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墨爵和凝缨从颜轻素的房间里出来,便看到了站在门口外靠着墙壁一脸惆怅的颜温禹。
颜温禹墨色的眼睛闪着一抹复杂的神情,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没精神,飞快的看了凝缨一眼,一脸平静的凝缨一眼,便对绯墨爵说道,“我可以和你到书房谈谈吗?就一会,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
“有什么事情不可以在这里讲吗?”绯墨爵扬了扬唇,似是有些嘲讽。
颜温禹毕竟是年长的长辈,看到他这有些目中无人的样子,顿时就恼怒的气红了脸,声音嘶哑的说道,“除非你想要改变这种平静的状态,不然的话,那就去书房单独聊聊,我想你应该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撕破脸吧?”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若有似无的透过绯墨爵瞟向凝缨,凝缨略感不适的轻蹙眉尖,却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绯墨爵淡淡一笑,说道,“呵,那就去书房谈吧。”
凝缨拉住他,似乎是有些忐忑,楚楚可怜的看着他完美的容颜,粉唇微启,“爵,我……”
“你在这等一会,我和颜伯伯去谈一些事情,很快的,你乖乖的在这不要乱走知道了吗?”绯墨爵轻声安抚她,知道她在这里不习惯,但是却又不想让她跟着去谈那些事情。
凝缨这才放开了他的手,乖巧的点点头,“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绯墨爵随着颜温禹走入了走廊尽头的一间书房,看着消失在尽头的身影,凝缨平静的脸上,终于碎开了一抹不为人知的裂痕。
清澈水眸微微一眨,眸底轻漾着一丝惑人的光芒,如同碎冰扎入,竟然带着一丝难见的寒冽之意。
停留片刻,她看着那走廊尽头那个白色的豪华窗户,脚步轻缓的移动,悄无声息的走向那倾落了一片温暖阳光的走廊尽头。
书房里,一袭烟灰色装束的绯墨爵坐在昂贵的真皮沙发里,他的对面,便是紧皱着眉头的颜温禹。
“爵,事到如今,我就开门见山不绕弯子了,我希望我问的问题,你可以真心的回答我!”
绯墨爵挑了挑眉,浓郁幽蓝的眼里满是无谓,淡凉的开口,“请问。”
颜温禹神情隐忍,相比起绯墨爵的云淡风轻,他就显得很不淡定,就好像内心压抑着很多痛苦一般,眸色都是微微发红的。
紧盯着绯墨爵完美的脸庞,颜温禹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那般,声音嘶哑而微颤,低低的在空气中摩擦响起,“你对凝缨,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只是为了报复?”
绯墨爵闻言,并没有做多大的反应,只是轻抬眼眸看他,轻笑一声,将问题丢回给他,“你认为呢?”
“你……”颜温禹微微一愣,却又忍住了内心那股冲动,尽量让自己的情绪放平,“你觉得我该怎么认为?爵,你是绯谦的儿子,是记恨了他一辈子的人,你……这么多年一直处心积虑的报复,我怎么知道你对她,是否又是真心的?”
“是吗,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那你是不是觉得,我要是娶轻素,那就不是对他们的报复了?”
颜温禹表情一僵,脸色立即苍白了下去,一副吞下了老鼠的表情看着他。
绯墨爵又是淡淡的笑了,他早就猜测到了颜温禹的想法,也不怕他敢做什么。
颜温禹的眼神一下子就变的愤怒了起来,尖锐的盯着他,声音都失去了一丝寻常的润色,微带恨意的说道,“如果你敢利用轻素……我……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看着他气的有些颤抖的身影,绯墨爵轻叹一声,双眸漾开一丝鬼魅的光芒,“看来你真的是很偏袒轻素,就算是一开始提到凝缨,你都没有这个反应。”
颜温禹的眼神微闪,那抹犀利瞬间破碎,变的有些朦胧如雾。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毕竟轻素是你从小带着长大的,肯定是比较亲近的,只是,如果你真的不打算放弃如今这平静的生活,那就不要再去管她是否怎样,纵然她也想要见你,不过如今看来,不见,反而是更好的。”绯墨爵平静的说出一番话,颜温禹自然听得懂,脸上的表情很是忧伤纠结。
“你说的那么轻松,难道你忘了,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吗?如果二十年前,你没有做那些事情,我又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你的意思是全怪我?难道你敢说,你从来都没有贪恋过你现在的这个位置吗?地位和财富,如果不是我,你能拥有这一切吗?”绯墨爵冷笑看他,“二十年前,颜家大小姐说要你入赘的时候,你完全可以自主选择,她也没有逼你,是你自己乖乖的入赘颜家的,当时的你,不就是为了颜家的地位和财富吗?”
