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悠兰是追着庄继华的脚步从上海来的,庄继华不在身边,她在上海玩什么都没意思,梅云天、练小森他们又忙,谁也顾不上她,当她听说庄继华去了杭州后,就跑到杭州,然后就到了庄家村。
“哇!好热闹,大哥,大哥,我来了!”梅悠兰一跨进庄家大门就看到了庄继华,然后兴奋的向庄继华挥手。
庄继华一愣,这大小姐能量够大的,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还没容他开口询问,梅悠兰就飞快的跑到他身边。
“大哥,可让我抓着你了,这下你可跑不掉了。”几步就蹦到庄继华身边的梅悠兰十分得意,然后才打量周围:“这就是你的家呀,这是在忙什么呀?嗯,谁结婚呀,大哥的兄弟?新娘子在哪?快引我去见见。”
梅悠兰似乎丝毫没注意到她的举动有多么“惊世骇俗”,在院里忙碌的庄氏妇人无不骇异的看着这个洋气的姑娘,若非庄继华的特殊身份,恐怕早有人出来喝斥了。
“这是什么?花轿吗?我可不可以坐坐?”梅悠兰围着花轿转了两圈,很是好奇的问院里的姑娘大嫂们发出一阵哄笑,一个大嫂笑着说:“小姐,这可不行,这花轿只能新娘子坐,赶明儿,你要出嫁,就可以坐了。”
梅悠兰粉面一红,随即又笑道:“真的吗,好呀,”转身对庄继华叫道:“大哥,以后我结婚的时候,也坐花轿好不好。”
庄继华故意上下打量她一番:“你才多大点呀,这就急着想出嫁呀。”
伍子牛也笑着打趣道:“行呀,让你哥给你准备个大大的花轿,十六人抬的,好不好。”
梅悠兰就算是在美国长大的,有西方女孩那种大胆,却也忍不住有些害羞了,但她不好向庄继华使气,把矛头对准了伍子牛。
“哼,你这头蛮牛,看别人娶媳妇,你眼红了是不是?”梅悠兰娇斥道,随后又眼露威胁:“你小心点,要是你结婚,我给你费搅黄了不可。”
“呵呵,你要搅黄我娶媳妇,那可难了,我那媳妇还不知是在那个丈母娘肚子里装着呢。”伍子牛大笑道:“敢不成你闺女出嫁,我老牛还没成婚呢。”
梅悠兰既羞且急跺着脚向庄继华求援:“大哥,你看这头牛,你看他嘛。”
这下小女儿态暴露无已,庄继华随即“安慰”她:“行,哥替你出气,到时候,我让他给你抬轿。”
“好呀,”梅悠兰刚叫了声,伍子牛却放声大笑,她随即醒悟:“大哥,你说什么呢?你还是在帮他。”
几人正说着,庄李氏从新屋出来,看到庄继华身边的梅悠兰,心中有些纳闷,不知道这姑娘是那来的。
“妈,”庄继华迎上去,扶着庄李氏:“您也别太忙了,我在家也待不了几天,稍微布置下就行了。”
“那哪行,这已经很委屈殷淑那孩子了,”庄李氏按下心中的疑惑,边走边“教训”道:“当初我和爸成亲那会,前前后后,从送彩礼开始,整整忙乎了几个月。人家一个大闺女就这样给你了,你忙乎几天算什么,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呢。”
“伯母,您好,”梅悠兰见庄继华扶着老妇人过来,连忙上前见礼,还没等庄李氏答话,就上前扶着庄李氏的胳膊:“伯母,您看上去可年青,一点不老。”
“姑娘是?”庄李氏抽了抽手臂,没抽动,满脸疑惑的看着庄继华。
“妈,她是梅悠兰,他哥哥梅云天是我的朋友,她是在美国长大的,对我们乡下的习俗不懂。”庄继华微笑着说。
“我们就不是朋友了,”梅悠兰不高兴的说:“你别老拿我大哥作幌子,我们就不是朋友了?我还是你女朋友呢。”
听了庄继华的话,庄李氏有些安心了,女朋友是什么,她不清楚,所以她笑着说:“梅姑娘,继华呀他也是从美国回来的,对我们乡下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的,你看看,他结婚,大伙都在忙,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梅悠兰听着听着就停下了脚步,她简直惊呆了,大哥要结婚了?不能呀,那个刘殷淑不是没有消息吗,再说他结婚了,我怎么办?
