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翔说着话,看到周通推门走了进来,就停了下来,伸手示意周通随便坐,等周通礼貌地与孙萍芳握手,并与其他几位点头打招呼,之后走到他的面前,才慢慢地对他说:“刚才与孙省长议了一下,下一步的调研让省委宣传部也参与进来,你一会与秦亮秘书长通一下气,让他安排一下时间,至少需要两个半天的时间,等那边做好安排,你再具体通知孙省长。 ( ”
周通郑重地点点头,表示记下了,作为省政府的秘书长,尽管是面对省长交办的事项,也没必要像秘书一样认真地记录,毕竟是多年老办公厅的人了,记忆力和领会意图的能力都是经过长期训练,并已经成为了习惯。
周通也没有询问齐天翔具体细节,一则忌讳当众询问,二则也是不需要过多的征询具体内容,凭着多年秘书长的经验,以及判断和思考,他对领导交办工作程序和要求,已经是烂熟于心了,特别是这半年多来与齐天翔的交往,已经形成了一定程度的默契了。
齐天翔从来不会过多的越级安排事情,这是齐天翔的性格和学识修养造成的,都是按照正常的办公流程交办事情,而且很多时候都是由小张转达他的安排和想法,很少干扰办公厅的日程安排,临时改变或增加安排的情况不多,使得办公厅,特别是周通的工作压力不大,也很顺利和得心应手。
齐天翔直接交办给他工作,而且是直接让他与秦亮联系,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要通知到哪一级,要求什么人参加。如果仅仅是通知宣传部派员参与,也没有必要让省政府和省委的两位秘书长交流了,直接通知办公厅就办了,可见齐天翔没有说,但让宣传部唐建国亲自参与的目的,也是很明显的。
看到周通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齐天翔就再次伸手示意周通坐下,并温和地说:“正说着文化事业改制的问题,你也坐下一起听听吧!”
“说到了文化宗旨和主旋律的问题,咱们就不能忽视文艺队伍的稳定和主人翁地位的问题。”齐天翔目光变得深邃,环视着众人缓慢地说:“说到这个问题,似乎就触及了市场经济改革的敏感问题,就有些犯忌讳,可这个问题现在却愈显得重要了起来。”
齐天翔话语变得艰难,与孙萍芳对视了一眼,拿起了茶几上的烟盒征求着她的意见,看到孙萍芳微微颌表示同意,并起身离开一点就座,齐天翔歉疚地微微笑着,举起烟盒示意其他几位,看到大家都纷纷摆手谢绝之后,就拿出了一支烟,凑到周通的打火机上点着,深深地抽了一口,才再次望向了众人,缓缓地开口道:
“天枞同志是做群艺工作的,群贤同志是做新闻宣传的,李麟同志最初做的是文物保护工作,而富春同志更是在军营这个大熔炉里起步的,我请同志们对比一下过去的岁月,再看看现在的社会状况,看看我们进步了多少,有疏忽和缺失了什么?”
听着齐天翔的话语,王天枞不禁打心里对齐天翔产生了佩服,仅仅是片刻的停顿,就将情绪调整了过来,也使得严肃的话题转瞬间变得了探讨,并交给了文化厅的人来答,而且先点名的就是自己,因此未敢迟疑,顺着齐天翔的话意感慨地说:“确实在这样,以前群艺馆做活动,不是缺人手,就是缺设备,总之不缺的时候不多,可这缺哪缺却不愁,只要有要求,不管是附近的单位、学校,还是企业、街道,要人有人,要设备给设备,而且都是无偿支援,真是体现了万众一心,众人拾柴火焰高的气势,干什么事情心气都顺,真正达到了办法比困难多的境地。”
“王厅长说的很对啊!那个时期人们普遍比较单纯,集体主义思想还是占据了绝对主流的地位,不说是搞活动,更大的事情也是靠群众旺盛的热情做出来的。”贺群贤接过王天枞的话,望着齐天翔真诚地笑着说:“我是做新闻报道的,接触基层的机会比较多,给我印象深刻的就是农田水利建设,以及城市建设。哪一年河州南部水库开工建设,那是动员了全市十万名工人、农民、学生参与建设的,没有任何报酬和额外补贴,完全的自觉自愿,水库工地人山人海,群情激奋,硬是在最短的时间内,不靠任何机械设备,没有任何大型工程机械,人拉肩扛就将一项关系到河州市城市安危的工程做完了,至今还在挥着重要的拦水蓄洪,保障河州市民饮水安全的任务。”
