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rì的大明湖,落叶飘零,观月楼,沿的垂柳少了些许生气,不少学生装束的男女在树荫下漫步,脸上荡漾着秋的笑意。济南虽然在战争受到不小损坏,可大明湖畔的楼堂馆所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过来,进出这些饭店的人中,以穿军装的为多。
“老总,庄司令是个念旧的人,他不会不记得您在临沂的功劳,不用愁了,来,喝酒,喝酒,这女儿红还是去年从扬州买来的。”马法五见庞炳勋一直愁眉苦脸,便一再劝酒。
“我说更陈兄,今朝有酒今朝醉,愁什么,我不信会把我们吃了,”吴化文喷着酒气:“最多不过解甲归田,再说,您老哥两次获得青天白rì勋章,比我们可强太多了。”
在西北军系统中,孙良诚是原冯玉祥的五虎将之一,是西北军的中间力量,庞炳勋是西北军中的杂牌,吴化文算是西北军中的小字辈,他原是韩复榘的jǐng卫营的营长,后来这个营扩充为手枪旅,是韩复榘的心腹爱将。
庞炳勋在第一第二次津浦路会战中均获得青天白rì勋章,特别是第一次津浦路会战,他坚守临沂,力拒板垣,保证第一次津浦路会战的胜利,并因此与张自忠一同获得国光勋章,是那次会战中获得国光勋章的俩人。
“吴老哥,你老兄也得过云麾勋章,我们这些人是比不过你们的。”郝鹏举的目光闪烁,他的部队是唯一没有开到兖州以南整编的部队,他的部队依旧停在青州地区。
孙良诚更加沉默,他知道自己的情况,蒋介石本就视他为眼中钉,现在有这么一段经历,蒋介石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这顿饭吃得很沉默,只有两个人比较活跃,吴化文和郝鹏举,这两人的话虽然低调,但神情却似乎没当回事。特别是郝鹏举,他原是西北军将领,不过不受冯玉祥重用,西北军瓦解后,他投靠了蒋介石,出任二十五路军少将参议。
抗战爆发后,他投靠了胡宗南,担任zhōng yāng军校西安七分校少将总队长,可后来与胡宗南部下一团长之妻通jiān,被蒋介石亲自下令拘押,他越狱后跑到南京,投靠了汪jīng卫,先是诱降了鲁苏游击副总指挥李长江,到四一年,出任汪伪zhèng fǔ第八方面军司令,麾下有三个师一dú lì旅,番号虽然很大,可总兵力却只有一万两千人。
“腾霄兄,你的部队怎么还留在青州,应该开过来,咱们抱成一团,你算算,我们有多少人,十几万。”吴化文似乎很无意,随口说道。
郝鹏举的目光伸缩不定,他苦笑下:“不是我不过去,部队伤亡很大,缺少粮饷,开不动呀。”
马法五心中冷笑,郝鹏举打的主意是什么,他心知肚明,青州距离新四军陈y不远,陈y部占领了临朐大半,郝鹏举的打算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不过这一层窗户纸大家都不捅破,多个朋友多条路是他们这些杂牌军将领的生存方式。但马法五不认为郝鹏举会成功,从以往的表现来看,庄继华一旦决定动手,便不会给对手留下任何机会。
“还是那句话,今朝有酒今朝醉,喝!”孙良诚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连续喝下三杯,然后醉醺醺的指点着吴化文和郝鹏举:“绍…周、腾霄,我….劝…你们最….好还….是老…实点,现…在是…啥….时候,别…以为…gcd能…保住…你们,庄….文革….要……翻脸,gcd…也保……保……不住…你们。”
这正是庞炳勋孙殿英顾虑的,这不是内战,内战中,你跑来跑过去,没什么,别人会拉拢你,会给你许愿,会给你加官晋爵,但现在不是,现在是抗战,如果这个时候叛逃,一顶破坏抗战的帽子盖下来,就能压死你。
吴化文沉默了,他与gcd有私下联系,可正是有这种顾虑,他把部队带到了兖州附近,他希望的是,所有反正伪军抱成团,十万多人,总能让庄继华有所顾虑。可现在看来,好像这个计划不行,无论孙良诚还是庞炳勋孙殿英都意气消沉,毫无斗志,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说实话,如果就这样,吴化文心中是不服的,要论对rì作战,他也曾经奋力作战过,两次津浦路作战,部队伤亡过半,此后在敌后,他也曾给rì军以重大打击,最后投敌也是迫不得已。
郝鹏举却不以为意,他给自己倒了杯酒,自斟自酌道:“这世上的事,谁能说清楚呢,边走边看吧。”
王瘦吾淡淡一笑:“诸位都是应zhèng fǔ要求反正的,山东会战如此顺利,诸位也是功不可没,庄司令不会不考虑到这点。”
