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继华盯着炉子上的小水壶,半响没有答话,邓演达也不开口,这突如起来的变化,让他左右为难了,从心底里说,他不认为**会因为苏俄出卖中国利益,可他无法说服其他人,他很清楚,庄继华从来不相信苏俄,当年还在云桥时便不相信,现在更不会相信。
陈诚依旧在猜测庄继华今天的目的,他也望着桌上的茶盘,脑中迅速转动,忽然间脸sè大变,以邓演达与**的关系,庄继华将蒋介石的计划告诉了他,他会怎么办呢?
好像感受到陈诚凌厉的目光,庄继华慢慢开口道:“邓主任,我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
邓演达和陈诚又是一愣,邓演达心中涌起奇怪的感觉,以他和庄继华的关系,有什么事情需要这样,可随即明白过来,肯定与**有关。陈诚的想法则截然不同,他立刻意识到庄继华与邓演达的关系并不象传说那样密切,他和邓演达的关系很可能还不如当初自己与邓演达的关系。
“与周主任谈了十几轮了,”庄继华慢慢的说:“他们的要求我们无法达到,虽然随着贵州开发和云南开发成功,滇缅公路开通,极大的缓解了我们的后勤供应,可还有大批**没有换装,比如第八战区,换装的部队就很少,还有江南战区,只有两个集团军整体换装,后勤的困难将会持续整个战争。”
说到这里,他扭头看着邓演达:“老师,这次我希望您能配合我,逼**让步。”
邓演达和陈诚又是一楞,陈诚有些不解,他与周en来也交过手,清楚这个人,是不可能被逼让步的。邓演达则若有所思,他是非常清楚的,现在的分歧本质是庄继华和**的分歧,**要求分享东北,庄继华则坚决不同意,最大让步便是热河北部。双方现在以装备问题为掩护,私下里磋商的却是东北问题。
“文革,你想怎么作?”邓演达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反问庄继华。庄继华现在坚持的东北,并非将东北揽入自己怀里,更多的还是为第三党。
“很简单,将苏俄的企图泄露给新闻记者,然后逼**表态,以政治压力逼他们让步。”庄继华的语气有些游移,让人感到有些信心不足。
邓演达皱起眉头,自从东北争端起后,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渐渐的发现两边都对他起了疑心,庄继华和周en来现在都不与他商量了,庄继华还好点,周en来基本不与他讨论谈判事宜。
邓演达还是没有立刻答应,陈诚眉头紧皱,感到不妥,可他正要开口,却碰到庄继华递来的一道眼sè,感到其中有蹊跷,便顺势改口:“择生兄,我以为此事可行,你们和**的关系紧密,我们在外面逼,您在旁边劝,请他们以国事为重。”
“老师,辞公说得对,由于两党分歧,已经严重拖延华北作战准备,预定的北线作战部队现在依旧滞留在晋绥边区,晋军和八路军新四军主力依旧停留在山西境内,牵连的还有第八战区主力,两党对峙,总兵力高达七八十万,如此数年众多的部队,却被内耗了,实在令人心痛。”
“从太原冲突到郝鹏举事件,我们已经拖延四个月了,rì本人利用这段时间,迅速增强了在华北的力量,如果再拖延下去,华北rì军力量势必更强,我们要付出的代价就更大,老师,时间消耗不起呀。”
邓演达苦笑下,他还是没想明白,庄继华为什么要将这个烫手山芋交到他手上,犹豫半响,邓演达苦涩的说:“文革,你太看得起我了,周en来岂是我能改变的。”
庄继华轻轻点头,表示同意:“不过,老师,您和他们算是朋友,在一定情况下,您的话会发生作用。”
“什么情况?”邓演达立刻反问道。
庄继华却没有回答,只是淡淡一笑,陈诚立刻明白过来,庄继华在算计邓演达了,他心中暗暗一笑,邓演达显然也有这种感觉,他瞪着庄继华,庄继华却一脸无辜。
“择生兄,事关国事,你责无旁贷。”陈诚又加了一枚砝码。
邓演达想了半天,良久才重重叹口气,他还是不知道庄继华为什么要把他推出来,让他去劝说周en来,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可庄继华既然不说,他也无法。
“好吧,我试试,不过,我希望你们能继续谈判。”邓演达目视庄继华,其中含义,只有庄继华知道。
庄继华闻言只是沉默的点点头,神sè间依旧没有丝毫轻松,陈诚轻轻松口气,他认为邓演达已经落入庄继华的圈套,他展颜松口气,端起茶壶给邓演达倒上茶。
“择生兄,这件事要完成了,功莫大焉。”
邓演达苦笑下,喝了口茶,放下茶杯,从陈诚手中接过茶壶,给几个茶杯添上水,然后才问:“辞修,这次德黑兰会议上,罗斯福的态度是什么呢?”
