赫然停止前进,司徒牧纵身一跃,翩然从车厢快步往被围困女人方向而去。

    「啊……救命……」手拿大刀的匪徒,往手无寸铁跌在草丛、惊慌失措的女子亦步亦趋欺近,快压上女人身上,女子花容失色尖叫。

    司徒牧千钧一发赶至。

    「一群身强体壮的大男人,欺负两位姑娘,你们丢不丢人。」司徒牧赶上,一脚踢开莽夫,手中扇子赫然一摊,彷如利刃往对他举著刀的莽夫脖子画去,一道血痕立即出现。莽夫高举的刀子陡然从手上滑落,整个人痛得滚落地面哀号。司徒牧冷眸锐利地瞪著另一位想举刀砍他的莽夫斥喝:「还不快滚!」

    见同党在地上哀嚎,另名匪徒并没想逃,反而凶性大起,朝身形纤长、长相俊秀、看似容易摆平的司徒牧举刀奔过去,就在他鲁莽地想一刀砍下司徒牧头颅霎那,司徒牧一个转身闪过刀锋,翩然摊开手上那把仿如利刃摺扇,朝他腹部不轻不重划过去,腹部衣裳马上绽开,皮肉瞬间淌出血痕,他痛得哇哇叫,见情势不妙,连忙捡起前一刻掉在地上的大刀,屁股尿流地抱著流著血的肚子逃走。

    司徒牧赶紧扶起跌坐在草丛花容失色女子,女子吓得腿软,「谢谢公子搭救。」

    「萍水相逢,不需言谢!」见另名女子似乎快不敌四、五名大汉,司徒牧慌忙道:「姑娘,你先自行躲好,或去我马车上躲著,我先去帮那位姑娘。」

    司徒牧飞快朝被几名壮汉大刀夹攻的女子奔过去,协助她击退那些草莽。

    「谢谢,公子出手相救!」一群人落荒而逃後,何绣喘著气对司徒牧合掌致谢,却没看见莫宛容,她心急问:「我家小姐呢?我家小姐呢?」

    她心急如焚,立即甩开司徒牧像热锅蚂蚁四处寻找。

    司徒牧不慌不忙地望一眼马车,看见不远处马车後出现藏躲的身影对何绣说:「你家小姐在马车後面。」

    何绣听闻转身一看,迅速跑了过去,莫宛容吓得瘫坐地上,看见何绣毫发无伤,激动的抱住她:「绣儿,好可怕!幸好你没事?以後我们别再自行出远门了。」

    「小姐没事了!」何绣喜极而泣,高兴的擦擦眼泪,以前曾听说这里盗匪猖獗,没想到两人首次擅自出城,真让她们遇见了。方才她真以为小命不保,幸好大难已过。

    「嗯──」吓坏的莫宛容在何绣搀扶下缓缓起身。

    「两位姑娘为何会出现在这种荒郊野外,没男丁相陪?」司徒牧见她们主仆感情深厚,又见较柔弱女子身著绸缎显得富贵,遂问。

    何绣搀扶著莫宛容,像是保护她似的瞬间变脸,刚才对司徒牧的救命之恩的感激之情突然消失,变得像只竖起汗毛的自卫刺蝟,「你问这做啥?又不干你的事,我们要赶路了,失陪!」

    何绣口气极差,莫宛容望见司徒牧诧异的收起笑脸,赶紧制止。「绣儿,这位公子好心相救,不得无理。」

    何绣噘了噘嘴,不情愿地对司徒牧道歉:「对不起!失礼。」

    「谢谢公子相救,莫宛容在此对公子达礼,我跟俾女绣儿为了给我娘亲上坟,路经此地巧遇匪徒抢夺,假若不是公子好心,宛容跟绣儿恐遭不测。」莫宛容温婉可人,落落大方,显出大家闺秀风范,司徒牧臆测其可能为官宦之女。

    「不客气,莫姑娘,路见不平乃人之常情,不需言谢」

    司徒牧说著,不禁望一眼车厢,不见李技现身,他有些担忧。

    「小姐我们赶快赶路,时候不早。」何绣提醒莫宛容,再两个时辰天就黑了。「我们先行告辞。」

    02 痛得哀号

    莫宛容跟何绣背影走远後,司徒牧跳上车,方才吓得躲进车厢的李技才鬼头鬼脑探出身子。「公子,那位武艺高强的姑娘未免太凶悍了吧!你刚才应该只救她家小姐,就让她被带回去当压寨夫人好了。」

    原来他都有看见,司徒牧以为他吓得抱头躲进角落什麽都没瞧见。

    「呵呵呵……」司徒牧为李技的话感到好笑,见人落难哪有分谁是谁的。「走吧!我们也该赶路了。」

    「喔。」稚气未脱的李技摸摸脑袋,惊吓稍稍平息,坐回车厢前面拉住缰绳,马儿又开始上路了。

    马车一下子就追上她们,心无城府的李技望著她们背影口无遮拦道:「那位小姐可真美!说起话来真温柔,可她身旁那位虽长的人模人样,听她说话口气还比她家小姐冲耶!」

    「她是护主心切,情有可原。」司徒牧坐在车厢扇著风说。

    「少爷太好心了。」李技扭头瞥一眼只大自己两岁,却显得比自己沉稳几分的主人。

    司徒牧没答话,看著前方,马车经过她们。

    「啊……」莫宛容突地惊呼一声,像似扭到脚,她赫然半蹲在地上,无法行走。

    「小姐,怎麽了?」何绣放下竹篮,跟著蹲下,脸色显得担忧。

    「我的脚好像扭到了,好痛!」脚踝刺痛让莫宛容娟秀脸上眉首紧蹙。这下赶不了路了,要是被二娘知道她擅自离家出城一定会将她软禁。

    「这……」何绣突然不知该怎办?今天是三夫人忌日,大家早忘了此事,她偷偷陪著小姐去上坟,本来想早点出门,不要不耽搁,天黑前一定能回到家。可是,遇见匪贼,现在小姐又扭伤脚……她担心会被赶出门。「小姐我背你。」

    何绣迅速跪蹲下去。

    何绣突然的举动让莫宛容感到诧异,虽然她是她俾女,可是两人情同姊妹,她怎可以让 她背她呢?

