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徐祖贻没有判断错,天还蒙蒙亮,蔡廷锴就被院子里的嘈杂声惊醒,他透过窗户往外看,就见从外面涌进大队人马,参谋长徐祖贻已经出现在院子内,正与庄继华谈话。蔡廷锴连忙穿上衣服,推门出来。
“命令部队,进攻推后两天。”蔡廷锴刚走过来,便听到庄继华对徐祖贻下令,徐祖贻什么话都没问,便扭头吩咐上官竣执行。
“贤初将军,把你也惊醒了。”庄继华看到蔡廷锴过来,有些抱歉的搓搓手。为了迷惑冈村宁次,他一直在郑州许昌开封公开活动,邱清泉的机械化第一军刚到河南,他带着大批记者赶去慰问,直到昨天上午,他才秘密离开许昌,穿越半个河南,好容易才赶到这里。
“为什么要推后两天呢?”蔡廷锴没客气,他有些奇怪,第一线部队已经开始向敌前运动,而且中**队传统便有气可鼓不可泄,突然推迟进攻,不但影响保密也影响士气,庄继华下车伊始便下达这样的命令,让他很是不解。
“没办法,高志航报告,空军还有一天时间才能准备好,况且新三十师和五十师的重武器还有三天才到,不着急。”庄继华解释两句后,又对徐祖贻说:“我去睡一觉,等我醒来后,我要听敌情报告。”
说完之后,庄继华便冲蔡廷锴示意下,便转身离开。徐祖贻从蔡廷锴大有深意的笑笑,似乎是在告诉他,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蔡廷锴没有理会,他四下看看,却没看到冯诡他们,他估计那俩人甚至根本没起床。
庄继华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卫队与他一同到达,小院不大,卫队无法全部住进来,伍子牛带着一个卫士班住在院内,其余人便在小院外的临时棚屋内,这些棚屋也是早就准备好的。
蔡廷锴再度摇头,庄继华的举措看上去很随意,无论是推迟进攻时间还是先去睡觉然后听报告,要换作他,必定先听报告,至于推迟进攻,那就更无此必要,空军还没准备好,这个理由简直不是理由。
重新躺在床上,蔡廷锴还在想刚才的情况,这肯定是他故意表现出来的,要真是这样随意,他不可能数次击败rì军,成为抗战以来歼敌数量最多,从无败绩的名将。迷迷糊糊中,他又睡着了。
常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在第二天准时醒来,他出来在院子里散步,院子里很安静,那些参谋似乎知道庄继华凌晨刚到,走路的脚步都放得很低,说话声也比昨天低多了。
蔡廷锴在院内转了转,感到没什么事,便转身走出小院,出门没多远,便看到冯诡和巨来正在一块平地上打太极。在清风徐来中,一招一式,一丝不苟,就算蔡廷锴到了面前,也都视而不见。
“这两位还挺悠闲的。”蔡廷锴不明白,庄继华为何会让这两个文人留在司令部,不过他没有细想,虽然到庄继华身边不久,可他还是知道,这个冯诡是庄继华的政治参谋,深受信任,庄继华在重大决策上经常受他的影响。
大战之前,军人都很紧张,每个人都设法放松自己,当那声命令一下,他们便能全神贯注的投入。每个人都有排遣紧张的方法,蔡廷锴原来是喝茶,广东传统的功夫茶,每次战前便要喝上几杯。这次到江北战区,那套茶具和茶叶他也带来了。
顺着山路转了一圈,到这里他还是第一次转山路,这次他发现,这座山谷间的小院看上去很平静,可实际上,jǐng戒非常严密,周围足足有一个团,当他刚走上峰顶时,便从暗处出来个哨兵提醒他,再往前走便出了jǐng戒圈。
从山上下来,冯诡和巨来已经收势,看到蔡廷锴从山上下来,巨来扬手冲他大哥招呼。
“二位好兴致,”蔡廷锴平静的打声招呼,冯诡笑笑:“将军也好兴致,贤初兄,这安徽与广东不同,将军以前来过吗?”
