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林德哑口无言,场面顿时冷下来,气氛开始变得有些紧张,庄继华心中既有愤怒又有无奈,对英国人的傲慢的愤怒,对中国国际地位的无奈。
“布林德上校,”邓文仪感到这样僵持下去对双方都不好,便设法缓和气氛:“今天我们能坐在一起说明贵国的担心,一旦贵国的担心成为现实,那么贵国必然面临两线作战,布林德将军,既然要合作,那么贵国可否告诉我们,一旦rì军进攻缅甸泰国,我们如何合作?”
“刚才我已经说过,我们需要贵国提供后勤支持,特别是缅北,另外在香港希望得到贵国的武装支持。”布林德神sè不动,依旧坚持早前的主张。
“香港没有坚守的价值,广州已经失守,我们无法直接支援香港,”邓文仪摇头说:“更何况,rì本有强大的海军,香港存在的价值在于商业贸易,本身没有战略上的,固守香港没有必要。”
“香港问题我们可以再讨论,不过大英帝国海军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布林德让了一步,作为军人他当然清楚,香港这个地方只有针对中国才有价值,但中国人态度让他感到有些不满,rì不落帝**人的骄傲让他搬出了英国海军。
“英国是很强大,不过主力恐怕要留在大西洋,”庄继华慢悠悠的说,心中愈发瞧不起英国人,还是军官,别说rì本人,就算中**队现在要收拾东南亚的英军也是小菜一碟:“缅甸,对我国有重大战略意义,滇缅公路对我们很重要,要守住缅甸至少需要二十万人,因此我们的意见是如果rì军南下,我们将派兵入缅,而且越早越好,我们入缅的部队为五个军,另外成立缅甸战区,统一指挥中英军队,指挥官为中国将领。以上是我们的基本意见。”
布林德听到庄继华的这一连串要求,脸上浮现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在历史上中国是缅甸的宗主国,当年出让缅甸的条约就是在běi jīng与清zhèng fǔ签的,英国zhèng fǔ不愿也不会同意中国重返缅甸,那比rì本人还可怕。
“贵国人提供给我们的帮助不多,”布林德嘴角微微上翘,显得有些傲慢:“除了后勤外,我们希望贵国能在rì军进攻缅甸后,协助我们防御缅甸,从云南攻击rì军侧翼。”
庄继华心中顿时jǐng惕起来,从云南攻击rì军侧翼,如果云南是rì军侧翼,那么英军在那?只能在印缅边界,他冷冷一笑:“攻击rì军侧翼,这我们可以办到,可是我想知道的是,那时贵**队在那?在印度还是缅甸?”
布林德顿时语塞,远东司令部提出过作战计划,这个计划的核心是保卫新加坡和印度,其余各地能守则守,不能守就放弃。
“看来贵国是没有信心守住缅甸,”庄继华心中的怒火更盛,他有种戏弄的耻辱感,你们连缅甸都不打算守,却让我们帮助你们守香港,这不是滑稽吗!强压怒火,他冷冷的说:“缅甸对我们很重要,我们希望你们能守住缅甸,可要是你们守不住缅甸,我们可以帮你们,但前提条件是,信任,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却没有互相信任,所以现在谈这些,条件还不成熟,我希望下次坐到这个位置上时,我能听到贵国的作战计划。”
谈判就这样结束了,只有短短的半个小时,周立益心中感慨,这些军人呀,外交谈判岂是这样容易的,需要耐心,需要慢慢与对方周旋,像这样,永远也不会有结果,也罢,让他们明白,外交是何其难。
“这些英国佬,傲慢渗透到骨子里了。”白斯同看着布林德的轿车,恨恨的叹口气。
“等吧,雪冰兄,我们去逛逛,没想到老卢还藏了个这种地方,真是避暑消夏的好地方。”庄继华丝毫没见沮丧,jīng神依旧很好,沿着绿荫小道散步。
邓文仪当然不会拒绝,俩人沿着小道慢慢走到江边,小路在江边的树丛中出没,江风徐徐,树叶发出哗哗的响声,知了在林间一声一声的鸣叫。
“雪冰,政治部是你和扩大哥掌握,有些事情你和扩大哥商议办,多尊重他的意见。”庄继华昨天没与邓文仪仔细聊,今天打算与他聊聊,安排下以后的工作。
“明白。”邓文仪明白庄继华的意思,这是让他不要争权,欺负曾扩情这个老实人。
“贵州经过前段时间的整顿,情况已经变得好转,政治部的工作主要是发动群众,组织工会和农会,狠抓粮食管制,贵州粮食自产不足,每年都要从外地调,但也有粮食大户,也有走私。”庄继华搜索着说。