    「小姐快呀!不然天黑前我们会回不了府,二夫人要是找到我们说不定会跟老爷告状呢。」

    何绣催促,莫宛容却一动不动,不停思索,就在莫宛容不知如何是好,司徒牧的马车擦身而过忽然停下,司徒牧翩然从马车上跃下问:「两位姑娘,有何困难?」

    「我家小姐扭到脚了。」何绣求救似的向司徒牧表明。

    「喔。」司徒牧眼神移到跌坐在路旁的莫宛容脚上,蹲下身,伸手指指她腿问:「姑娘,可以让我看看吗?」

    一听何绣急了,以为他会让她们上马车,原来是想吃豆腐,何绣脾气又来了,双手护住莫宛容急切说:「公子,我家小姐是金枝玉叶之身,不是你们这种,这种……」何绣霎时支吾不出,不知如何形容,司徒牧看似温文儒雅,不像趁人之危之徒,说了感觉欲加罪状,不阻止,彷佛轻佻。为保护小姐她左右为难。

    杵在马车上看戏的李技,突然看不下去何绣那想血口喷人的语气,鼓著气跳下车,指著她玲珑的鼻子道:「拜托,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家公子又不是眼睛瞎了,还是欠狗吠,才来沾你这凶婆娘,我家少爷是好心要看你家小姐伤势,要是不需要我们走了。」李技顺手拉住司徒牧要往马车去。

    「喂,谁是凶婆娘?」何绣站起来插著腰对李技吼。

    「就你……」李技继续指她鼻子。

    「绣儿……」脚疼得说不出话的莫宛容细声喊住何绣。

    「小技不得无礼。」司徒牧甩掉李技拉著自己的手。都十六岁的人了,还跟他人耍脾气,司徒牧无奈摇头。

    「对不起,你、我素昧平生,绣儿冒犯之处,请公子别见怪。」莫宛容感觉司徒牧并无存心不良,而是真心相助,何绣的莽撞让她万分羞愧。

    司徒牧不住白胡言乱语的李技一眼,也尴尬道:「不见怪!让我看看姑娘的脚伤。」

    莫宛容犹豫片刻,担心不能赶路,娇涩地缓缓拉起裙襬,将秀腿露在司徒牧眼底。司徒牧伸手脱下她沾著泥巴的绣花鞋,隔著布袜轻摸著她的脚踝问:「这里会不会痛?」他摸到肿胀处。

    被触到的地方瞬间刺痛她忍著痛苦「嗯」了声。

    司徒牧发觉她脚踝肿胀气血瘀积,他顺著脚踝、脚背轻轻来回滑了几道气,然後趁莫宛容不备,用力将脚踝一扯又一扭,莫宛容赫然痛得哀嚎一声,眼泪也跟著逼出。

    司徒牧帮莫宛容穿上鞋子,「姑娘起身试试,可否站好。」

    何绣赶紧搀扶莫宛容站起来试试,果真,方才痛楚减掉八分。

    「感谢公子再次相援,小女子莫宛容不知如何报答公子之恩,假以时日若公子有难,小女子必定回报。」

    「萍水相逢,不需言谢,两位姑娘不知前往何处,若是同路,不妨同行,我们要到邵阳县城。」

    「好巧!」何绣搀著莫宛容手臂雀跃道:「小姐,我们坐他们的马车天黑前一定能到家。」

    「既然这样。两位姑娘请上车。」

    见司徒牧又大做好人,李技在一旁一脸懊恼,他才想一到客栈即呼呼大睡,如此不知又得担搁多久。看他们一一上车还杵在一旁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大呵欠,两个月来没睡过一天好觉,不知何时他才有机会补眠。

    03 闷坏了

    司徒牧大方请她们上车,神色自若地与她们面对面坐於车厢内。驾著马车的李技却一路臭著脸,心里禁不住咕哝:

    少爷就是这麽好心,像上星期他们路经井清镇,看见路上一位大约五十几岁老妇跪坐在路旁哭得断肠,少爷见状又大起恻隐之心下车询问,方知老妇丈夫身染重症气绝身亡,却没银两丧夫所以伤心痛哭。少爷好心帮老妇葬完丈夫,还给她几个银子,就这样他们又多耽搁了两天,要不然现在他早已在大小姐家里呼呼大睡了。

    也罢!回想自己没父没母,要不是跟了个善良的主子,怎可能跟著吃香喝辣、逍遥自在,不被当奴隶吆喝来吆喝去,挺多帮帮少爷磨磨砚、陪在一旁研读,其他时间就专打瞌睡,最辛苦的也就这奔波的两个月。

    话说少爷可是前朝亲王独子,虽然前朝已亡、光环尽退,但也是前朝皇帝嫡孙啊!只是国破山河易主,一家被流放北方,隐姓埋名,再也不是万民拥戴的皇亲国戚,荣华富贵对少爷一家,已是过往云烟,不堪追忆。

    坐在空间狭小的马车上,挤在一起,莫宛容显得娇羞别扭、低头不语,不时拿出手绢轻拭额头冒出的淡淡汗珠,彷佛掩饰司徒牧翩翩风度令人悸动的心跳。萍水相逢,熟读诗书的莫宛容不敢有遐思,再说这位公子好心,今天倘使没遇见他,下场不知如何?

    何绣依然紧黏著莫宛容小心翼翼地戒备,虽知司徒牧没任何威胁性,但充当一位护卫,她不得不时时提高警觉。

    她偷偷瞄著司徒牧──乍看下他彷如书生,文质彬彬、玉树临风,可打起匪徒,武艺却不输她这自幼习武的练家子,仰慕之情油然而生,心中彷佛也著前所未有的悸动。车厢里空气闷热,她热得满脸通红,xiōng臆间也有点透不过气。

    路面颠簸、车厢摇晃,司徒牧已经习惯,可是见两位姑娘如此燥热天气委屈屈就在这狭小空间,闷出一头汗珠,他谦恭的拱起手显得内疚,「两位姑娘,车厢内闷热,再忍耐一会,倘使不出意外,约莫一个时辰就到劭阳县城。」

    「公子,不打紧,我跟绣儿步行更是酷热难熬,有公子的马车代步,我跟绣儿少掉好些时间在烈日下曝晒,也少流不少汗水。」该感到歉然的是她们,怎是他满口歉语,莫宛容更觉愧色。她再问:「有感公子挺身相助,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好来日相报。」