“大哥,是你要结婚?”梅悠兰的心乱如麻,眼泪忍不住就要流下来了。
庄继华点点头:“原来殷淑一直在我家,替我照顾爸妈。我的时间太紧,所以婚礼准备十分匆忙,本没打算请客的,只是爸妈认为还是要举办个婚礼才好。”
“不,不行,你不能跟她成亲。”梅悠兰冲口而出,庄李氏惊讶之极,庄继华脸sè一下就沉下去了。
“大哥,你不能跟她成亲,”梅悠兰顾不得了,带着哭声嚷道。
“姑娘,你说什么呢!”庄李氏惊讶之极,随即怒气油然而起,她站定脚步,望着庄继华严厉的问:“继华,她到底是什么人?”
“妈,别着急,”庄继华急忙安慰,然后才转头对梅悠兰说:“小妹,你这是作什么,要搅了我的婚礼?”
“你你要结婚了,”梅悠兰盈泪yù滴:“我…,我怎么办。”
对她的心意,庄继华当然知道,在美国时,她就曾经向他表示过,可庄继华当时就告诉她,他有未婚妻,只是暂时失去联系,将来还要回国去找她。可这梅悠兰却抱了希望,国内战乱动荡,几年不见,刘殷淑恐怕早嫁人了,她完全没想到,这才回国没几天,庄继华居然就找到她了,而且居然就要结婚了,这让她完全乱了阵脚。
“唉,”庄继华把她拉到一边,轻声叹息道:“好妹子,哥以后给你介绍个好青年,好不好。你还是我的好妹妹。”
“不,”梅悠兰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两行泪珠顺着她光洁的面孔滑下:“我不做你妹妹,我要作你妻子,作你妻子。”
“小妹,”庄继华摇摇头:“别孩子气了,好不好,笑笑,这可是哥大喜的rì子,别给哥添乱,好吗?”
“你爱她吗?”梅悠兰哭泣着问。
“别说傻话,我要不爱她,那不早结婚了。”庄继华笑笑说:“你没见过殷淑,她既美丽又温柔,还很能干,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不,不,不好。”梅悠兰一摔手就向门外跑去。
“云飞,云飞,”庄继华不敢叫伍子牛,而是急叫细心的宋云飞:“跟着她,别让她乱跑。”
梅悠兰一出现,宋云飞就知道要出事,所以他一直在旁边准备,还好梅悠兰没有大闹,她这一跑,宋云飞就跟了出去。
庄继华等宋云飞追出去后,才转身到庄李氏身边解释,等他解释完了,庄李氏也就释然了,她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骄傲,有这样两个漂亮姑娘争着抢着给自己的儿子当媳妇,就是想不骄傲也不行。
“你跟那姑娘没什么吧?”庄李氏小心的问。
“妈,你别瞎想,我跟梅小妹清清白白的,我们的交往不但她哥哥知道,她父亲爷爷也都知道。”庄继华有点哭笑不得,他知道庄李氏问的是什么,在国外他也不是守身如玉,美国妞,德国妞,法国妞,好莱坞的影星也都在他身边出现过,可按照他的说法,那是解决生理需要,与感情无关,到目前为止,他唯一想与之结婚,并厮守终身的只有刘殷淑。而梅悠兰则是个例外,认识她之时她还只有十六水,完全是个青涩的小姑娘,他也很喜欢她,但这种喜欢是兄长对妹妹的喜欢,他从未改变。
“我一直把她看作妹妹的。”庄继华说完后长叹一声。
“你呀,”庄李氏伸手点点他的头:“有没什么可慌的,大不了都娶过来,你看那些大户人家,那个不是三妻四妾的。”
庄继华开始头痛了:“妈,千万别,千万不要,这事可开不得玩笑的。”
“妈知道,妈还没老糊涂呢,这事关人家姑娘的名节。”庄李氏笑笑说:“妈也只是开个玩笑。”
梅悠兰哭着跑出去后,她找不着出村的路,在村里乱走,沿途的人无不奇怪的看着她,不清楚这个漂亮姑娘为什么哭得这样伤心。
宋云飞很快找到她,但他却没有你可上前安慰,只是跟着她,慢慢走出村子,看看梅悠兰哭累了,也出了村子,宋云飞才上前。
“梅小姐,这庄家村周围的风景不错,我们那边坐坐吧。”宋云飞叹息道,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梅悠兰见追来的居然是宋云飞,心中更加悲苦,眼泪刷刷的往下流。
“不要你管!”梅悠兰哭着嚷道:“不要你管!”