“来过,中原大战时,曾经在这一带作战过。”蔡廷锴望着四周的山岭,一层薄雾在林间起伏,天空中有几只鸟在飞翔,远处有农人时不时在山道上出没,山岭显得安静,平和,自然。
“呵呵,无常兄,你号称安徽鬼才书生,这算到你家乡了吧。”巨来似乎是个天生的乐天派,蔡廷锴就从来没见他愁过,整天都是乐呵呵的。
“我家在赣南,离这里还有条长江,”冯诡淡淡的说:“倒是你,巨来兄,你在豫西二十年,对这这一带了解多少?”
“呵呵,”巨来笑了笑没有答话,巨来是他的字,本名蓝江,与冯诡是老朋友,不过与冯诡不一样,当年冯诡南下广东,他却选择了在老家豫西隐居,这一隐便隐了二十年,冯诡数次相邀,都被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这次冯诡到江北战区后,便亲自登门相请,原以为要大费口舌,没想到,这次没让他说什么,蓝江便欣然答应。
三人说说笑笑下山来,回到小院,徐祖贻已经在堂屋中,让蔡廷锴有些惊奇的是,庄继华已经在堂屋了,正听上官竣的敌情介绍。
“…,潜山太湖地区,目前敌情没有变化,仍然是104师团和第二混成旅,总兵力大约两万人;第三师团和十五师团,驻守合肥地区,总兵力大约两万七千人,此外,第121师团部署在庐江桐城地区;淮南地区rì军137师团,这个师团是新建师团,原来在该地只有一个联队,淮南还有伪护国救民dú lì师,师长是刘子清,兵力两千人;合肥有和平救**第二军下属第七师王占林部三千人,蚌埠rì军是dú lì十三旅团,总兵力七千人左右。”
“华中rì军主力被江南战区吸引,rì军十三军主力配置在上海浙江,十一军残部以及新调来七个师团中的五个配置在南京到安庆一线,一个139师团在江苏扬州地区,防备苏鲁战区。这些情况是总参谋部提供的。”
上官竣将情况介绍完后,将手中的文件合上,庄继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盯着地图。总参谋部是最近才成立的,其实也就是把军政部和军令部后勤部合并,何应钦依旧出任总参谋长,白崇禧出任副总参谋长,下设作战厅,后勤部,人事厅,情报厅等,没有大的变化。
“宋云飞有消息来吗?”良久,庄继华才开口问。赵汉杰阵亡后,特种部队队长一直空缺,宋云飞几次要求去,庄继华不放,不过特种部队是他手中的尖刀,一直控制在他最亲信的人手中,赵汉杰阵亡后,能控制特种部队就只剩下宋云飞,他最终也不得不再次将宋云飞派上战场。
宋云飞在半个月前率领特种部队潜入津浦线,鄂北会战特种部队损失极大,战后还没有整补,樊chūn申还在医院,伤势已经大大好转,可以下床到处乱转了。这次出击敌后,特种部队分成三路,宋云飞这一路是插得最深,一直插到津浦线,待战役打响后,切断津浦线。
“特种部队,三个分队全部到位。”上官竣答道。庄继华点点头,站起来走到地图前,现在阵势已布下,就等打响了。
“贤初将军,无常先生,巨来先生。”庄继华扭头见三人已经到门口了,便冲他们打招呼。冯诡领头进来,三人都没客气,冯诡和蓝江自己拉把椅子坐下,蔡廷锴则走到地图前。
“司令,我有个疑问,”蔡廷锴看着地图说:“按照作战计划,第一阶段的重心是攻克蚌埠,可是津浦线控制在rì军手中,顾祝同在浙中的攻势并不猛烈,rì军如果发现我军企图,可以很快增援蚌埠。”
“理论上可以,”庄继华没有丝毫迟疑便答道:“不过,我们有空军优势,rì军的增援会受到我空军阻击,其次,我并不担心rì军来援,蚌埠只有七千rì军,而且这七千人还分散在涡河两岸,津浦线沿线,如果顺利,我军可以一鼓而下,只要我们占领蚌埠,整个战场的关键便控制在我们手中。”