    「我?」司徒牧怔了下,莫宛容美若天仙、令人毫无戒心,他差点毫无忌讳报上真名。「不打紧,小事一桩。」

    「我家少爷姓司徒,单名牧,我叫李技,技就是技艺的技,这字我读过。」李技好事的转头喜孜孜报上他们的姓名,闷了一个时辰不说话,他好不容易逮著机会开口透气,不然他快闷坏了,以为路上人多有趣,没想到更闷。

    「又没人问你,你插什麽话,真是多嘴。」听闻答话的是李技,拿著纸扇扇风消暑的何绣翻著白眼咕哝。

    「喂,旁边的那位凶婆娘,也没要你开口啊!」李技顶了回去。

    「小技,别耍嘴皮子,跟姑娘道歉。」小技又口不择言,司徒牧忍不住说他两句。

    李技扭过头,专注驾著马车,当作没听见。

    眼看城门就在眼前,李技远远看见欢天喜地喊:「少爷,我们到了,我们到了……」他转过身,不小心缰绳一拉扯,马儿突然往前大步奔去,车厢突然快速向前冲去,里面的三人同时吓了一跳。

    「啊……」

    车上的莫宛蓉跟何绣身体被往後甩去,司徒牧蓦然紧紧攀住车厢,大呼:「小技,你小心点,姑娘受到惊吓了。」

    「喔。」李技也被马儿突然狂奔吓了一跳,转身看见何绣吓白了脸,他竟然露出戏谑的笑容,好像方才他是故意戏弄她的。

    「吓死我了。」何绣不禁噘著嘴咕哝,拍拍跳快的xiōng口,看看身旁的莫宛容,似乎也是馀悸犹存,她狠狠瞪了李技一眼,他一定是故意的。

    「太高兴了,没留意。」李技解释,对何绣白一眼。心里嘀咕,想坐顺风车嘴巴就别那麽锐利,学学她家小姐温柔婉约、秀外慧中,也不少块肉。

    「既然城门在睫,我跟绣儿就叼扰到此,请先让马儿停下,我们先行下车。」见李技与何绣似乎话不投机,莫宛容乾脆先行下车,免得两人肝火大动。

    「这……成门都快到了,不差这几步,就到城门前,姑娘们再下车吧!」

    司徒牧看见莫宛容神色尴尬没再想多留他们,城门前下车盘查,顺道与两位姑娘道别。

    「在此一别,後会有期。」他们互相道别。

    司徒牧和李技依依不舍的看著两位姑娘相偕走远,李技突然感慨道:「以为可以送莫姑娘到家,那就知道她住哪,往後或许还有机会碰面,可是这样走了,邵阳县城地广人稠,熟知她住哪啊!」

    司徒牧跳上车,听著李技的话摇著头,「看得出莫姑娘出生富贵人家,小技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少爷,」李技赫然心慌,xiōng口确实小鹿乱撞,可是大字不识几字的他不敢妄想如此美色。「我觉得……我觉得你跟莫姑娘郎才女貌,怎看都登对,我说的是少爷你,可不是我自个儿。」

    司徒牧愣了下,xiōng口突然揪紧,好似遗失了什麽……霎时,他看见车厢内有一只红色丝帕……

    「啊,小技,莫姑娘的手绢丢在车厢里了。」司徒牧迅速捡起,显得慌张,不知怎归还。

    「这样,我们赶快追过去,或许还能追到……」李技说,快速驾马往前奔去。

    「好啊!追上去看看。」

    李技迅速加紧马力,可是前方不远就是叉路,他停了下来。「少爷,现在走哪边?」他晃著头拿不定主意。

    「走那边吧!」司徒牧犹豫一会,比了右边已经点起烛火的街道。

    「好。」李技不疑有他,将马车往那方向驾驭,可是赶了一段路仍没看见她两人影。「少爷,我想我们走错方向了。」

    司徒牧赫然叹息,失落道:「也罢!若是有缘,定会再次相会,到时再将手绢归怀原主,天色已暗,我们先找个客栈歇息吧!」

    「喔。」李技失望地应了声,好像为司徒牧错过一段姻缘惋惜。

    马车上司徒牧紧握著散出淡淡桂花清香的丝帕,若有所失──再次相会?不知是何年何月何时?

    04 翻云覆雨人肉交战

    下了马车天色逐渐昏暗,何绣挽著莫宛容快步往莫府奔去。

    「小姐,我有不好预感,二夫人现在正在府里大厅上借题发挥、大作文章呢。」

    莫宛容听闻脸色黯然,想像她二娘此时尖嘴利牙向她大娘告状的模样,一声长叹,「我娘忌日,我怎可能不去上坟,就算被严惩我也无怨尤,你晓得我爹……我爹他……」想起娘死得凄凉,她爹却不闻不问,她红了眼眶,所有人都当她娘不守妇道,但她始终相信,她娘绝无与府里长工暧昧,这无非是被奸人所陷,只是这件事早死无对证。

    「小姐……」何绣已不知如何安慰,到目前为止她也不信心地善良的三夫人会与长工饮药而尽共赴黄泉殉情。

    怀著沉重心情,天色黯然,偌大的莫府就在眼前,即便莫宛容早已觉那不是她的家,可是除了莫府,哪儿有她容身之处。

    「绣儿,我们从後门进去,现在下人应该都在前厅准备晚膳,我们绕过柴房,应可以掩人耳目,不被二娘的人发觉。」

    「好,小姐。」到了莫府後院,天色暗下一片漆黑,何绣轻声说:「我翻墙过去开门,小姐先行等著。」

    「喔。」莫宛容显得紧张,瞪著大眼左顾右盼,担心突然有人从门内出来。

    何绣迅速施展轻功,如同一只飞燕翩然翻越墙垣,确定四下无人蹑手蹑足、小心翼翼打开後门,「小姐,赶快进来……」她轻声喊著。

    莫宛容一入内,她们赶紧推上厚重木门栓好,屈著身沿著墙角yīn暗处绕行後院,往柴房方向而去,过了柴房,经过几栋下人房,即是当初莫宛容娘亲住的仪芳居。她们打算在那让家丁找著,那麽她们即有藉口说,今天是她母亲忌日,她在那儿凭吊,如此他们应该没啥好说话的。娘的忌日当女儿的不去上坟已是不孝,简单凭吊不至於不通融吧?

