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杨氏和郑氏失望的是,司徒凝冰非但没与独孤如意斗起来,反而在听说了此事之后命长笑亲自登门向皇后表达自己的谢意。
可怜长笑天生不善言辞,只能硬邦邦的转达司徒凝冰的原话,“大小姐让奴婢转告皇后娘娘,虽说不便收下娘娘的礼物,不过娘娘一番心意她却领受了。”愣是将一句感谢示好的话说成了示威。
独孤如意心里憋着火,可碍着长笑是杨炎身边第一得力之人,她也不敢给她脸色瞧,只得按耐下心头的怒火保持着端庄的微笑,话中有话的道:“表姐也太客气了,原是自家姐妹,本宫又是后宫之主,她来宫中做客,本宫怎样也该尽地主之谊才是,如何当得她一个谢字?”见长笑只低着头不接话,独孤如意狠狠掐了一把身下罗汉床上的锦垫,才强压下了摔茶盏的冲动,撑着笑道:“你回去告诉表姐,因陛下有令,本宫不能去立政殿瞧她,她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差人来同本宫说,不必客气。”
“是,奴婢记住了。”长笑行礼告退。
“欺人太甚!”长笑走了一会儿之后,独孤如意终于忍不住还是摔了茶盏,“竟到我这儿示威来了!”。蔷薇也是满脸的气愤,正欲说话却被月季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娘娘当心气坏了身子。”月季一壁支使宫人收拾地上的碎瓷和茶水,一壁柔声劝道:“奴婢同长笑姐姐也打过几回交道,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未必是受了那位的指使故意给娘娘难堪。娘娘万不可为了一时之气与那位交恶,可别忘了这后宫有多少人眼巴巴的瞧着您呢!”她也生气,可经过昨天武德殿走了一回,听陛下说了好一番那位的喜好,月季比什么时候都清楚,凭如今自家主子在宫中的地位,是动不得立政殿那一位的。她一个奴婢帮不了主子旁的,只能劝着她省时度事,别一时冲动倒叫旁人捡了便宜。
月季说的话,独孤如意何尝不懂,只是许多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尤其是这一个“忍”字,当真是心头一把刀,疼的她死去活来!可为了保住地位,她除了忍又能如何?只盼着父兄这一去洛阳,能旗开得胜,她的族人们都能加官进爵,如此她的后位才会稳固些,办起事儿来才更有底气。若是父兄输了,独孤如意根本不敢想,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出于这种恐惧,独孤如意愈发迫切的与司徒凝冰结交,除了想借她的手铲除四妃之外还有给自己留后路的意思。纵然心在滴血,独孤如意还是亲自选了各种上好的素色暗纹锦缎和一串翡翠佛珠,依旧命月季带人送到了立政殿。
司徒凝冰最擅长体察人心,自然懂得独孤如意的心思,之所以派长笑去春华殿致谢,一来是让杨炎费点儿脑筋猜猜她想干什么;二来是探探独孤如意的底。毕竟她从没见过这位表妹,性情如何不过是通过密报上寥寥数字粗识一二,很难真正的下判断。作为一个囚犯,司徒凝冰的活动范围暂时只限于立政殿,且没有被探视的权利,而这后宫里除了司徒菁芜之外再没一个女人敢贸然闯进这座牢笼。杨炎大概是从前十几年来对自己手下作威作福惯了,骤然当上皇帝一时转换不过来,没料到居然还有敢违抗他皇命的人存在,一时疏忽才叫司徒菁芜闯进了立政殿。自此之后杨炎吸取教训,将立政殿原本还算正常的守卫增加到了原来的五倍,日夜巡逻,不要说人就是一只鸟都飞不进去。托堂妹司徒菁芜的福,司徒凝冰从一个囚犯变成了重囚犯,不但失去了自由,几乎连隐私都没有,吃饭睡觉甚至如厕都有人看着,杨炎是下定了决心要将她与世隔绝!
在这样的情况下,司徒凝冰只能通过与皇后独孤如意看似找乐子一般的结交,悄悄激化后宫矛盾,给杨炎不断的制造些小麻烦,让他紧张一段时间,然后渐渐的习惯她这些近乎玩闹的小把戏,最后慢慢放松警惕……
一番试探下来,司徒凝冰对独孤如意的性情有了个大概的了解。至少同密报中说的一样,独孤如意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更是个懂得发现和把握机会的人。司徒凝冰就喜欢同这样的人打交道,因为聪明人往往都喜欢自作聪明,能屈能伸便是有所求,懂得发现和把握机会就更容易上当!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司徒凝冰吩咐长笑,“去把皇后送来的锦缎拿来我瞧瞧,正好挑两块可心的衣料,你叫人照着长安最时新的款式给我做几身新衣裳。”
“是”长笑恭谨的应了,转身吩咐宫人将月季送来的锦缎拿上来。耳边传来司徒凝冰一声悠长的叹息,“真是无趣,若是见怜在此,怕是已经与我说起长安最时新的款式花样,该梳什么样的发髻,配怎样的首饰了。实在是弄不明白,李嘉责到底是有病呢,还是品味独特,怎么就偏对块冰块儿情有独钟?”
对于司徒凝冰这一番明显透着贬义的话,长笑只作没听见,依旧若无其事的指挥宫人搬东西。她却不知,在司徒凝冰提到李嘉责三个字的时候,她身形一瞬间的僵硬没瞒过司徒凝冰的眼睛,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司徒凝冰笑得意味深长……能使美人计的,也不都一定是女人。
独孤如意送的所有锦缎都搬上来之后,司徒凝冰似乎真的来了兴致,一匹一匹的抖开在身上比画,还不时询问伺候自己的宫人和长笑,“这匹好看么?”“这个颜色做条襦裙怎么样?”“这个花样是不是做深衣最好看?”……
那模样真跟寻常爱打扮的姑娘少妇没有两样,但望着她如花笑靥,长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脑门,大小姐这样的反常,怎么瞧都有一种暴风雨前宁静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