自从辣手处置了独山铜仁保安团和乡绅后,贵州的乡绅老实多了,再也不敢明显对抗,不过暗地里的小动作不断,贵州的匪患经过前段时间的剿灭后,也大为减少,大股土匪基本消灭,剩下的小股土匪纷纷外逃,社会秩序明显好转。
“社会改革还要继续,”庄继华按照思路继续说道:“贵州人穷,当兵吃粮是一个出路,不过随着贵州开发的深入,工厂需要大批劳动力,这解决了农村部分剩余劳动力出路,雪冰,你记住,只要有工作,老百姓就有饭吃,社会就是稳定的,提高就业率是我们的主要目的。”
邓文仪边听边想,他感到庄继华这是在jǐng告自己,不要在贵州实行蓝衣社那套法西斯主义,贵州的改革和建设要按照他的思想来。
“我明白,我对社会改革不是很熟悉,扩大哥在四川干过,有经验,我会向他多请教的。”邓文仪完全没有了当年的威风,说实话,单独面对庄继华,他心里还是有些揣揣不安,当年庄继华刚回国时曾对他在广州清党时大开杀戒大为不满,根本不给他留面子。可现在却出面把他从泥潭里拉出来,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因此姿态放得很低。
庄继华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邓文仪心中有些纳闷,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庄继华心中微微叹气:“雪冰,当年安定刚来时,我也与他开诚布公谈过一次,今天我们也开诚布公。你来贵州,我有两个担心,一方面担心你还是按法西斯那套干,蓝衣社实际已经证明那套行不通,我对贵州的社会改革有全面规划,担心你搅局。”
“这点你放心,”邓文仪立刻答道,他苦笑着说:“康泽都改弦更张了,我还坚持什么。我侥幸逃过一劫,还有什么奢望。”
“雪冰,你的这个样子正是我的第二个担心,”庄继华正sè道:“我担心你就此沉沦,你看安定,当初的安定遭遇比你如何,可他没有沉沦,该干什么照样干,没有丧失黄埔时的斗志,再说在田。黄埔同学中,跌宕起伏的不少,有些人就此沉沦,有些人却重新振作,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如果只图安稳,那才真辜负了我一番苦心。”
邓文仪大为感动,他和庄继华在黄埔就磕磕绊绊,可现在却为自己费尽苦心,他的眼眶红了,声音有些哽咽:“文革,…。”
“好好干吧,”庄继华轻轻拍下他的肩头:“心里别有yīn影,拿出你在武汉整肃官场的气势,大刀阔斧的干。”
“你放心,我都听你的。”
庄继华心中略微有些安慰,希望他能听进去。俩人下到江边,看着清澈的江水,庄继华童心大起,脱下马靴,光着脚在江里戏水。
“可惜了,没带泳裤,真想下水游下。”庄继华大声说。
“算了吧,这里水急,不安全,要游泳,前边的温泉比这要好多了。”邓文仪笑道:“都快四十的人,堂堂上将,你这个样子要被校长、邓主任看到,又要受训斥了。”
庄继华弯腰捧起水,洗了把脸,清凉的河水,浑身十万个毛孔都张开了,舒坦。
“这人呀,不能太拘谨,”庄继华笑着说:“老话说,落了行迹,我更欣赏那种不拘形迹,天地宽大,任我翱翔,有什么舍不下的。整天装在套子里,累不累呀。”
邓文仪听出其中的劝谏之意,他非常感激,庄继华处处考虑到他的自尊心,生怕伤害了他,一个劲的给他鼓劲,还能说什么呢。
他也脱下马靴,也脱下上衣,穿着白衬衣,揭开上面两颗扣子迎着江风吹,俩人在水边好好的玩了把。
这块空地并不隐秘,上面就是宾馆的凉亭,白斯同和周立益俩人在凉亭里喝茶,看着他们在下边玩耍。
“这庄主任真不知是怎么想的,重开滇缅公路的事都没谈,就宣布结束了,委员长怎么会让他来主持。”周立益看着下面的俩人忍不住唉声叹气。
白斯同用盖碗轻轻拂了拂,抿了口才放下,然后才微笑着说:“谁知道呢?委员长让他来自然有他的道理,不过,老周,你也别小看了他,他对外交程序可能不懂,不过绝不是不懂国际局势,在广州,英国人就吃过他的亏,我的感觉是,既然他不谈滇缅公路,那说明滇缅公路重开已经指rì可待,用不着再谈了。”
白斯同的猜测没错,英国人关闭滇缅公路让美国人非常不满,罗斯福为此数次给丘吉尔去信,明确提出重开滇缅公路,丘吉尔可以不管中国的要求,但决不能不卖美国的面子。
居里来访时已经向蒋介石暗示,在滇缅公路上,美国zhèng fǔ支持中国,因此庄继华今天根本不提,就把会谈内容放在缅甸作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