    「啊……」沿著墙沿经过伸手不见五指的柴房前灌木丛,莫宛容突然低呼一声,脚痛起来。

    「怎了?小姐!」何绣听闻转身问。

    「我踢到了东西。」她咬紧牙关,忍住疼痛。

    何绣往地上一摸,是一捆柴火,她将柴火移到一旁。「小心点。」莫家府邸深似侯门,到仪芳居还有一段路,她牵著莫宛容的手又俯身往前走。

    经过只有月光斜照的柴房长廊,何绣突然听见奇怪声音,她忽然停了下来,莫宛容以为异状,跟著不敢出声。

    「嗯……嗯……呵呵呵……」莺莺燕燕的呢喃,她耳尖不会听错,声音从柴房里边传出。何绣赫然提高警觉,将眼神锐利的放在柴房门上。

    「怎麽了?」莫宛容紧张的要命,没细听到啥声音,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嘘──」何绣用食指抵住嘴唇,要莫宛容别出声,牵著莫宛容靠过去门边,耳朵贴著柴房木门。柴房里的声音更是清楚。「嗯……啊……你轻点嘛!嗯……」

    「呵呵……」男人轻笑两声,「你不就喜欢这我这麽折腾你吗?」

    「死相,你这样,人家……喔……呼……别……呃……」女人的娇喘气息显得yín秽。

    「捅死你这yín荡的女人,你这穴儿可真巧,让人神昏颠倒……那老男人怎满足你啊,难怪你爱偷腥。」何绣听不出男的何许人。

    「呵呵呵……」女人一阵yín笑,「喔……那男人老婆那麽多,早不行了……啊……不是说了,轻点嘛,你要捅穿我的身吗?不怕我晕过去,你就没得玩了……嗯啊……你好坏喔……喔……」

    阵阵肌肉激烈拍打声音越来越不忌讳,让人脸红心跳,里头正上演人肉交战,翻云覆雨。何绣听得皱起眉头,脸颊难为情的发烫,听仔细那女人声音实在太熟悉了。

    莫宛容见何绣行迹怪异,又听见门缝里似乎传出窸窸窣窣人语,也跟著贴耳窃听,不听不打紧,一听她像贴上热锅般跳起来,面红耳赤的扯著何绣的手,低声嚷嚷,「绣儿,我们赶紧走吧,要是被发现就惨了。」

    何绣见机可趁,附过去莫宛蓉耳边道:「小姐,好像是四夫人。」

    「绣儿,我们还是走吧!」四娘跟男人在这偷情?这,如何是好?她宁愿不知。

    「小姐,我们捉到四夫人把柄了,你看以後四夫人还敢不敢在老爷面前论你娘是非。」何绣xiōng有成竹,只要人赃俱获,柴房里的奸夫yín妇百口莫辩。

    「可是……」想到自己的娘也是这麽被诬指,她犹豫不决。

    「不管了,我早就想教训、教训仗势欺人的四夫人了。」

    「啊……」

    何绣话才一说完,莫宛容来不及阻止,何绣即一脚用力踹开柴房门,「碰」一声,月光瞬间洒进柴房,稻草堆上两句赤裸纠缠的身躯仍紧紧黏在一起,宛如春宫木雕。他俩停了动作却惊吓地看著闯入的何绣,还有被眼前赤裸男女交媾吓得双手掩面的莫宛容。

    05 是他强奸我

    何绣闯入柴房,紧缠的男女像受到惊吓定格几秒,尔後回神,女的一把捉起身旁衣物遮住一丝不挂的xiōng口,嘴唇微颤,像想骂人却慌张的骂不出口;男的快速捡起裤子跳著穿上,手打结似的扯著裤带却绑也绑不起来,模样相当滑稽。

    「好对不知廉耻的奸夫yín妇,这件事我会禀报大夫人,看大夫人怎惩治你们?我看四夫人这回你的地位不保了,搞不好还会被逐出家门,你自个儿先有个打算吧。」何绣急促的说完这些话,立即趾高气昂的转身将眼神移开,免得看多他们那yín贱的模样长针眼。

    想到她刚到莫家四夫人就想尽办法欺负她跟三小姐,她心里不禁低呼:真是对不要脸的狗男女!莫家绣坊的总管竟敢勾搭老爷的四夫人,他简直不要饭碗、不要命了!呵呵呵……逮到这件事就像拿到一张王牌,何绣心里欢喜的很,看四夫人往後还敢不敢嚣张的欺负人。

    何绣转身踏出柴房,即听见柴房里呼声抢地的声音:「你们都看见了,阮总管……阮总管强奸我……呜……是他、是他压我来这的……我是被迫的……」忽然四夫人抱著衣物呼天抢地哭得凄惨,演得很像真的。

    何绣愕然回头,刚才他们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当然不会受骗,真有她的,原来也有这一招?莫宛容站在柴房的门槛外,看她四娘自导自演起来,觉得可悲!

    「你怎翻脸不认帐,含血喷人,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怎变我强奸你了。」阮平来不及穿上衣服,瞠目指著哭得凄惨的尚洛水大骂。

    「呜……呜……老爷啊,老爷,你来帮帮我呀!」四夫人煞有其事的哭倒在地,哭泣的声音像怕人听不见,越来越宏量。

    莫宛容看不下她那装腔作势的样子,一脚跨进柴房门槛,对尚洛水道:「四娘敢作敢当,你平常不是这麽告诉别人,怎自己畏畏缩缩污蔑他人。」

    「呜……明察秋毫啊!老爷……」尚洛水继续哭道,心里想:被那臭ㄚ头和她ㄚ环见著,要是承认,在老爷面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她才没那麽愚蠢,阮平这种男人,只要莫家四夫人地位保住,她尚洛水用钱买可有一马车,享用不尽,牺牲这麽一个算啥?

    「老爷不在这,你哭这麽大声做什麽?」何绣听不下去呛她。可是她并未收歛,反而更使劲地鬼哭神号起来。

    「四夫人,我阮平真不知你是这种过河拆桥的卑劣小人,算我看走了眼。」阮平气呼呼的穿上衣服。

    何绣看年纪二十出头、相貌堂堂的阮平,此时那落水狗样感到好笑。莫家谁不知四夫人城府深沉,即使他无知无感,至少也有耳闻吧!好个笨蛋!好好莫家绣坊总管不好好当,勾搭自家夫人……活该!