“罗斯福更看重欧洲战场,亚洲战场始终是第二位,”陈诚现在有些轻松了,他随口说道:“斯大林的要求在德黑兰几乎全部得到满足,可能只有东北,因为委员长的坚决反对,才没有得逞。”
“那是自然,”庄继华嘴角露出一丝嘲讽:“苏俄死了很多人,杀了最多的德国人;不过罗斯福的目的恐怕更多的落在战后,美苏瓜分世界。
这场战争的结局已经可以初步看出来,苏俄经过战争,势力势必扩展到东欧,英美在法国登陆,可以在战后守住西欧,可能还包括东南欧。所以在战争结束后,苏俄对英美已经形成一定优势。如果,英美能攻入德国,双方平分欧洲,加上北欧,如此,英美在战后对苏俄还有些优势。
罗斯福维护中英的利益,只不过是为了在战后对苏俄有更大的战略优势。看看地图,如果中国加入苏俄阵营,整个世界的天平立刻偏向苏俄。”
“呵呵,”陈诚点点头:“战后的国际局势还很难说,丘吉尔对苏俄非常jǐng惕,而且美国政界对罗斯福频频对斯大林让步很是不满,罗斯福已经连任了三任总统,按照美国的情况,还没有人连任四任,如果美国换了总统,对苏俄可能会强硬起来,对我们的支持可能会大些。”
庄继华轻轻摇头,他给邓演达递过去一支烟,然后自己也点上,陈诚追随蒋介石,不抽烟不喝酒。
“辞公,您可能想错了。”陈诚面带微笑的望着庄继华,庄继华接着说:“我在美国生活了很长时间,美国人的英雄情节非常重,他们崇拜英雄,您看看他们的电影就明白了。罗斯福现在是战争英雄,他要参加大选,我可以肯定他能轻松获胜。”
庄继华的判断与外交部的判断截然相反,王宠惠认为罗斯福当总统的时间太长了,已经超过历任总统,美国人已经开始烦他了,如果再次参加大选,很可能会失败。
自从答应后,邓演达便心事重重,此刻也无心开口,只是默默的听。陈诚眉头微皱:“外交部的判断可不同。”
“他们看错了。”庄继华的神情毫不在意:“辞公,德黑兰已经告诉我们,不能对他们寄予太大希望,小小的帮助可能有,可最终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对前一点,陈诚心里有些怀疑,对后一点,他则完全赞同。如果中**队没有打到华北,没有消灭数十万rì军,在德黑兰,罗斯福还会不会维护中国呢?蒋介石的判断是,不,陈诚的判断也同样是,不。
此后的谈话主要集中在陈诚和庄继华之间,俩人都有意改善彼此之间的关系,陈诚初担总参谋长,需要庄继华的支持;庄继华要想有所作为,也要陈诚的支持,至少不设置障碍。
“五十一集团军已经整训差不多了,辞公,王国斌的任命什么时候能下来?”庄继华没有隐瞒自己的担心:“是不是校长另有安排?”
陈诚当然明白庄继华的心思,王国斌是庄继华的心腹,铁杆心腹。他轻轻叹口气:“文革,西南护卫队出来的将领提拔太快了。王国斌、张力辉、夏阳林、张新,他们大都是五期毕业生,现在已经是中将了,好多一二三四期的学长,都还只是师长旅长,甚至校级军官,如果王国斌再升到集团军司令,下一步恐怕就是上将,**中升职最快的上将。”
“战争时期不能按部就班,”这个理由庄继华不接受:“王国斌战功卓著,理该升职。在我手下,我只认能不能打仗,会不会打仗,我不看资历。**中有种很不好的东西,总要论资历,孙元良资历够高吧,黄埔一期,可能把部队交给他吗?辞公,鲶鱼效应,只有破格提拔,才能让将士心服。”
“文革,你说的都对,可委员长总要全盘衡量。”陈诚暗示事情不是卡在自己这里,是蒋介石不同意。
“辞公,您在校长面前即便不是一言九鼎,也有重要影响,”庄继华换了个口气,有些恳求的意思:“五十一集团军有十二万人,司令官不确定下来,对整训和作战有极大影响。”
陈诚叹口气,他当然明白庄继华心里着急,花了这么心思,将十几万伪军整顿下来,如果不能落到自己手上,任谁都难以接受。
“你们在聊什么,这样热闹。”
黑暗中传来蒋介石那独有的浙江奉化口音,三人连忙站起来,蒋介石从外面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