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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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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毒血尘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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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轻尘微笑道:“李浪子对我那孩儿倒是情谊深厚。他既然自己想出去历练,又岂能指望我成天跟在他身边保护他?”

    李闲冷冷地道:“恐怕是因为他与你政见不同吧!”

    “政见不同?哈哈哈……”顾轻尘大笑起来,说道:“这个‘政’字倒是颇有意思。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不教他武功?总不会是在他幼时我就知道他与我政见不同吧?”

    李闲恨恨地道:“我怎么知道你的变态想法!”

    顾轻尘笑眯眯地道:“一并说与你听,好教你安心。因为顾平根本就不是我的亲子,我甚至没有告诉过他我的所谓政见。在顾平心中,他母亲甚至一直心向重阳。”

    李闲听到这里,脊梁骨忽然感到阵阵发寒。

    只听顾轻尘继续说道:“所以他才会出山找萧无语,才会借重阳教来发展自己的所谓事业。这样,你们才会毫不怀疑我有任何问题。”

    李闲颤声道:“原来他一直只是你用来迷惑我们的棋子,可他自己仍不自知……”

    顾轻尘忽然自嘲地苦笑一声,道:“不过人非草木,他毕竟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他死在陈仲手上,确实是我始料未及的,所以我才会去杀陈仲报仇。说这么多,你满意了么?”

    李闲冷冷地道:“不满意。”

    顾轻尘“哦”了一声,道:“为什么?”

    “因为你杀陈仲的时间太诡异了一点,就像杀人灭口一样!”

    顾轻尘呆看李闲半晌,忽然大笑起来,道:“这你倒想错了。我选在那个时间杀陈仲,是因为他那时不但失去了利用价值,而且甚至有可能为你所用。重阳与天山决战在即,我岂能在那时让你们多得陈仲和慕容霜这样的猛将?”

    李闲苦笑一声,道:“我当时真的怀疑过你。”

    顾轻尘敛去笑容,道:“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李闲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你在拖时间等追我的人到来。不过我始终认为……”

    “认为什么?”

    李闲眯起眼,道:“我始终认为,只要我与厉天联手,天下再无我们战不胜之物!”

    随着最后一个字说完,黄光蓝芒同时亮起,齐齐向顾轻尘劈头盖脑地轰去。

    顾轻尘哭笑不得地道:“厉天,你果然放弃了武者的尊严!”话虽这么说,但对这一击却丝毫不敢怠慢,停风刀幻出一片光影,封死了两人进攻的线路。

    厉天淡淡道:“在毕生的执念与武者的尊严之中,我知道如何取舍。”寒月剑倏地发散,蓝光化作千百幻影,将顾轻尘全身笼罩得密不透风。李闲则是实打实地一刀直劈,径取顾轻尘脑袋。

    两人一个实攻,一个扰敌,配合得无比默契。更何况,厉天的扰敌,不是一般的扰敌,甚至每一道剑影,都有致人于死的能力。

    顾轻尘心中无奈,一刀轻挑,打算先破李闲实刀,再解厉天幻象。两刀正欲相交,忽然李闲的实刀不见了,变成了铺天盖地的黄芒,就像阳光普耀;漫天的剑影也不见了,一道凄冷的蓝光呼啸而至,点向顾轻尘的咽喉。

    顾轻尘心中叫苦,这两人的默契,简直像孪生兄弟一般心意相通,以实还虚,以虚还实。反复更替间,天下没有任何人能应付裕如。

    “嗖!”一条白练从一旁飞来,向李闲肋下点去,正是楚梦的一手围魏救赵。

    李闲没有理会,厉天也没有。两人的招式不变,依旧直取顾轻尘。他们的心意十分明确,被楚梦的白练点中,只要临时避开要害,大不了落个半身不遂;但他们的刀剑若是击中顾轻尘,那任顾轻尘三头六臂,也难逃重伤,凭楚梦决拦不下厉天接下去的最后一击。

    楚梦忽然想通了这一点,再要变招已然不及。

    顾轻尘闷哼一声,终于展开身法,边退边战。厉天如影附形地紧追不舍,顾轻尘下风已现,想要扳回是难比登天,此刻就算没有李闲帮忙,厉天也能轻易地击杀顾轻尘于十几招内。

    李闲趁势回刀一扫,将白练荡开。他的任务,就此变成了拦截楚梦。

    顾轻尘心中苦叹,李闲确实没有夸口。他们两人自始至终没有半句交流,连眼神交汇都没有过,但一进一退,却是浑然天成。

    李闲展开刀法,和楚梦游斗起来。楚梦的白练舞得像风车一般,却始终逼退不了李闲半步。其实李闲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只凭一口硬气咬牙死撑,现在的他,只希望王翰不要太早找到这里来,只要再迟片刻,厉天必定能先斩顾轻尘于剑下,到时就算王翰和玉秋水一起来,李闲也不怕了。