    穿好衣服,阮平竟然想逃,莫宛容不知哪来的勇气张开双手堵住他。「阮总管,我不想为难你,但是,请你记住不要再来勾引我家四娘,要不然你的下场……跟我娘可能会差不多。」莫宛容警告她。

    「哼!」阮平转身对仍瘫坐在地上哭嚎的尚洛水冷哼一声。「就算拿一千两银子贴我,我也不会再被那蛇蝎女人骗了。」

    「呵呵呵……你这男人占了便宜还卖乖……强奸啊……强奸啊……」尚洛水这回更大声呼喊。

    「四娘你闭嘴,难道你要人尽皆知。」莫宛容紧张张望,她这样下去不是要让自己颜面尽失吗?……她忘了!四娘就是这德性!想藉此脱罪?她也无从帮起,就让全家人都知道她的风流韵事吧。

    「小姐,」何绣一脸懊恼的凑过去莫宛容身边,「四夫人简直疯了,这样叫喊,她到底又在打什麽主意?」

    何绣只想捉她把炳,可没想将事情闹大,她这样莫非是又想闹得满城风云。莫宛容摇头,她怎会知道,但见她演得真麽逼真,一定又有什麽名堂。

    「尚洛水你闭嘴谁强奸你了,你捏造事实,分明想嫁祸於我。」阮平这下有点看清尚洛水的真面目了。

    「就是你,就是你,容儿跟绣儿就是证人。」她依然不要脸的诬赖阮平,现在只有赖定他,她才能脱罪。

    「你胡说谁是证人,我们明明看见你……」

    「发生什麽事了?」

    莫宛容的话突然被打断,转身看,她大娘、二娘带著ㄚ环、家丁拿著灯笼赶至,一干人杵在柴房外,柴房瞬间被灯火照得大亮。

    糟了!一发不可收拾了!莫宛容忐忑地瞄了何绣一眼,感觉自己大难将至。见到大夫人、二夫人胜仗而来,何绣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也瞬息消失。这三位夫人凑在一起的架式,就是有种风雨欲来的气息。

    大夫人走进柴房,用沉静的眼珠子从上而下打量衣冠不整的阮平一眼,再看著摊在地上梨花带泪的尚洛水,她心里有数。「四妹,把衣服穿好吧,这麽多人看你这样子可破坏了莫家门风。」

    「大夫人,阮平身强体壮压我到这强奸我,你要为我做主啊!」尚洛水又开始装腔作势哭喊。

    「衣服穿好,真难看。」大夫人赵氏衣袖一挥,面无表情的吆呼ㄚ环、家丁离去。怎样的状况她怎会不知道,瞒不了她的眼睛。

    尚洛水见老爷不在即是一家之主的赵氏不帮她评理,哭跪著奔过去抱住她的腿,「大夫人,你要为我作主呢,我的名节毁了,要我怎麽面对老爷啊。」

    「你这女人,分明是你勾引我,却说我强奸你,你良知何在?」阮平气恼的指著尚洛水。闹到这地步他豁出去了。

    「哼!」何绣瞪阮平一眼、冷哼一声,嘴里咕哝。「奸夫yín妇、一丘之貉。」

    莫宛容用手肘推推何绣,示意她情势够糟别再落井下石,她最担心的莫过於她四娘会夹怨报复。

    大夫人冷静的眼神落在阮平身上,感到婉惜。「阮总管你好大胆,竟敢染指四夫人,该当何罪?」

    「大夫人,我跟四夫人是你情我愿,我没有强奸她……」阮平急於解释。

    「来人呀!将阮平逐出莫府,免除他绣坊职务,不得他再踏进莫府半步。」大夫人赵氏严谨下令,两位壮丁迅速将阮平押著拖出去。

    「大夫人,大夫人,我没有强奸四夫人,是她含血喷人,是她约我来柴房……」被拖出去的阮平一路为自己辩解。

    装腔作势瘫坐地上的尚洛人,见阮平狼狈的被拖出去,彷佛忘记前一刻燕好,脸上佯装悲苦交加,心里可高兴的很。只要保住四夫人地位,她可不在意老爷心思在不在她身上,所谓只记新人笑,不理旧人哭,五夫人现在得宠,可是何时又会再迸出六夫人,谁知呢?莫家的荣华富贵才是最实际的。

    「大娘,」一旁的莫宛容实在看不下去尚洛水那副自私自利模样,道:「我跟绣儿确实听见也看见四娘跟阮总管在这调情,四娘不似被蹂躏。」

    「是的,大夫人,我也听见四夫人爽快的吟叫声,怎可能是被人所奸,」何绣睥睨的眼神瞪了一下尚洛水,「我看她舒服的很呢。」

    「绣儿,别放肆。」莫宛容见她大娘神色依旧,好像在斟酌她们的话,拉住何绣,不让她继续滔滔不绝下去。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啊。

    尚洛水听闻莫宛容、何绣火上加油,心生歹念,「大夫人,我早听闻容儿跟阮总管互有暧昧,你瞧瞧,阮总管做了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她还帮他说话,意指我勾引他似的,我看是她勾引阮总管,现在想害我。」

    「你简直狗嘴吐不出象牙,坏心眼。」何绣听闻对著尚洛水骂。

    「大娘!没这回事。」荒谬!莫宛容心一怔,这争端果真又转到她身上了。何绣你就少点话吧!吃亏就是占便宜,跟这些人争辩根本是自投罗网。

    「你们都别吵了,这些事传出去,我莫家还有脸在邵阳城立足吗?」赵氏定定看了在场每人一眼,严厉道:「谁敢将今儿事说出去,必以家规严惩。我们回前厅用膳吧!」

    赵氏烙下重话转身离去,一干人也跟著赵氏离去。一直跟在赵氏後头冷眼旁观的二夫人萧氏,走过莫宛容跟前对她一个冷笑,忽然间莫宛容感觉今天暑气霎时全消,周遭氛围瞬间变得冰冷。

    06 好体贴的人

    「绣儿,从今以後千万要沉住气,你看这一挑事,不是又正中下怀,倒楣的还是我。」用过晚膳回到宛霞阁,一推开房门莫宛容即懊恼的往红木椅上坐下,满脸惆怅。

    不都是一家人吗?为何要如此咄咄相逼,莫宛容实在不能理解。

    「小姐,怪只怪,我们头脑没他们动得快,二夫人还真敢说,她说要赶紧将你嫁出去?」

    「我跟我娘就这麽碍他们眼吗?」莫宛容百思不解,方才饭桌上二夫人那惊人之语到底是真心为她著想,还是另有心思──我看容儿也不不小了,不如请媒婆帮她找个婆家,也好除却大家疑虑,四妹那话要是传出去对容儿可不好。

    怪了!二娘不去担心四娘那事被传出去,反倒担心她来了?