“何止是这些啊!我参加文管工作不久,就赶上省博物馆建设,当时是河海省为建国十周年开建的献礼项目,物质和人员,以及工程建设专业人员,都严重短缺,又赶上冬季,就在河州城外的荒郊上,几十顶帐篷搭起来就算是开工了,几万人自赶来义务劳动,自带工具和干粮,参加工程建设,起因就是报纸上的一条消息,还有省委、省政府的一个号召。那场面现在想来可真是艰苦,也真是感人啊!”李麟也是接着贺群贤的话语,深有感触地说:“按照现在的建设标准,哪样的季节,哪样的条件,以及哪样的建设队伍,是根本不符合开工条件的,可就是一群凭着热情和信念无私奉献的建设者们,在当时钢筋混凝土都严重短缺的时代,硬是靠着聪明才智和能工巧匠的创造,建成了大框架、大空间的大厅和展厅,半个多世纪了仍然安然无恙,而且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整个工程造价只有物质投入的七百多万元,人工成本只是寥寥很少的一部分。”
李麟说着,略带激愤地补充道:“前不久博物馆重新进行外墙粉刷,近七千万的造价,建工单位还直报怨没有利润,一个大厅的飘窗没有处理好,需要改造,人家开价就是二十万,连一颗钉子的成本都计算在内了,工时更是精确到分秒的程度。七百万的建筑,七千万的维修,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这算什么,人家工程单位付出了,获得劳动报酬也是应尽应分的事情,还有更气人的呢!”张富春耐心地等李麟感慨完,才微微笑着接过话来说:“我一个老战友,今年带队到南方抗洪救灾,这样的任务以前也经常接到,我在部队时每年的汛期都是全员待命,停止休假,随时准备参与任务的。”
张富春解释着,看着微微笑着认真倾听的齐天翔,慢慢地说:“以前抗洪抢险,都是部队、地方,以及当地的老百姓共同完成的工作,一线抢险任务基本上是战士和当地老百姓在承担,政府组织人员进行后勤保障工作,基本上是物质供应和协调配合都完全到位的。可这次抗洪,我的老战友还是出了深深的感叹,集体主义感没有了,社会凝聚力没有了。除了奋战在大堤上的战士,根本就见不到一个当地的老百姓,当地政府的人员也是满腹牢骚地说,不是不愿动员老百姓上堤,而是成本太贵,张嘴就是一天三百块,见钱到手才行。”
张富春停顿了一下,喝了口水平复了激动的情绪,接着慢慢地说:“更为不可思议的是,不管是堤外的民房建筑,还是堤内的鱼塘、树木,即使被洪水淹了也不允许战士去动。不时上堤的农民,不是来帮忙的,而是来监督的,人家的理由很简单,救灾是政府和军队的事情,私人财物受国家法律保护,淹掉了国家会补偿的。还有就是整村的老百姓都在等着战士们救援,来得晚一点,或者先救了这家,另一家不是埋怨,就是拒绝救援,还得当地政府来说好话,做工作才行,好像就是施舍一般。面对累的已经接近虚脱的干部战士,有人忙着手机拍照、刷屏、朋友圈,就是没有人伸手帮下忙。有一个班的战士,坚守在一个险堤三天两夜,没有吃的喝的,到村里求援,希望能从老百姓家中讨点热水喝,可却没有如愿,不是人家没有,而是人家忙着打麻将没工夫。老战友讲到这里都想哭,而且愤愤地表示,如果不是任务在身,如果不是心中的使命感,正想带着队伍离开,这哪里还是救援,哪里还有鱼水情深,简直就是在做着一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看到齐天翔疑问的眼神,张富春赶忙补充道:“人家并不需要你救援,甚至还希望洪水再大一些,灾害更严重一点,这样人家就可以得到更多的补偿款,说不定洪水过后一栋新的小楼就建立起来了。”
“升米恩,斗米仇啊!这是什么?这不就是十足的自私自利,这不就是一盘散沙吗?”孙萍芳有些愤愤地说:“我们的当地政府呢?我们的基层干部呢?都在维稳,都怕激化矛盾吧!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怎么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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