“除了空军,还有苏鲁战区两个军,可以威逼扬州,迫使西尾寿造不敢调重兵增援蚌埠。”徐祖贻眉头微皱,显然对蔡廷锴此举有些不满,蔡廷锴只是新任不久的高参,这样作无疑是在指责他们思虑不周。
庄继华却笑了笑,语气依旧平淡:“如果rì军要增援蚌埠,这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是从徐州地区甚至山东,我都特别欢迎,这会给我们下一阶段减轻巨大压力,蔡将军,你刚来,还不知道我军现在的战斗力,实际上二十二集团军只需要派出一军便可攻克蚌埠,可为什么我要派出一个集团军呢?还有,苏鲁战区要派出一个军从东攻击蚌埠,这区区七千兵力,需要十多万部队吗?实际上就是考虑到rì军有可能增援;攻克蚌埠的目的是切断,华中rì军增援山东的通道,保障我进攻山东部队的侧翼。”
蔡廷锴这时感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妥,不过常年的军旅生涯,养成了他坚忍不拔的xìng格,他略微纾缓下便点头,表示接受庄继华的解释。按照战前制定的计划,进攻山东的是江北战区主力,杜聿明宋希濂率领的久经战阵的jīng兵。
“对了,司令,”蔡廷锴刚开口,庄继华便打断他说:“还是叫我文革吧,论资历,您可是军中前辈。”
“好吧,”蔡廷锴没有计较:“文革,我看你的作战计划,我有个想法,为何不从gcd控制的地区,出击呢?取道菏泽,越过大运河,攻克兖州,曲阜,一举阶段徐州地区的rì军退路。”
庄继华淡淡一笑:“将军放心,这个方向我已经作了安排。”
徐祖贻有些意外,他不明白庄继华这是什么意思?这一路已经有安排?他怎么不知道,他正要发问。冯诡这时插话了:“我说你们还聊什么呢?文革,你也不好好休息下,接下来几天,你也不可能有时间好好休息,还是再去睡会吧。”
“那行,徐参座,这里你就盯着,让各部队好好休息,我先去睡会。”庄继华说完便走。
徐祖贻张张嘴又闭上,他知道冯诡说的是实话,战斗一旦开始,庄继华就不可能有休息时间,每天能抽时间打个盹便是奢侈了,有什么事情等他醒来再问不迟。
蓝江感到无事,便又打开收音机,收音机里传来播音员沉稳的声音:“我江南战区将士,经过浴血苦战,今天光复祁门,前敌总指挥薛岳将军称…….”
“陈辞修是不是把戏演过了,”冯诡眉头皱起来。
“这个度不好把握,”蓝江却替陈诚解释道:“打得不狠,西尾寿造就可能察觉,打得太狠,就可能将苏南彻底打烂,不过他打得越狠越好,打烂了我们可以重建。”
“陈辞修真要打,以江南战区的百万大军,攻击京沪杭三角洲的二十来万rì军绰绰有余,”蔡廷锴的语气中有些不屑,不过他出任高参后,也知道了整个战略计划,先北后南:“不过要换我,我就把主力在苏南展开,用两个集团军的兵力冲向南京,我不信西尾寿造在这种情况下还敢从南京调兵北上。”
“其实,这个计划还是有缺陷的,”徐祖贻慢吞吞的说:“不知道西尾寿造能不能发现。”
“哦,燕谋兄,缺陷在那?”蔡廷锴有些意外,扭头问道。
“苏鲁战区,”徐祖贻说:“如果我军真的反攻,苏鲁战区不可能不配合,西尾寿造清楚,我们在苏鲁战区有四十万部队,这四十万部队可就抵在rì本人的脊梁骨上。就算要防御山东皖北,拿出两个主力军从背后杀出来,应该没问题吧,可现在要配合北线作战,苏鲁战区拿不出一个军来,现在时间还短,时间长了,难免他不会起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