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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投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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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日薄(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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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轿车在东京的街头驶过,两边再也没有任何街景,只剩下断瓦残垣,街上人群稀少,甚至连以前常见的,有些令人烦的,打打闹闹的孩子也看不到。

    空气弥漫着些许异味,昨晚中国空军再度光临东京,对江东区进行了猛烈轰炸,位于江东区的汽车制造厂和飞机发动机厂被彻底炸毁,连带周围十平方公里土地上的建筑全部被焚毁,大约六万多人被烧死。

    对这样的轰炸,东京市民已经有些麻木了,现在亲戚朋友之间见面后的谈话往往是聊家里那些人还活着,或者街区是不是受到轰炸;如果没有,必定会引起一方的惊讶,然后便会追问原因,看看是不是因为天照大神对这个街区有特殊照顾。

    各种躲避轰炸的小道消息在地下流传,金鱼替主的传说被证明没有效后,最近从来没被轰炸的皇宫成为新的热点,每天都有人在皇宫外寻觅,弄到一点东西便拿回去供起来。

    轿车穿过市区,向郊区驶去,西尾寿造透过车窗,忽然看到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他皱眉想了想才想起来,是原华北双子星之一的立高之助。

    陆军省也同样被炸弹光临,陆军大楼被焚毁,陆军省迁到郊外的原水产研究所内,这个研究所是农业林业省所辖,战争爆发后,研究所经费严重不足,而且由于兵力紧张,一些年青人应征入伍,于是农业林业省干脆将这家研究所与大阪的另一家研究所合并,这间研究所就空下来了。

    不过研究所没有原陆军省大,参谋总部就搬到另外一个地方,没有继续合在一起办公。很凑巧的是,这研究所离立高之助买的房子不是很远,就隔一条水溪。

    立高之助已经完全不像军人了,他的头上裹着条蓝sè布带,和服扎得紧紧的,脚上套着双踏踏板,面前摆着两筐青油油的蔬菜,几个女人正低头在筐里翻拣,立高之助斜叼着烟,眼睛紧盯着手里的秤,正给个老太太讲着什么。

    西尾寿造轻轻叹口气,原来他还想过段时间将立高之助重新征召入伍,可土肥原从满洲回来后告诉他,立高之助有重大间谍嫌疑,这个人在也不能用。

    初闻此言,不但他,梅津美治郎也决不相信,可土肥原的态度非常坚决,西尾寿造和梅津美治郎虽然不信,可重新征召入伍是不可能了。

    “可惜了这样一个干才。”西尾寿造在心里轻轻叹口气,可转念一想,这对立高之助未尝不是好事,现在这摊烂摊子,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难以扭转。

    “大势所趋,大势所趋。”西尾寿造喃喃低声道,副驾座上的秘书稍稍动了,从后视镜看了眼,便没再动了。

    轿车驶进陆军省,在省内焦急等待的军官们,轰的一下围过来,西尾寿造见此冷哼一声,车门被打开,西尾寿造迈步下车。

    “阁下,阁下,会议结果是什么?结果是什么?”

    “阁下,陛下是什么意见?陛下有些什么意见?”

    ……西尾寿造一言不发,径直走进小楼,小楼不过两层高,在大厅后,西尾寿造看到了中岛康健,他不由停下脚步,微微皱眉:

    “怎么,中岛君也和他们一样凑热闹?”

    追在身后的军官们一愣,顿时鸦雀无声,人人脸上露出尴尬之sè,最后面的几个军官悄悄离开。西尾寿造转身扫视众位军官,厉声说道:“你们在这作什么?自己就没有工作了?这里是陆军省,不是菜市场!”

    多数军官羞愧的低下头,少数几个军官依旧倔强的昂着头,西尾寿造严厉的瞪着那几个军官:“御前会议,是帝国最高会议,由陛下亲自圣断,无论什么结果,作为帝**人,都要无条件服从!你们为什么还要打听!难道你们想要违抗陛下的旨意!”

    西尾寿造怒气勃勃,花白的头发根根颤抖,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整个大厅都被他的气势压住。

    “如果有人想违抗圣意,那么就从我西尾的尸体上跨过去!”