宋云飞没理她,只是淡淡的说:“哭累了没有,要是没累,你就接着哭。”
梅悠兰一愣,她本来就是个聪明人,受过高等教育,哭泣只是绝望的发泄,闻听宋云飞的话,她把眼泪一收抽搐着跟宋云飞向山坡走去。
“坐下吧。”宋云飞走到一株桃树下,桃花满树,花树下铺满粉红sè的花瓣。
梅悠兰低着头坐在一块青石上,宋云飞没有看他,而是望着悠悠飘荡的白云,仿佛在回忆什么:“我是在七年前跟着文革的,说实话,你爱上他,我丝毫不奇怪,他身上有种奇怪的气质,身边的人会忍不住被他吸引。”
宋云飞慢慢的诉说那几年与庄继华的交往,他的迷惑,庄继华的开导,沙基惨案时是怎样开枪的,二万川军是如何被他整训的,他是如何与刘殷淑结识交往的。
“文革的才华超人,民国15年北伐开始之初,他似乎就已经预料到北伐的结局,所以他早就想走了,只是走不掉,所以他不是个坚守如一的人,说实话,他能等殷淑到今天,我也很难相信,可这也说明,他是真爱刘殷淑。梅小姐,你要真爱文革,就不应该破坏他与刘殷淑。”
听了宋云飞的话,梅悠兰只是幽幽的问:“六年了,我以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什么就忘不了她?”
“情这一字,自古就没多少人能说清楚,何况我这个粗人,”宋云飞苦笑着说:“梅小姐,我要反问一句,若文革失踪六年,你能等他吗?能无怨无悔的在他家照顾他父母,而没有任何身份,你能吗?”
“我能。”梅悠兰毫不犹豫的答道,随即又失望道:“她也能,她跟我一样爱大哥。”
“是呀,所以你不该抱怨,而应该高兴,这才是真正爱一个人。”
“宋大哥,你不象个粗人呀,你是很懂爱的。”梅悠兰很是奇怪的看着宋云飞,她完全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有些粗俗的男人居然能说出这样的深奥的道理。
庄继华的婚礼有惊无险的举行了,刘殷淑的花轿在一班吹鼓手伴奏下从学校抬出来,在镇子里转了一圈后,才抬进庄家村,庄家村全村人都在庄来顺家观礼,镇上的几家大户也闻讯前来道贺,一袭红头巾,遮掩了刘殷淑娇媚的容颜,在一个戴眼镜的姑娘的陪同下,款款走下花轿,迈门槛,跳火盆,拜天地,入洞房。
洞房花烛夜,人生得意时,庄继华与刘殷淑尽享鱼水恩爱,梅悠兰却独自在院子中忧思,几年的追求,她本以为她是有机会的,可现在,…,她完全失落了。
望着沉沉夜空中的繁星,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回美国,还是留在中国,她左右为难,忽然宋云飞的一句话钻进她脑海。
“他不是个坚守如一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等待,待在他身边……。
chūn夜的星空下,往rì无忧无虑的姑娘,享受父母兄长宠爱的姑娘迈出了她走向成熟的第一步,或许,女人都是这样,从感情挫折开始走向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