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北平现在是如此安静,大街上几乎渺无人迹,街面上除了巡逻队外,几乎看不到市民,极少数不得不出门的市民沿着墙角快速跑过,商店已经全部关门,天空中几架战机掠过,机翼下飞出一串传单。
“告北平rì军书,rì军官兵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距离你们最近的援军在山海关外,从平津地区出逃的华北派遣军主力已经被全歼,河边正三、谷寿夫等高级将领已经被俘,你们已经陷入绝境,放下武器,投降吧!你们的亲人正盼着你们平安回家。”
传单是用中rì两国文字写成,最后面还印着战俘营中的河边正三和谷寿夫的照片,面对镜头,俩人目光呆滞,河边正三手上还裹着纱布,显然是负伤了。
冈村宁次站在城头,城墙上,稀稀疏疏的站着几十个士兵,士兵的情绪很平静,他们冷漠的看着天空中飘飘荡荡的劝降书,在被围之初,士兵的情绪非常紧张,可随着时间推移,中**队没有发动进攻,各级军官尽了最大努力,将士兵的情绪稳定下来。
“司令官,支那将军给您写了封公开信。”
德永快步过来,将一张刚捡到的传单交给冈村宁次,冈村宁次稍稍楞了下,还是接过来展开:“冈村宁次将军,十多年前,天津一晤,相聊甚欢,庄某铭记于心,甚想再与将军一见,庄某略备薄酒,明rì下午,在北平城外,十方诸佛宝塔下,与将军再晤。”
落款是华北战区司令官庄继华,冈村宁次看完后冷冷一笑,将传单揉成一团,他很清楚庄继华见面会谈什么?
德永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等着冈村宁次作出决定。整个司令部的主要部门的干部都随着大城参谋长后撤了,他带着几个jīng干的参谋留下,原以为只不过留几天,可没想到,就这几天时间,他的雄心壮志便烟消云散,就像肥皂泡一样破裂了。
不但高级将领就算军衔最低的二等兵也知道,他们无路可逃,一些低级军官jīng血上脑,时不时的唱唱《君之代》,想要战斗到最后一滴血,可德永知道,冈村宁次却不是这样想的。
围城中,特别是被包围在敌国城市中,士兵在绝望中,军纪通常会迅速瓦解,rì军也一样,在最初几天,士兵在城内打劫商铺,甚至冲到市民家中抢劫强jiān,冈村宁次迅速作出反应,公开枪毙了几个抢劫强jiān的士兵,迫使一个中队长切腹自尽,同时加强巡逻,严禁士兵离开阵地,离开部队上街,这几条措施后,城内治安迅速好转。
解决了军纪问题,冈村宁次还必须解决一个在德永看来几乎是无法解决的问题,平津近十万守军的出路问题。
北平现在有兵力四万多人,天津守军六万来人,两地总兵力十万多人。这十万兵力的出路有两条:坚守、突围。
坚守,必须具备两个条件,外有援兵,内有足够的兵力;可平津这两个城市都不具备,如果这十万守军全部集中在北平或天津一城中还勉强可说够了,现在分散在两个城内,就谁也不够。
外有援兵,现在能指望的援兵就是山海关外的关东军,关东军现在聚集了大约四十万在山海关到锦州一线。从数量上来说,兵力是不少了,可冈村和德永都知道,关东军的jīng华已经调到南洋和华北,剩下的就是一些二流甚至三流师团,坦克飞机几乎没有,而横在他们之间的却是百万连战连捷的中**队,德永甚至敢断言,冈部直三郎根本不敢踏出山海关一步。
战守皆不可能,那剩下就只有一条路——突围,可有末jīng三和河边正三率领的几十万北撤部队均被全歼,他们这几万人…….,恐怕城外的中**队最希望他们走这条路。
德永越来越相信冈村宁次的判断,由于北平存在大量古建筑,中**队不会强攻北平。从被围到现在,中**队还没有向北平发动过一次进攻,没有一发炮弹飞进北平城,中**队完全坐视冈村宁次调整部署,rì军放弃的阵地,他们才接收,rì军不放,他们也不进攻。
“支那将军挑战了,”冈村宁次干笑两声:“好,派人去,告诉他,我愿意和他见面,不过地点改在,四惠桥。”
四惠桥是两军对阵的地方,这个地方处在双方shè程之内,在这里见面双方都要冒极大的危险,这对双方将领的胆量都是个考验。
德永迅速派北平维持会会长和少尉参谋高仓打着白旗出城,在中**队阵地前将冈村宁次的回信交给中国方面。