    咆哮声还没落,众军官便如鸟兽散,再无人敢停留在大厅,中岛见此嘴角滑过一丝嘲讽,他是月初从朝鲜回国的,他的正常职务还是人事局长,在满洲的任务不过是临时xìng的。

    那场轰动全国的大捷,在他看来不过是rì本在这场战争中最后一针强心剂,更何况他根本谈不上取得了胜利,在他撤出战斗后,在通化附近阻击中**队的两个师团损失惨重,最后只有三chéng rén逃到鸭绿江对面,因此算下来,双方得失相当,打了个平手。

    回来之后,他向西尾寿造写了份报告,对关东军的目前状况作了详细,这份报告西尾寿造没有拿出来,而是在看后便将它锁进了办公室内的保险柜中。

    “中岛局长,你也想问问御前会议的情况?”西尾寿造喝退众军官后,转身看见中岛康健依旧留在原地没动,便毫不客气的问道。

    中岛康健淡淡摇头:“不是,阁下,我是正要出门,正好遇上。”

    西尾寿造神情稍缓,向楼梯走去,边走边大声嘲讽道:“还好,陆军省还有几个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人,可惜就是太少。”

    中岛康健一直站在原地直到西尾寿造一行的背影在楼梯拐角消失,他才转身出门。院子里聚集着刚从大厅内逃出来的军官们,他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看到中岛康健出来,众人都抬头看着他。

    中岛康健在陆军省算个异类,独来独往,少有参与军官们忧国忧民的议论和活动,众人也不爱搭理他,这种状况直到他从满洲载誉归来后才有改善,一些青年军官是靠近他,可很快又被他身上那层傲气和冷气赶走,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几个军官成功接近了他。

    “中岛君,御前会议有什么结果?”

    “问问大臣阁下不就知道了。”中岛康健脚步不停边走边说,两军官的神sè尴尬的目送他离开陆军省。

    出了陆军省,中岛康健停下脚步扭头看看陆军省,每次离开这个院子,他都感到异常的轻松,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这所院子有种陈腐的僵尸味,好像积攒了几百年。

    这股陈腐的僵尸味是从何而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聚集的。院子里的所有人似乎都陶醉在这股味道中,就算他自己也曾经沉醉其中。

    幸运的是,现在他醒来了,并开始厌恶这股味道。当然,这是秘密,绝对不能被外人知道的秘密。

    “哇塞,中将阁下,您看上去真是太漂亮了,简直可以比得上森兰丸了。”

    立高之助看到穿着崭新中将军装的中岛康健装模作样的叫起来,森兰丸是战国时期著名美男子,也是一代枭雄织田信长的“爱人”。

    立高之助的嘲讽却让中岛康健感到顺耳多了,比那个院子内的那些恭维要顺耳得多。

    “要不要来两斤。”立高之助用脚踢踢面前的筐,继续调侃道。

    “得了立高君,我可是中将,不是伙头兵。要做生意,你得去找他们,”中岛康健笑了笑,低头看了看框内所剩无几的菜:“你的货好像少了点。”

    “已经不算少了,够东京一家人吃两天了。”立高之助说着走到他面前,双手扶着他的肩:“很高兴你能从满洲回来,战无不胜的支那将军没能将你留下,恐怕将来是他在这场战争中最遗憾的事。”

    中岛康健微微摇头:“您太高看我了,恐怕这场战争中,我还上不了支那将军的赌桌。”停顿下,他又微微一笑:“不过,你能这样说,我还是很高兴。”

    “不识抬举的东西,”立高之助将筐挑起来:“既然回来了,我请你喝酒。”

    “你还有酒?”中岛康健有点意外:“整个东京都找不出几瓶酒,你怎么会有酒?”

    立高之助诡异的一笑:“跟我来吧。”

    由于粮食紧张,zhèng fǔ下令禁止用粮食酿酒,清酒已经是千金难求,就连军官俱乐部也不再提供酒jīng类饮料。立高之助居然说他有酒,这让中岛康健很是惊讶。

    军人在战争中总是能吸引很多目光,特别是在rì本这个好战的国家内。路过的人纷纷投来奇怪的目光,这对组合有些奇怪,一个严整的军装,肩上金星闪闪;另一个挑着担子,一个筐里还有些菜,带着浓厚的乡土气息。

    “呵,看来和你走在一起,给我添了不少光彩。”立高之助今天似乎吃了药,总是在不断嘲讽挑衅。

    中岛康健也不生气平静的说:“怎么心态不平衡了,要不咱俩换换。”

    “想得美,”立高之助一笑摇头说:“唉,你可是刚得了勋章的英雄,这就想打退堂鼓,也太对不起那块勋章了吧。”

    中岛康健鼻孔轻轻哼了声,不提这块勋章还好,提起这块勋章他便有气。他还在朝鲜时,军部便将勋章送来了,冈部直三郎还特地为他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可中岛康健打心眼里不认为自己该得勋章,授勋仪式一结束,便再也佩过这块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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