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李嘉懿和司徒信的大军赶到,司徒凝冰就出其不意的反败为胜了。李嘉懿和司徒信反倒捡了妻子和女儿的便宜,两路大军几乎是前后脚进的长安城。
“快让娘瞧瞧!”真真切切的瞧见司女儿毫发无伤的站在自己面前,司徒夫人高兴的直掉眼泪。抱着司徒凝冰好一场大哭,司徒信好说歹说都没劝住,最后居然反被司徒夫人感染,抱着妻女一起哭了起来。
司徒凝冰一般只会安慰心情低落的人,比惨那套明显不适合现在这个情景,见自己爹娘哭了半天都没有停下的意思,只得开口道:“父亲母亲快别哭了,保重身子要紧。”
她不开口还好,她这一开口司徒夫人与司徒信对视一眼,哭得更伤心了。司徒夫人用帕子不住的擦着眼泪,瞧着司徒凝冰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个逃难的难民,“你这孩子……”司徒夫人抽抽噎噎的道:“受了那么多苦,怎么就……”说到一半说不下去,司徒夫人又捂着嘴哭了起来。
司徒凝冰大概明白她为何哭得那么伤心了,赶紧拍着司徒夫人的后背安慰道:“娘你别听人瞎说,我真没受什么苦,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一根毛都没掉。”
“你别瞒我了!”司徒夫人这个时候可不似寻常那么好哄,“我都听说了,那天在猎场你为了让我逃跑,先是引开御林军受了重伤,后来又被狗皇帝打断了双腿,我刚瞧你走路不利索!哪里是好好的!”说完又抱着司徒凝冰一阵哭,不住的道:“我可怜的女儿……!都是娘不好……!叫你受了这么多苦……!”
司徒信也跟着她哭,一壁哭一壁附和道:“是爹不好……!爹没有护住你……!爹没用……!”
司徒凝冰求助的望向李嘉懿,李嘉懿深深的望着她,那眼神跟司徒夫人差不了多少,甚至让司徒凝冰觉得自己大概比难民还惨。好在李嘉懿不是司徒夫人,到底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接到司徒凝冰求助的目光,立刻收敛了神色,张口劝道:“岳父岳母且别难过了,你们心疼女儿,须知倾城也心疼你们,她身子不好何苦再叫她心里难受?”
这话果然有效,两人闻言渐渐收了声,擦干了眼泪。司徒凝冰瞪了李嘉懿一眼,怨他说话不知委婉点!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这一瞪其实是有些无理取闹了。李嘉懿倒是很受用,没一点儿好心没好报的委屈。
司徒夫人冷静下来之后又细细打量了司徒凝冰一遍,最后得出结论,“你这孩子比上回见的时候又瘦了不少,你想吃什么?告诉娘,娘亲自给你做!”
这回司徒凝冰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父亲,她虽然自小离家,但母亲的厨艺如何她还不至于忘记。如果说她自己是女红厨艺一窍不通的话,那跟她娘一比,她都能算精通了。
司徒信还沉静在对女儿的愧疚中,没能领会司徒凝冰目光中的意思,反而还附和道:“对对对!你这些日子受了这么多苦,该好好补补,一会儿用完了膳,爹再找两个太医给你把把脉,多开些补药,一定要把身子调养好!”
司徒凝冰既无奈又感动还有几分难过,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上回与杨炎那一战就耗损了许多元气,这回更是伤的厉害,左手戴着的锁命石原本是深褐色的,如今却浅了不少,颜色的变化不止提醒着她生命的流逝,也预示着她的身体状况会每况愈下。现在她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行动自如,再过两年……
她早有心理准备,并不害怕自己承受不了,只是……司徒凝冰瞧着自己的父母,心底生出一股难言的不安和愧疚,若他们知道真相该是怎样的伤心自责?平生头一回,她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所做的决定,如果不是她不甘心,不是留恋这个世间,就那么去了,或许他们痛苦一阵之后还能忘了她继续生活,不用空受十多年的分离之苦,抱着卑微的希望,到头来却还是要承受天人永隔的痛苦!
“父亲母亲……”司徒凝冰张口犹豫了半天,到底说不出自己命不久矣这样的话来,最后只得顺着司徒信的话笑道:“放心,太医院的太医早给我请给我请过脉,没有大碍的,这些时日好吃好喝早养的差不多了。”说着晃着司徒信的衣袖撒娇道:“爹,我现在闻着药味儿都怕了……”
她难得露出小女孩儿的模样来,司徒信心软的一塌糊涂,什么都忘了只顾着哄她,“好好好,咱们不吃药。”
司徒夫人在一旁埋怨,“不吃药怎么成?你就会惯着她!”却也哄司徒凝冰道:“药补不如食补,娘叫人每日给你煮好吃的,保管没有一点儿药味儿,你一准儿喜欢!”
“还是娘疼我。”司徒凝冰讨好的拿脑袋在司徒夫人颈项中蹭来蹭去。
如果不算上一旁被忽略了的李嘉懿,这情景便是一幅温馨美好的画,可添了李嘉懿这画就凭白生出了几分落寞和心疼。
王氏和安国公的关系二十多年如一日,说好听了是相敬如宾,说难听了就是同床异梦,李嘉懿从不知道旁人的父母竟也可以这般相处。因为不曾得到,故而一心向往,李嘉懿是羡慕着司徒凝冰的,可是羡慕比不上心疼多!明知命不久矣却不敢实言相告,她能对他从容说出“我不过是离枝的花苞,根基已毁,只剩下盛开之后的凋零,再也等不到来年春天的再度绽放”这样叫人绝望心痛的话,但面对将她视若珍宝的父母她却不能亦不敢告诉他们这残酷的真相,甚至连丝毫的不适都不敢表现出来。她只是个不满双十的女子,这个年纪原该尽情享受父母夫君的疼爱,人生才刚刚开始,可她却经历了旁人一生可能都不曾经历的磨难,承受着普通人无法承受的痛苦还要面带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