    「疑虑?啥疑虑?」何绣恼怒的一屁股坐下,气得拍打桌面,桌上茶壶、茶杯跟莫宛容的心都跟著震了一下。「我看二夫人根本是心怀鬼胎,想顺势将小姐赶出去才是,她何时会为三小姐你著想了。」

    莫宛容当然知情,只是从何绣口中说出,莫宛容心头不是滋味。他爹从早忙到晚,家里出了啥事他可能是最後被通报的人,她想求救也来不及。况且她也不知在外经商的爹,现今与五娘落脚何处。现在邵阳城内的所有商务皆由她大哥、二哥接掌,至於她三哥,只喜吟诗作赋,不喜商场阿谀我诈,也正准备明年进京赶考,根本不理会家里争端。

    莫宛容突然灵机一动,不如找三哥商量去,或许三哥可以阻止二娘说服大娘将她嫁出去之事。他是二娘儿子啊!

    见莫宛容闷著不发一语,不知想些什麽?何绣开始反悔去柴房揭穿四夫人之事,如果没这事,二夫人大概就不会借题发挥说要将三小姐嫁出去了。再说二小姐都还没出阁,为何三小姐要先嫁人?实在欺人太盛!自己女儿不急著泼出门,别人的女儿倒一点都不心疼。

    「小姐,」何绣心酸,「我不要跟你分开。」

    「绣儿,我不知道大娘会说了怎样的一门亲事,自古儿女婚事皆是父母作主半点不由人。我娘死後,大娘就是我娘,一切由她做主。所以,绣儿,如果你不能随我嫁入夫家,那麽你就回马鞍山吧。」

    「小姐,我不要,我不要跟你分开。」她凑过去紧紧抱住莫宛容。来此做莫宛容贴身ㄚ环十年,寸步不离、情同姐妹,尤其三夫人香消玉殒後两人更是相依为命。她才不要回去。

    「我也不能做主……」莫宛容一脸茫然的掏了掏袖口想擦湿了的眼角,再掏了掏,她皱眉慌张道:「绣儿,我的手绢,我的手绢好像掉了。」

    惨了!她左右袖口都掏了掏,都没有。那手绢可是莫家织坊以雪蚕吐出的极品蚕丝织成,触感轻柔,色泽鲜豔……最主要是,那是莫宛容两年前十六岁生日,她大哥特地要织坊织制作为生日贺礼。手绢不止绣著她喜爱的桂花,织造过程也经由桂花浸泡,所以散发著桂花香气。

    莫宛容紧张起来,那手绢要是遗弃在荒郊野外还好,只怕被有心人捡到,手绢角落绣著她名字的「容」字,并且只要是绍阳城人,一见质料就会知道那是莫家织坊上品,不难猜测那是她贴身之物!

    「真不见了!」莫宛容懊恼。

    「小姐,你记得何时用过?」

    莫宛容仔细回想,回到莫府情势乱糟糟的,她都没拿出来用过……

    莫宛容想起来,「啊……会不会掉在马车上,我记得在马车上我一直拿在手上。」车厢内十分闷热,香汗淋漓,车内俊逸男子也令人心跳快得冒汗。

    何绣也想起来,「是啊,那就是在马车上了。」幸好!

    可是,莫宛容又不确定,「要是掉在马车上就好了,假如掉在府里……」这家可真是千秋。不久前四夫人才随口捏造她跟阮总管暧昧,晚膳她二娘即不分青红皂白咬定她,要是被他们捡到後果不堪设想。

    「小姐,我想应该是掉在马车上,被司徒公子他们捡著了,不碍事的。」何绣安慰她。

    「司徒公子?」莫宛容突地想起司徒牧,脸颊灼热起来。好体贴的人,可是,他们可能无缘再会,她二娘急著将她嫁出门,说不定明儿天亮,媒婆就来了!

    07 你不虎穴,谁入虎穴

    翌日,莫宛容比往常早半个时辰起床,盥洗後坐在铜镜前梳理头发,一直没看见何绣身影,不晓得她几时起床,今早她好似比往常晚起,莫宛容只好自行默默梳理发丝,挽上发髻。就在她戴上头钗时,听见闺房外,宛霞阁大门被推开的声音……

    何绣起床了!她放下头钗起身,翻开房门帘幔,见何绣将早膳放在大桌上,走了过去。

    「小姐,今儿怎这麽早起?」何绣以为昨天累了一整天,小姐会睡晚些,所以赖了一下床,没想到她竟早起。

    「绣儿,我想去德光寺找我三哥。」莫宛容高兴说,精神看似很好。昨天赶了一天路,到了晚上家里又闹得沸沸扬扬,折腾一天,昨晚她一躺下床即累得一觉到天亮,今早神清气爽,又想到可以见到暂居於德光寺静读、已三个多月没见的三哥,她心里更是愉悦,昨晚的郁闷似乎全消了。

    「去德光寺?」摆好两人碗筷,听闻莫宛容又想出门,何绣懊恼大呼。昨天偷偷出门没被发觉,已是不幸中大幸。德光寺来回可不是一、两个时辰,少说也得三、四个时辰。就算禀明大夫人,知道三小姐想去德光寺探视三少爷,大夫人也不见得答应这麽热的天气让三小姐出门。

    「怎了?你不想去?」见何绣显得为难,莫宛容一早的好心情明显黯然。

    「又要像昨天那样偷偷溜出门?」何绣皱起眉头。最好不要。

    「不然呢?」莫宛容看出何绣似乎不愿意。

    「小姐,还是禀明大夫人吧,偷偷摸摸的,要是再遇见匪徒可就惨了。假使我们至德光寺会见三少爷有家丁陪伴也备了马车,大夫人应不至於不允许吧?」何绣担心莫宛容金枝玉叶之身要有三长两短,她可担待不起。她还是得想远点,昨天遇见盗匪的经验她不想再来一遭,可不是每回都可幸运遇见司徒公子那种救命恩人。

    「喔。」莫宛容失望。她不想劳师动众、一行人浩浩荡荡显得招摇过市。再说一堆人陪行,想做个什麽都不方便,碍手碍脚……可是何绣的顾虑也是对的。昨日真是有惊无险!