信和人被逐级上交,很快交到已经到通州的庄继华的手中,庄继华看后哈哈一笑非常干脆的对高仓和维持会长说:“好,就按冈村将军的简易,我在四惠桥等他,就在明天吧。”
“文革!”宫绣画大惊,连忙劝阻,要知道,rì军惨败下,即便能说通冈村宁次投降,可要是那个狂热的rì军下级军官不甘心,一枪便能要了庄继华的命。
“没什么,”庄继华知道宫绣画的担心,满不在乎的说道:“当年在热河停战谈判时,我曾经见过冈村将军,对他还是比较了解的,我相信他还不至于丢掉武士的尊严,来暗算我吧。”
“庄将军,还是谨慎点吧。”韦伯也不赞成,在他看来,这种主帅在战前见面,有欧洲的骑士风度,但rì本人的名声太差,与rì本人搞这种骑士风度,而且地点还如此危险,极为不妥。
“司令!我坚决反对!”徐祖贻更加反对,这简直就是宋襄公嘛,就算要冈村宁次团投降,也用不着堂堂司令官去冒这种危险吧。
“燕谋兄,冈村下战书了,我能怎么不应战。”庄继华嘴角露出一丝充满自信的笑容,可这个笑容在高仓眼中显得非常可怕,作为rì本军官,他深知rì本军队的一些痼疾,这要是有一个rì本士兵控制不住情绪,开上那么一枪,整个华北的两大主将就全完了。
可即便这样,支那战神依旧敢接受冈村宁次的邀请,这实在太可怕了,这是种什么样的自信?要有多大的信心,才能,才敢接受这样的邀请。
“文革,我也不赞成。”俞济时这时也站出来劝阻,从远征军到华北战区,他的心情有些复杂,他想起了行前蒋介石对他说的话,要他切实注意华北战区的情况,特别是各军将领。
这话让他有些莫名其妙,可随后陈果夫来访,从陈果夫的话里,俞济时猜到了蒋介石的意图,这让他非常震惊,也非常为难,但很显然这是蒋介石的意思,他只能接受,可具体该怎么作,他还不清楚,也不愿这样作。
“冈村宁次赌的就是我不敢去,”庄继华看着高仓,似乎丝毫不在意他听到他们内部的分歧:“我偏偏就不让他如意。”
说着,庄继华刷刷在回信上签下同意两字,然后封进信封里,交给高仓,从始至终,高仓都保持着肃立姿态,此刻他双手接过庄继华递来的信。
“你叫什么?”待高仓收下信后,庄继华似乎才记起这个信使。
“高仓次郎。”
“你是那里人?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是本州福岛人,家里还有母亲和妹妹,另外还有个弟弟,也已经应征入伍。”高仓的语气很恭敬。
“哦,他在那?”
高仓的目光很复杂,停顿下才说:“他已经为陛下尽忠了,在山东会战中阵亡。”
“嗯,可惜了,”庄继华叹口气,温和的看着他:“这场战争,我们有几千万同胞死亡,你们也死了上百万人,可为什么要打这场战争呢?贵我两国一衣带水,原本可和平共处,共同发展,可你们却一定要吞并中国。”
庄继华说着摇摇头,高仓是从rì本军官学校毕业,不过,由于战争的伤亡太大,军官学校的学员无法再象以前那样严格训练,而是半年速成,高仓便是这个速成系统的优秀产品,所以他才被分到华北派遣军司令部,而是不是到基层部队,否则他也活不到现在。
“我们是来帮助中国……。”高仓争辩道。
“这种骗人的鬼话你也信?”庄继华摇头叹息,用怜悯的目光看着高仓:“用你的脑子想想吧,如果我们将你们在中国的所作所为在rì本实行?你会认为我们是在帮助你?回去吧,用自己的思想好好想想,不要别人说什么便信什么。”
高仓满脸通红,可离去前还是恭恭敬敬的向庄继华敬礼,才和维持会长一起被送回北平。
高仓刚走,指挥部内立刻吵开了,俞济时、徐祖贻、宫绣画全部反对,梅悠兰的态度异常坚决,坚决反对他与冈村宁次见面。
“大哥!我要告诉姑姑!还要告诉爷爷!”梅悠兰急得眼中含泪,使劲抓住庄继华的胳膊大声阻止。
“文革!”徐祖贻不知道该怎么劝了,有些生气了:“你是全军统帅!你要出了事,华北百万大军怎么办?”
庄继华嘴角露出笑意:“燕谋兄,良桢,小妹,韦伯先生,rì本军队还没有成建制投降的记录,如果冈村宁次能成建制投降,这将开创rì本军队的先例,对将来作战将产生无法估量的影响,更何况,这还可以保存北平古城。”
说到这里,他看看俞济时和徐祖贻:“远征军少了我,照样打胜仗,华北战区少了我,良桢、燕谋照样可以指挥这百万虎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