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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投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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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生机(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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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宫绣画的劝说下,庄继华最终还是以报告的方式向黄山别墅发出密电,不过在措辞上他依然难以控制自己的愤怒,措辞严厉,愤怒jǐng告,若再有此类事件发生,他绝不轻饶。

    密电不是通过正常途径发往黄山,而是通过唐纵发给蒋介石,唐纵当然对此事心知肚明,他接到电报后吓了一跳,庄继华在电报中虽然没有点明是军统奉蒋介石之命所为,可话里行间都在暗示,唐纵看完电报后,明白庄继华已经掌握情况,他不敢耽误拔腿便向蒋介石报告。

    唐纵没有走前门而是从侧门进了黄山别墅,侧门开在后花园旁边,从这里进去可以避开前面等候召见的官员,从旁边的小门进入小楼内便可直接到蒋介石办公室外。

    从侧门进来,迎面便撞上陈果夫,陈果夫是第三处处长,他得过重病,身形瘦削,一席长袍穿在身上还空空荡荡的。

    虽然同在侍从室,可唐纵与他的交往却出奇的少,此刻更没心思与他谈论,唐纵只是略微点头打个招呼便要绕过去。

    “乃健,看你急匆匆的样子,有什么大事吗?”陈果夫却将他叫住,目光就落在他手上的文件夹上。

    唐纵一愣,侍从室都知道他的第六组是负责秘密情报的,所以很少有人问他的工作,无论是以前的林蔚,还是现在的萧赞育钱大钧陈布雷,从未问过他具体什么工作。

    陈果夫的问话让唐纵感到难以回答,按照纪律规定,他只能向蒋介石报告,其他人无权知道。可唐纵又知道,最近一年多,陈果夫明显受到蒋介石的重视,经常与他单独谈话,他的建议时常被采纳。

    此翁又比较记仇,今天若得罪他,不知什么时候在蒋介石面前进一句话,就够自己受的。唐纵心念电转立刻想好对策,他冲陈果夫笑笑:“是有事,东北出事了,庄司令来了密电,陈处长,待会委员长正等着我,待会我们再细聊。”

    说着唐纵便快步从陈果夫旁边过去,进入小楼内,陈果夫脸sèyīn沉的看着他的背影,随即露出淡淡的笑意。

    蒋介石没有立刻见唐纵,萧赞育让唐纵在旁边的侯见室内等候,很显然这间侯见室是专门清理过,唐纵进去时戴笠已经等在里面了,除了他们俩人之外,再无一人。

    戴笠看到唐纵进来,稍稍楞了下,唐纵轻轻叹口气,心里明白戴笠是为什么来的。俩人相对无言,静静的坐在房内。

    “是庄司令来电了吗?”戴笠终于打破沉默低声问道。

    唐纵微微点头,他看看戴笠想要说什么,可最终还是叹口气,什么也没说。戴笠也叹口气,人民联盟阵线成立后发展迅速,邓演达南下北上,四处活动,让蒋介石非常jǐng惕,命令戴笠和徐恩增严密监视。