    「小姐我们先用膳,再去禀明大夫人吧。」何绣帮莫宛容盛了饭,她知道莫宛容很失望,可是昨日她馀悸犹存,倘使没遇见司徒公子,真不知今天他们是否还在安稳在这吃著莫府的佳肴珍飧呢?话说这大大的府里也只有她能和主人共桌同餐,三小姐从不将她当俾女看待,她怎能将小姐的安危当儿戏。

    至善阁位於莫府东侧,与莫宛容居住的宛霞阁隔著一道贯通东厢房与西厢房、迂回的九曲桥,九曲桥所在之地亦是莫府种植无数花卉、名木的大花园。

    於宛霞阁用过早膳,莫宛容与何绣相偕穿过流水淙淙的九曲桥,步行在桥上,桥下无数鲜豔的鲤鱼悠游其中,其间环绕精雕细琢的假山、瀑布,走在繁华盛开的桥上,耳边鸟鸣千啭、花香扑鼻,景色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可是一路上莫宛容心情忐忑,在这家里发生之事往往出其不意,她真担心千回百转之後又有新鲜事。

    两人到了至善阁楼下并没听见木鱼声,往常这时候大夫人皆在诵经,今晨却不闻其音。何绣困惑,「这时间大夫人不都在二楼诵经,今儿却没听见声音,好奇怪!」

    莫宛容也疑惑地往二楼楼台望去。院里落叶已打扫,没见半个家丁。她们一前一後停在至善阁一楼厅堂前,莫宛容拍拍门,推了开,往里面瞧,里头雕梁画栋,红桧家具精致高雅,打扫得一尘不染,光影若隐若现却不见半个人影。她又关上门。「我们上楼瞧瞧吧。」

    爬上二楼回梯,隐约听见二娘声音从二楼佛厅传出,莫宛容才要回头跟何绣说,二娘在这我们还是回去,可是她大娘的ㄚ环春景正走出佛听瞧见她们迎面而来,即对门里边嚷道:「大夫人,三小姐来了。」

    春景正奉命去宛霞阁请人,莫宛容却不请自来。

    原来她大娘也正要找她来,幸好没擅自出门,听何绣话果真没错。

    莫宛容与何绣一前一後跨进佛厅门槛,赫然看见坐在两旁的人,莫宛容心愕然一拧──怎二娘跟二姐都在?难道……

    她有不好的预感。

    「容儿,你来了,真巧?」她二娘看见她眉开眼笑,突然变得热络的拉她到一旁坐下,「我正在跟你大娘商量,记得何太尉的二公子吧?」

    莫宛容勉为其难的咧咧嘴、微笑点头。何太尉二公子有过一面之雅,就在她爹去年寿诞那日。

    「记得就好,他啊!年过二十尚未娶妻,据说正托媒婆寻觅适当对象。太尉府可是我们邵阳城里属一属二的大户人家,你说这门亲事可成不可?」

    莫宛容怔住?何咨渊?不会吧!他爹去年作寿时他跟著太尉夫人来,她记得,记得很清楚,身材肥胖拥肿、眼小似丁、一脸憨直、笑起来不见眼珠,走起路来笨重如山,虽如此,可别看他貌不惊人,莫宛容也略有所闻,此人可是风月楼里的常客──难怪二娘笑得这麽高兴?

    她不入虎穴,谁入虎穴?

    「我……」莫宛容嗫嚅。简略说,他们要将她嫁给一个看起来一无事处的胖子?还是个花心胖子!

    「妹子就答应了吧!」平常与她话不投机的二姐突然站起来,变得格外亲切──今天怎了?大家都变了个样?

    何绣见状白著眼心里嘀咕:为何你自己不嫁那个大胖子,偏要推给三小姐,什麽时候变得这麽好心了?

    「大娘,」见情势不对莫宛容从椅子上跳起来,走向坐在大位上的赵氏,像小女儿般拉著娘的手撒娇道:「我不要嫁那个何咨渊,全绍阳城的人都知道他不学无术,又爱上酒楼,随便探听都知道。」

    莫宛容对何绣眨著眼,何绣一见立即跟著凑合。「是啊!大夫人,你平日都在佛厅诵经礼佛一定不知道,外面关於何二公子的事可风风雨雨呢。」

    赵氏听闻眼神转至二夫人萧氏脸上,质疑:「这是怎回事?你不是说何家二少爷为人敦厚、事亲至孝、胜读诗书?」

    「这……」二夫人支吾了下,翻白眼瞪何绣一眼。「我听是如此,别听绣儿胡说八道。」

    「谁胡说八道?大街小巷都知道,不信大夫人可问问家丁。」何绣更是笃定。

    「那……那……那要是三妹喜欢像绣儿这种武艺高强的人,那就办场比武招亲吧,这样一来三妹就不会说我娘故意找个丑不啦叽、品德不良的给她了。」莫宛若立即又想到好点子。

    「二姐,你怎不说你要来个绣球招亲,反而要大娘帮我办场比武招亲,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就算要嫁人也是二姐先。」希望大娘能听进去。

    「你什麽时後学会顶嘴了,你娘不在你嘴巴变利了。」萧氏见自己女儿居於劣势又跳出来帮腔。「就是你娘不在了,所以我们才要让你早些出阁,有个自己的家安身立命。」

    真好听,何绣可听不下去。突说:「比武招亲?好啊!」

    「绣儿……」莫宛容大惊失色。她怎跟她们起哄?

    「三小姐可以有条件吧?」何绣这麽说,莫宛容除了惊愕即是困惑。

    「说来听听。」大夫人坐在上位,如同隔海观战镇定。

    「那要打得过我……要是来参加比武招亲胜出者,打不过我,那麽三小姐就不嫁。」

    「欸,何绣你算什麽……」莫宛若气呼呼睨著何绣。她来莫府专坏她好事。

    「行,就这决定。」赵氏怎不知那两母女心里想啥?她说了算!