    可是上天往往不从人愿。就在李闲以为大事已成时,空气中忽然多了一丝虚朦的味道,整个空间,似乎开始有些蒙胧起来,蒙胧得就像楚梦的眸子。

    水月错掌。

    一道掌影凭空而至,拍在李闲刀侧。李闲闷哼一声,喷血跌退。王翰一步不停地向厉天后背轰去,务求一举毙敌。

    李闲大急,偏偏楚梦的白练像幽灵似的缠过来不放,他别说去支援厉天了,就连自己回气疗伤的时间都没有。

    厉天再向顾轻尘递出雷霆一剑,顾轻尘咬着牙,勉强接下,继而浑身一震,鲜血顺嘴角缓缓流下。厉天暗叫可惜,但寒月剑却再也不能向前刺去,只是从肋下穿过,指向王翰的掌心。

    王翰横掌拍在剑身上,蒙胧的掌影在厉天眼前缓缓地飞舞,厉天的剑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慢,越来越轻,但那寒冷,却丝毫不见减退。

    顾轻尘闭目休憩片刻,挺刀再次攻了上来。

    厉天淡淡道:“顾兄原来也与厉某同样放弃了尊严。”寒月再变,蓝芒再度发散,把顾轻尘卷入战圈中,竟是以一敌二。

    李闲一边努力驱散白练,一边惶急不已。他知道厉天的做法虽然很酷,但却是决讨不了好的。顾轻尘的伤绝对不算太重,而王翰还是个损耗不大的生力军。不用太久,厉天必将步上顾轻尘刚才的老路,被逼至难以挽回的下风。

    但是,他又可以帮上什么?

    “妈的……”李闲喃喃地骂了一句,忽然呆了一下。

    正以白练死缠着他的楚梦,绝美的脸上竟挂着两行晶莹的泪!

    李闲心中像堵住了什么,骂人的话再也说不出来。阴魂不散的白练忽然也变得不那么讨厌了。

    何必呢?李闲暗叹一口气,如果让她败,她或许反而舒服许多吧?

    油尽灯枯的经脉忽然轻微地一阵躁动。李闲暗叫不好——这感觉他很熟悉,早当初与紫虚对阵时,就已尝到过一次。这正是四周的先天生气向体内狂涌的征兆。

    对于这件事,李闲也不知是好是坏,总之他一直摸不清如何控制生气吸收的速度。他知道顾轻尘当初那句话没有胡扯,人的经脉承受能力是有限度的,根本无法承受先天真气的狂涌而入。上次面对紫虚时可以说是命好,莫名其妙地就过了关,但再来一次的话,李闲不能肯定自己有没有避免爆体而亡的好运道。

    心中虽然担忧,但事情终究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李闲一刀挑向楚梦缠向他脖子的白练,忽然感到天灵一凉,接着涌泉一热,刀尖上寒热交缠,先天真气若脱缰野马,倒卷而回。

    司徒贝贝左右搀扶着父母,艰难地向大部队所在的位置赶去。司徒夫妇受的伤并不轻,幸得在司徒铭精湛的医术下才勉强保持着体力,换做别人,或许早已一命呜呼了。一家三口不能肯定有没有追兵跟来,在目前的形势下,只有寻求大部队的保护才是正理。

    司徒贝贝不时紧张地看着后面,以他们这么慢的速度,此刻没被人追上实是奇迹。

    “爹,好像没有人来追我们。”司徒贝贝紧张地说道。

    司徒铭调息片刻,才苦笑道:“我倒希望有人追来。杨乱不知发了什么病,现在对方有能力追来的人只有王翰和玉秋水,如果不是追我们,必定是分头追教主和江老怪去了。”

    莫白羽轻笑一声,幽幽地道:“三哥,或许你忘了一个人。”

    司徒铭愕然道:“谁?”

    莫白羽苦笑道:“你听,风中送来多么优雅的音符。凤梧琴的声音,二十年过去,还是这么动听。”

    司徒贝贝讶然道:“我没听见琴声啊!”

    司徒铭苦笑道:“我也没听见,这是你娘的感应罢了。”

    司徒贝贝问道:“凤梧琴是什么琴?”

    莫白羽道:“王翰的真面目,你刚才也看见了吧。”

    司徒贝贝沉思片刻,骇然道:“难道是于秋师伯?”

    莫白羽轻哼一声,淡然道:“以后不必再叫她师伯了。”

    话音未落,悠悠琴声越来越近,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条白影人影从黑暗中似缓实快地飘了出来,一眼望去,像极了精灵般的楚梦。

    “楚梦的筝是跟玉秋水学的,原来武功是向你学的。”莫白羽对着人影,微笑道。

    人影走到近前,于秋那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秀丽容貌已清晰可见。听了莫白羽的话,于秋微笑道:“秋水本姓于,我与她本是姐妹,就如轻尘与王翰一般。楚梦是我们共同的弟子。师妹伤得不轻。要不要姐姐帮你疗伤?”