    戴笠很快查明人民联盟阵线正向军队扩张,四战区不少将领秘密加入人民联盟阵线,湖北的余汉谋,广东的张发奎等人都可能已经加入。

    蒋介石大为jǐng惕,就在这时,邓演达在冀东发表讲话,蒋介石发现人民联盟阵线已经在冀东发展出一块地盘,这不由让他大为气恼,陈果夫趁机进言,蒋介石决定让戴笠密裁。

    戴笠知道这个行动的后果是什么,可他根本不敢提出丝毫意见,他思虑再三决定派军统秘密训练的特别行动队,连夜空运到秦皇岛,交给东北区区长文强,由文强制定行动计划。

    可今天上午文强急电,特别行动队没有按照预定计划撤退,接应人员没有接应到任何一个人,秘密调查人员发现伏击点有过激烈战斗,特别行动队是全部阵亡还是被俘,他正在调查。

    如同晴空霹雳,戴笠当时便慌了手脚,一面急电文强,尽快查清行动队下落;一面匆匆赶往黄山别墅汇报。

    戴笠凭感觉认为,特别行动队失败与庄继华肯定有很大关系,在东北境内能让特别行动队这样的jīng锐悄无声息消失的,只有庄继华有这个能力。

    唐纵的回答证实了他的猜测,庄继华能在上海将邓演达救下来,在东北更不容这种事发生。一想到庄继华插手了,戴笠内心便一阵阵发冷。

    在内心深处,戴笠对庄继华有种畏惧,这种畏惧从广州时便有了,尽管庄继华对他的态度始终很好,可这种畏惧却没有消除,相反随着时间推移和了解增多,越积越重。

    戴笠很想问问庄继华的电报都说了些什么,可看看唐纵,他的嘴唇动动还是没有提出这个询问。

    “内侍不得与外臣勾连。”这是中国历朝历代最高统治者奉行的金科玉律。作为内侍的唐纵深明其中道理,作为特工头领的戴笠也明白其中缘故。所以他不能问,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过了一会,门开了,萧赞育进来,俩人以为蒋介石召见都站起来,萧赞育摇头说:“再等会,委员长正和美国大使商议四国首脑会议的事。”

    “不是已经定了吗?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变化?”唐纵皱眉问道。

    四国首脑会议原定在开罗,时间定在十月中旬,蒋介石召集军政人员开会商议,已经决定赴会。

    “斯大林又出妖蛾子了,他要求在克里木半岛的雅尔塔召开会议,而且暗示将我们排除在外,罗斯福提出了个折中方案,开罗会议还是照常进行,不过由四国改为三国。”萧赞育提起斯大林时,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一丝不平。

    萧赞育说着将带来的茶杯给俩人摆上,给他们冲上茶:“已经谈了不少时间了,很快便会结束,你们先喝会茶,待会我来叫你们。”

    待萧赞育离开后,房间又陷入沉默中,唐纵感到太沉闷,便站起来走到窗前,窗外是别墅的正门,院子里有几个官员正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什么,不时发出低低的笑声。

    看了一会,唐纵忽然想到,蒋介石为什么让他和戴笠独处一室,是不是有意识让他们先行沟通,然后再与他们谈,否则也不会让萧赞育将首脑会议的事透露过他们。

    唐纵决定冒下险,他看了看房间内便对戴笠说道:“斯大林在xīn jiāng东北连吃两瘪,忍不下这口气,想拿首脑会议撒气。”

    “关键是罗斯福,罗斯福要是能硬一下,斯大林还是得吃瘪。”戴笠点头答道,他心里略微有些奇怪,唐纵怎么开始关心起这些来了,他们作为情报人员,很少关心外交情况。

    “戴局长,苏俄情报机构,美国情报机构都是世界xìng情报组织,你们军统也该好好策划下,展开对苏情报,看来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苏俄将是我们的主要敌人。”唐纵说道。

    戴笠苦笑下,刺杀邓演达这事弄不好就要让他下台,现在他可没心情来规划这样长远的事。唐纵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冲他露出丝微笑,拍拍手中的文件夹:“是有气,不过对你们影响不大。”

    戴笠心中稍稍楞了下随即心中一喜,唐纵轻轻叹口气:“庄司令那样的明白人,还不知道令自何而来,不过,他也不想掀起风波,所以顺水推舟,归到rì本人身上去了。”

    担忧和恐惧一下烟消云散,强撑着的那根丝线断然崩裂,戴笠双腿一软,跌坐在沙发上。刺杀邓演达,这事成与不成都会掀起巨大的**,一旦暴露是军统所为,mín zhǔ党派和gcd一定会穷追猛打,就算国民党内的高级将领,庄继华、陈诚、张治中等,邓演达的学生好友,也绝不会放过他。

    唐纵看着戴笠狼狈的样子,既感到好笑又有些怜悯,不过他的情况虽然有所好转,危险并没有根本消失。

    刺杀不成,蒋介石的训斥少不了,而且戴笠正在谋求jǐng察总监的职务,想将jǐng察总监纳入军统控制下,反对者本就不少,又受此影响,恐怕希望渺茫。

    戴笠擦擦头上的冷汗,心中连叫侥幸,他心里明白,这是庄继华放了自己一马,如果庄继华坚持追索,保不住蒋介石便拿他当了替罪羊。

    “乃健兄,见笑见笑。”戴笠冲着唐纵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雨浓兄,我们之间还说什么,你的难处我知道。别人眼中,你我风光无限,可那知道我们每天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戴笠大有知己之感,慨叹道:“还是你明白呀。我坐在这个位置,尽力吧,别人骂我是特务,不尽力吧,对不起校长,还能怎样呢?只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校长抛肝沥胆吧。”