此话一出,颜温禹的脸上显出一股羞恼之色,颤抖的指着绯墨爵,连字都说不清楚,“你……你……”
“颜温禹……哦,不,我应该是叫你……温禹吧?”绯墨爵诡魅的扬唇,深邃如海的眸底,暗涌着一丝魔魅的精光。
温禹……
颜温禹听到这个叫法,眸子闪烁的更加痛苦。
仿佛,有一个火红耀眼的姿影,掠过他的脑海之中,纠缠着他沉寂已久的回忆……
“二十年前,是你自己为了颜家的财富自愿入赘颜家,从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是我要报复造成的结果了,而是你自己的贪念,顺理成章的推动了我的复仇计划,我是恨绯谦和凝露,也曾经想过夺取他们的性命,可是我始终都是留情了,凝露抑郁而终,也是你害的,并不是我,你懂吗?”
“凝露……凝露……”颜温禹恍惚的重复着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根针一般,深深的刺入他的心底。
凝露……是他害死的吗?是他害死的……
绯墨爵看着他,从喉间说出来的话,越加的冰冷刺骨,狠狠的刺痛他沉寂的心底。
“二十五年前,你自己为了致富而抛下已经怀孕的凝露,一个人跑到意大利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买卖,被当地拘留了起来,我是偶然间得知你的存在,所以你出狱那天我才会让人将你绑到了我面前,本来我并没有打算做些什么,但是颜家大小姐却看上了你,而你看中了她家的财富,甘愿入赘,对被你遗弃在洛城的凝露和凝缨这对母女不闻不问,甚至连绯谦陪凝露找来意大利的时候,你都不敢去见他们,温禹,你就是一个懦夫,败类,根本就不配做父亲!”
“不……不是……”被突然揭开的内心伤疤和不堪的过去,颜温禹的脸一片扭曲,激动的反驳,“不是,我不是懦夫,我才不是,我也爱我的女儿轻素,她痛苦,我比她更痛苦!”
“那凝缨呢?”绯墨爵厉声开口,“凝缨难道就不是你的女儿吗?你就那么的偏心?!”
凝缨……
颜温禹猛地一愣,整个人一片混乱,喃喃乱语,“凝缨是我的女儿……她是凝露的女儿……她不是……谁知道凝露有没有跟绯谦乱搞过,绯谦那么爱她……”
绯墨爵听到这话,一下子就火了,气势凛冽的将他从沙发里揪起来,狠狠的盯着他浑浊的眼睛,冷冽的说道,“你果然就是一个人渣,根本就不配做凝缨的父亲。”
“就算凝缨是我的女儿,那也没有轻素那么亲啊,我看着轻素从婴儿到长大,她呱呱坠地那一天,她学会走路那一天,她第一次叫爸爸的那一天……我全都记得一清二楚,我更加疼爱她那是自然的,就算我和凝缨这份父女的关系血浓于水,但是也比不过我和轻素之间的父女之情啊,而且,轻素身体那么差,又被你悔婚,就算是我亏欠凝缨,但是也不能用轻素的健康和幸福来换!”
宁愿放弃凝缨,他也不会放弃轻素,轻素是他的命,从小就捧在手心里疼爱着的掌上明珠,一直没有相处过的凝缨,又怎么能相比?
“其实你最爱的,还是你自己而已,无论是凝露,还是轻素,都只是你自我欺骗的一个理由而已。”绯墨爵冷冷的松开他,拍了拍自己的衣袖,甚是不屑。
颜温禹无力的跌坐在沙发里,羞恼的抱着头,“你都已经选择了凝缨,那就不要再来伤害轻素,轻素病重,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的伤害了,无论你对凝缨是真心还是报复,都不要再来伤害轻素了!”
“我也不会那么的卑鄙,对一个时日不多的病人还那么残忍,既然你对凝缨没有父女之情,那就乖乖的闭上你的嘴巴,不要让她听到一点关于你的风声,她当初怀着能见到父亲的心情而来,我不想她带着失望的心情回去在凝露的墓前哭诉你的冷血无情,那只会让她更加的难受。”
“……你真的会给她幸福吗?”
“你以为,你还有权利过问吗?”绯墨爵目带讽刺,冷静的回吻他。
颜温禹浑身一僵,整个人忽然像是泄气的皮球那般立刻跨了双肩。
是啊,他已经没有权利过问了,对于凝缨这个女儿来说,他是个不合格的父亲,当初他听到关于凝缨做了绯谦的情人的事情时,他为凝露教出了这样的女儿而感到耻辱,所以一直不愿意承认凝缨是他的女儿,而后来凝缨做了破坏轻素婚姻的女人,他更愤怒,虽然在意大利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貌似凝露的模样让他震惊,但,他却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认她这个女儿。
他自私,他承认,因为所有的爱都给了轻素这个女儿,所以他不愿意让轻素失去了心爱的男人之后,再失去心爱的父亲。
所以,他只能放弃凝缨。
他们的对话,一直激烈的进行着,所以他们并没有留意到,书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而有一个浅色的身影倒映在干净光滑的地板上,似是停驻了许久,最终在所有的光线消失的那一霎那,悄悄的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