正说着,庞炳勋的副官进来报告说战区司令来人通知,今天下午三点,庄司令要召开军队整编会议,要求所有将领全部参加。
庞炳勋和孙良诚相视一眼,心中几乎同时叹气,终于来了,是什么,就看今天下午了。
山东的事情比起河南来复杂十倍,庄继华根本没有多少时间留在山东,战区司令部正迁往黄河以北,先头部队已经在和作战处长高松元率领下开往德县。对反正伪军和游击支队的整编必须尽快决定,所以在结束了与何思源的会议后,便送何应钦去机场,下午便召开整军会议。
“滴!滴!”吉普车发出催促的叫声,伍子牛有些不耐烦的按着喇叭,副驾座上放着七八盒阿胶,济南城的破坏比较严重,倒塌的房屋堵塞了半条公路,交通很不顺畅。
前面一辆卡车和一辆马车对上了,卡车司机是个脾气比较火爆的湖南人,跳下车便骂,马车夫显然是进城的农民,车上拉着一车蔬菜,马车夫想掉头,可后面已经塞上几辆车了。
司机冲着马车夫便是一顿臭骂,马车夫不敢争辩,拉着马头要让路,可后面塞上了车让不开,马车夫急得,生怕司机真将他的车给掀了。
伍子牛等了会,有些不耐烦了,跳下车,走到前面,毫不客气的打断司机:“你,把车向后挪挪,这边让不开。”
司机抬头一看,伍子牛挂着上校军衔,整洁的皮靴能照出人影来,司机一看,气势顿时落下来,连忙准备上车倒车,可没想到就这一会,他后面也塞上了两部轿车,这下他也傻眼了。
伍子牛毫不客气走到最后一部轿车前,敲开车窗,让司机倒车,最后面那部车的主人显然有些身份,司机根本不理会他。伍子牛一下便冒火了,拉开车门就要将司机拖下车,可就这时,从前面的轿车上下来几个卫士,枪口就顶在他腰上。
伍子牛这下真火了,几十年了,只有他拿枪顶别人脑袋上的,其他还真没人敢拿枪顶在他身上,也没见他怎么动作,两支枪瞬间便落到他手上,两个卫士一下便跌出去了,伍子牛双手一分,一支枪对着车内,另一支枪对着身后的卫士。
这时后车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个少将,少将一出来便喝止他的卫士,他脸sè有些仓皇,出来便喝止他的卫士,然后向伍子牛连连道歉。
“伍副官,伍副官,这是误会,误会。”又连忙冲司机吩咐道:“倒车,倒车!这是庄司令的副官,伍上校,快倒车。”
伍子牛脸sè肃然,丝毫不客气的教训道:“司令早有命令,军人在外,不得扰民,你们这是公然违抗司令命令。”
“是,是,伍副官,我这便倒车,”说着冲司机吩咐道:“倒车,还不快点,倒车。”
伍子牛见他同意倒车,便也不以为意,将手中的枪交还给他的卫士,他心中有些纳闷,这家伙是什么人呢?少将至少是旅长,可他却不记得认识这人。
正纳闷间,两部轿车相继倒出来,卡车司机更不敢再啰嗦什么,连少将都服服帖帖的,他一个司机还能说什么。将事情解决了,伍子牛也没留下指挥,相反是少将留在那指挥交通,他返身走到自己的车前,刚发动吉普车,就看见街角闪过一个身影。
那人虽然穿着长袍,可身影却十分熟悉,正是宋云飞,伍子牛心中有些纳闷,也没多想,便发动吉普车,刚开过两条街,就看见对面过来一辆车,见到他便停下来。
“伍哥。”施少先在驾坐上向他招呼。
“你这是上那?”
施少先从德县回来,依旧担任特种部队分队长,特种部队队长还是宋云飞,副队长樊chūn申刚刚从医院出来,他在医院待了差不多半年。
“看见我们队长了吗?”施少先没有直接回答,相反问起宋云飞的下落。
“刚才我在那边看见他,好像在茶楼上喝茶,你去看看。”伍子牛没有追问施少先要做什么,长期在庄继华身边,他知道那些事可问,那些事不可问。
“那好,我有急事,先走一步。”施少先急急忙忙发动车,一溜烟跑了。
伍子牛低声咕哝一句,开车回到司令部,他回来的时间正好,不到十分钟,会议结束,庄继华陪着何应钦从会议室内出来,伍子牛冲他微微点头,表示一切安排好了。
“老师,学生刚进济南,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好,胡乱买了点阿胶,给师母带回去。”庄继华笑道。
何应钦有点意外,以往庄继华从来不送礼,别说他了,连蒋介石都没收到过他的礼物,今天这是怎么啦?
“你的礼物可不好拿,有什么事还是先说吧,我先看看。”何应钦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庄继华苦笑下:“其实也没什么,我要整军,恐怕要收拾人,另外,整编出的部队,也需要番号,老师,位居中枢,到时候还请老师多多关照。”
何应钦根本不相信庄继华的话,不过,既然如此,他也不推辞,吃过午饭后,便在庄继华陪同下到机场乘机飞返chóng qì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