    唐纵点点头同样叹息道:“是呀,他们都在猜,谁是谁的人,咱们是谁的?生是校长的人,死是校长的鬼。”

    知道庄继华将事情压下来了,戴笠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反应也变得敏捷了,他的目光迅速向四下扫了一眼:“乃健说得对,离开校长咱们什么都不是。邓演达触怒校长,我们应该为校长出力,这次失败了,这家伙跑到庄司令那里,再要下手可就难了。”

    “这庄司令也真是的,干嘛非要护着这广东佬,上海救他一次,这次又….,司令到底想作什么呢?”戴笠又将话题转到庄继华身上。

    唐纵转身坐到戴笠对面喝了口水才说:“谁知道呢,唉,校长怎么说我们怎么作吧。”

    说到这里,俩人又陷入沉默中,各自默默的喝着茶,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传来说话声,蒋介石和宋美龄送大使出来,过了一会萧赞育推门进来,告诉他们蒋介石召见。

    俩人进去时,蒋介石的办公室已经收拾干净,蒋介石坐在办公桌后,正在看一份文件,俩人向他敬礼后便站在那里,等待蒋介石开口。

    蒋介石却没有开口而是专注的看着文件,眉毛不时皱一下,戴笠透透打量,他的心情随着蒋介石的眉头的松紧而松紧。

    “文革都说些什么?”蒋介石平静的问道。

    虽然没有点明问谁,唐纵立刻打开文件夹取出那份电报小心翼翼的交到办公桌上:“这是刚收到的庄司令电报。”

    蒋介石没有去拿电报淡淡的说:“你念一下,让雨浓也听听。”

    戴笠的心又绷紧了,唐纵只好拿起电报念道:“委员长,邓演达将军和严重将军前rì在来沈阳途中遇袭,袭击者身穿rì军军服,然卑职认为,此事并非倭寇所为,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均选择恰到好处,非了解邓严两位将军行程之人不能设计,军统中统是否牵涉其中,望校长详查。

    东北刚刚光复,来往军政重任极多,各党派人士,各级将领,均纷纷前来,卑职绝不允许有任何不愿言之事发生。

    邓将军乃国内著名人士,在党内军内有极高声望,若遇害,势必造成朝野震惊,政局将从此动荡不安,国家有重新分裂之可能。

    委员长身肩国家民族之望,当以坦荡之风处理朝局,此种行为若得逞,朝野势必怀疑为委员长所为,委员长之威信势必受到严重打击。

    二十年来卑职所言极多,其中利害,卑职早已向委员长言明,今卑职不再重言,唯望委员长三思而行。”

    听着唐纵宣读,戴笠就感到知己手心全是冷汗,庄继华说是rì本人所为,可实际上却在指责蒋介石,同时向他提出jǐng告,他不能接受这种行为。庄继华以往的电报都自称学生,可这封电报,满篇都是卑职委员长,师生之谊悬于一线。

    偷眼看看蒋介石,蒋介石却没有生气,似乎预料到庄继华的愤怒,他将文件放下,唐纵将电报放在他的桌上。

    “异党不断挑衅,党内反对不断,国家命运前途莫测。”蒋介石叹口气,伸手拿起电报看了两眼便放在桌上:“外国人欺负我们,我们自己呢?又内斗不断,国家复兴还漫无时rì。”

    唐纵和戴笠有些惊讶,蒋介石很少在他们面前这样说话,这样神态的说话对象除了庄继华便是蒋经国宋美龄。

    “雨浓,这事就这样吧,没有揭开也好。”蒋介石平静的对戴笠说,戴笠的心彻底放下来,连忙答应:“是,学生没能完成任务,请校长训示。”

    蒋介石站起来将水杯端在手上,从办公桌后走出来,边走边说:“文革有句话是对的,有些事情不能急,四川人有句话,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现在的形势对我们很有利,我们不着急,戴笠,你要加强对东北的工作,邓演达在东北说了些什么,作了什么,见了那些人,都要详细向我报告。”

    “是,学生一定做到。”戴笠大声答道。

    “还有,庄文革与邓演达有没有联系?他们见面说了些什么?作了些什么?都要弄清楚。”蒋介石说到这里轻轻哼了声:“人民联盟阵线?不过一帮跳梁小丑!哼,”

    蒋介石望着窗外的秋rì,过了半响才轻轻的道:“连我这个老师也要不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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