    08 出水芙蓉

    时序逐渐入秋,天气已没刚来邵阳县时酷热。一早,一个多月都被关在知县宅邸,几乎大门不出的李技已耐不住寂寞,不安分地吵著司徒牧去逛市集。正在书房里教导两位六、七岁外甥习字的司徒牧拗不过他天天游说,只好说:「待同儿跟清儿写完这纸字,告知长姐再出去吧。」

    「喔喔……当然好!」李技听见司徒牧这麽说像孩童般高兴鼓掌,瞧瞧小外甥案上那张大大纸都快被写尽,李技更是欢喜,心想不出多久即能出门解闷。

    来到邵阳县一个多月真哪儿都没去过,少爷一来即忙得昏天暗地,成天被两个小外甥吵得不可开交,稍有空閒又得帮知县大老爷处理公务,根本抽不出閒暇去外头蹓躂。要李技自己出门,人生地不熟,他又胆怯,担心在地广人稠的邵阳县里迷路。

    「我也要去……」小男孩听见他们的对话嚷嚷。

    「不行啦!不行!我们要去的地方小孩子不能去。」李技蓦然严肃的挥挥手。带两著小娃儿出门怎会好玩。

    「有什麽地方我们不能去?我听你说要去市集啊!」小男孩嘟著嘴说。

    「反正你们不能去就对了,在家等著,我们给你们买糖葫芦、童玩回来,等著。」他们娘都这麽呼咙他们,李技学了起来。t

    「喔。」两对小眼睛显得失望,又安分地回到案上,认真在纸上写起歪歪斜斜的黑字。李技见他们乖巧写字,赶紧凑过去帮他们磨砚,让他们快快写完,他们好出门。

    一旁的司徒牧见李技一副大孩子模样不禁摇头,感觉他跟那两位六、七岁的孩子实在没啥两样,天真好动,静不了几时。

    来到市集,正是人潮鼎沸热闹时刻。早听闻邵阳街上作坊店铺、茶肆酒楼林立,各式小贩林林总总,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出一趟门,走在人群来来往往街上,李技总算大开眼见。

    「少爷,真是热闹!」李技开心的东逛西瞧,心想买些什麽玩意回去给那两个小娃儿。

    司徒牧跟在李技後头,拿著扇子悠哉扇著,他可不知这那儿比关外来得舒服,除了人多,即是马多、车多……还有就是事多!

    「小哥,这李子怎卖?」李技望见一摊卖著李子、桃子摊贩高兴地跳著过去,拿起外皮鲜艳的李子,闻了闻问。

    「三文钱一斤。」

    「三文钱?」他挑挑眉,略显难色,贵了些,讨个价,「能不能算便宜点?」

    「整个市集就属我卖得最便宜了,早上刚收成新鲜的很。」小贩笑著自夸。

    「我还是看看别的。」买不起,他傻傻笑开,回头看看司徒牧,他仍好整以暇扇著扇子,似乎也没意思买。

    就在李技放下手上李子,留意另篮桃子时,一辆马车疾驶而过,李技一转身,差点被卷入车底,幸好他身後的司徒牧快手快脚,拉他一把,但也害得他吓得向後踉跄几步,差点推翻小贩哥摊子。

    「哎呀……」李技惊呼。

    几辆马车又争先而过,赶集似地不著眼急忙奔驰而过,根本没瞧路,几家摊贩闪避不及,差点翻了摊,人群也只能在後头咒骂。

    司徒牧为了拉李技一把,不小心掉了扇子,幸好没被车轮辗过。他屈身捡起掉落地上的扇子,拍拍沾上的灰尘,不禁嘀咕著:「驾车人莽莽撞撞的,也不怕撞著人,这些人到底在急些什麽事,去哪凑热闹,如此无视他人?」

    小贩打量司徒牧一遭,见他似乎是外地人,幽幽道:「公子不知,今日巳时城里首富莫员外为他三女举行比武招亲,这些人应是赶赴参加招亲大会。」

    莫员外?司徒牧心里喃喃。前些日子听知县姐夫提及过,据说他以开采矿产致富,亦在城里经营绣坊、瓷窑、钱铺,及不少生意,乃是富贾一方的大财主。

    「少爷,我们也去瞧瞧吧!」一听李技的玩兴又起。

    「别了吧,凑什麽热闹,逛完早些回去,我还得教那两位小娃儿背诵。」

    「走啦!又不耽搁多少时辰。」李技兴冲冲拉著来到邵阳即对任何事都意兴阑珊的司徒牧,往小贩哥告诉他们的广场方向而去。

    「答应你,看看就走……」这回司徒牧又得跟著好奇的李技去了。

    来到莫府开设的酒楼前,他们即看见前方一座临时以竹棚搭建的擂台,台下人群杂沓,酒楼上亦挤满围观人群。远远地从擂台下往上看去,可以看见酒楼敞开的窗台一隅、廉幔围著的里边坐著几位仕女,透明廉幔遮著,见不著容貌……大概就是莫家小姐吧?

    不一会儿,擂台上貌似莫家家丁拿著一面锣敲打起来,绕著擂台大声嚷著:「各位公子爷儿,莫家有女初长成,今个儿我家老爷帮三小姐举行比武招亲,承蒙各位公子共襄盛举、拨兀参与,巳时一到比武大会即时开始,请诸位稍安勿躁。」

    可巳时未到,擂台四周已水泄不通、场面壮观,司徒牧想,莫家小姐应是艳冠四方,才得这麽多青睐。适巧来此,李技好奇,他也正好一饱眼福。

    须臾,被乌云遮蔽的阳光悄悄露馅,看台上撒上金黄,天气又炎热起来,丫环撑著伞搀扶池家小姐从酒楼莲步现身,走上擂台,台下激起阵阵喧闹。

    「哇!莫家三小姐果真国色天香、仙姿玉资,美得不像话啊!」司徒牧听见旁人如此喟叹,他站的位置,却正只望见她的侧脸,虽是侧脸也不难看出她秀美的花容月色。

    即使这位小姐确实宛若出水芙蓉、软玉凝脂 、但这麽多人在此争先恐後,一不留神可能引起纷争,司徒牧越想越不妥,还是走吧!

    司徒牧往吵杂的身旁瞧,李技早已不声不响挤到水泄不通的前方……真是好奇!司徒牧不得不也挤过去……

    挤到了李技身後拍拍他肩膀,「小技,看够了吧?我们再去逛逛,买些玩意给小外甥,也该打道回府了!」

    「少爷……你看……」李技口吃的比著台上,显得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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