    莫白羽冷笑道:“多谢师姐好意,只不过老四教导小妹,不要轻易让人为自己疗伤。”

    于秋沉默片刻,道:“王翰杀老四,是不得已。”

    司徒铭忽然冷冷地道:“你杀老二,也是不得已么?”

    于秋愣了愣,道:“是的,我岂愿杀二哥?不过三哥你怎么知道我杀了二哥?”

    司徒铭闭上眼,强忍着哽咽,道:“你的衣服上有血迹,隐泛幽紫色,这是老二的血特有的光泽,你不会不知道吧?”

    于秋再次沉默,道:“我……没有留意,我不敢看二哥的血。”

    司徒铭气极反笑,道:“你变心跟了顾轻尘,这也罢了,全神教没有人怪你。但老二为了你,二十多年来始终独身不娶,你竟能狠下心对他下手!你还是人吗?”

    于秋低下头,看着地上的幽影,缓缓道:“你们和轻尘之间,我总要选择其一。轻尘要我杀二哥,我除了照办之外,就只有自尽一个选择。”

    莫白羽淡淡道:“我若是你,会选择自尽。”

    于秋叹道:“所以你依然忠于重阳,而我叛逃了。”

    莫白羽的声音无比冰寒,道:“我从未憎恶过一个人,想不到第一个让我如此憎恶的,却是我的师姐!”

    于秋摇头道:“你不能理解我们的志向,也不能理解我们二十多年来耗费了多少心血,这种心血绝不能在你们手里毁于一旦。换了你是我,你也未必会做出和我不同的选择。这就是江湖,就是无奈!”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吗?”莫白羽呵呵地笑了,道:“那么你现在,来杀我们一家?”

    于秋厉声道:“师妹!为什么你们总是非要你死我活不可?为什么就不能选择退避?我已杀了二哥,实在不想再杀你们,我下不了手!”

    司徒贝贝终于忍不住了,骂道:“老虔婆,少假惺惺!要杀我爹娘,先杀了我!”

    于秋看了司徒贝贝一眼,道:“贝贝,你不是我的对手。换了你的李闲来,还差不多。”

    司徒贝贝怒道:“你的废话很多!”

    于秋忽然仰首望了望天,道:“不错,拿下了你,我不仅可以不必再杀你爹娘,更可以让李闲束手就擒。”

    司徒贝贝紧张地抽出玉笛,她忽然意识道,自己实在是个负累。

    空气忽然紧张起来,于秋的琴已不知收到了哪里,白玉般的手掌伸出,如同美丽的玉蝶。

    司徒铭忽然笑道:“贝贝,退下。”

    司徒贝贝急道:“爹!”

    司徒铭笑道:“我们没必要和一个死人过不去的。”

    司徒贝贝愕然,莫白羽呆了一下,脸上忽然露出悲哀的色彩。于秋的神色如司徒贝贝般疑惑,继而微笑道:“三哥这是在诅咒?”

    司徒铭神色如同莫白羽一般悲哀,轻轻地道:“我说的是事实。”

    于秋的脸色变了,猛地低下头,看着身上手上曾被成笑溅到的血迹。

    莫白羽低声道:“想不到……二哥……”

    司徒铭叹道:“老二心里,比谁都难过。”

    于秋的脸上变得毫无血色,涩声道:“二哥……难道练成了毒血尘爆?”

    司徒夫妇都闭上眼,不再理她。

    于秋喃喃地道:“怪不得,怪不得他要用凝血功来拖延时间……原来……原来……”

    司徒贝贝低声问父亲:“什么是毒血尘爆?”

    司徒铭道:“这是重阳医毒一门与人同归于尽的绝学。成老二毕生修毒,他身上的血肉筋骨都带有极强的毒性。在用凝血功特意压制血流之后,这些毒性会尽数浓缩至血液中。毒血尘爆就是使血液在死前爆裂,将使喷溅而出的血液带着极强的渗透性,只要沾在对手肌肤上一滴,迅速渗遍全身组织,在半个时辰内,对手将全身腐烂而亡,没有任何医治之方。”

    司徒贝贝的眼中已是蓄满了泪水:“这么说……二伯他……”

    “老二通体爆裂,尸骨无存。”司徒铭平静地说着,泪水却不能控制地渗出眼眶。

    于秋仿佛没听见他们父女的对话,依旧自言自语着:“二哥,你好……好,好,死在二哥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不冤枉,不冤枉。”说着说着,缓缓坐了下来。手背上传来麻痒的感觉,伴随着细微烧灼的痛楚,一点溃烂逐渐扩大开来。

    于秋静静地望着手背的溃烂,平静地道:“你们走吧,我不想让你们看见我死前的丑陋。”

    司徒贝贝撇撇嘴,正想说些什么讽刺的话语,终究忍了下来,扶着父母,缓缓离去。

    身后传来“嘶嘶”的腐蚀声,司徒贝贝忍住呕吐的欲望,脑子里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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