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母女与心急如焚拼命赶路的司徒启明一行人前后脚进了长安城。王氏母女刚踏进李府别院,箱笼还未及卸下,就迎面撞上了风尘仆仆的司徒启明和一身男装的无忧。
司徒启明一心扑在自家妹妹身上,碰上王氏母女也顾不上见礼,策马直往内院奔去。
王氏不知他身份,以为是哪里来的狂徒,高声吩咐家丁拿人,幸亏李淑宁及时拦了下来,“母亲!”李淑宁解释道:“那是嫂子的二哥,听说之前一直驻守定襄,怕是知晓了嫂子的消息,急急赶了过来,母亲瞧在二哥面上多担待些。”
王氏虽重规矩,却也素来心软,何况她自己尝过丧女之痛,于司徒启明的心情更多了几分理解,原本心中的恼怒也化成了同情的一声叹息,“嘉懿媳妇这命,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正自伤感,忽听人在旁唤道:“三姐。”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王氏一时没反应过来,带着几分疑惑朝那人望去。只见来人一袭鸦青色长袍,满头青丝用一根乌木簪拢在头顶,身形瘦削形容憔悴,虽是男装打扮,但王氏一眼就瞧出这是个女子,再细瞧她的脸,王氏忽的瞪大了眼睛,指着来人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你你你……!!!”反手就给了来人一耳光,“你还有脸来见我!!!”
这一巴掌,王氏丝毫没留手,用尽了全力,无忧没日没夜的赶路,身子原就有些禁不住,这一巴掌挨下来,再也站不住,一下倒在地上。
李淑宁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她娘亲自动手打人,又听来人唤她娘“三姐”猛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一言难尽的小姨母。这挨打的,八九不离十就是那位小姨母!
“这该如何是好?”李淑宁正犹豫着要不要上掺合进上一辈的恩怨中,已经有人比她先一步扯住了还欲上前揪着无忧头发继续扇耳光的王氏。
“夫人!”齐嬷嬷扯着王氏的衣袖跪倒在地,“老奴知道您生气,可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这些年七小姐一个人孤身在外无依无靠的,必定受了不少苦,也算受到了惩罚,她到底是您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您千不念万不念,也瞧在先老爷夫人的面上饶了她罢!”
“嬷嬷说得轻巧!”王氏红了眼,哭道:“我太原王氏因她蒙羞!父亲被她气死!要不是她,我怎么会惊了胎,连累嘉懿……”想起长子天生残疾,还有那不可告人的隐疾,王氏就恨不得活剐了无忧!“你叫我如何能饶了她!”
自己二哥的腿疾由来,李淑宁从前只听说是当初母亲同张姨娘争锋,父亲偏袒张姨娘,使得母亲郁结于心,加之骤闻外祖父去世的消息,伤心过度才惊了胎,生下了不足月的二哥。这会儿听她娘言语,原来她那素未谋面的外祖父的死,还与眼前这位死而复生的姨母有关,照这个因果关系,她好像应该上前跟她娘一起把姨母打一顿,帮二哥报仇!
“娘!”李淑宁终究没有撩起袖子跟她娘一起上演痛打落水狗的戏码,她上前安抚情绪激动的王氏,“有什么话进屋再说,在这儿打打闹闹,传了出去丢的是咱们家的脸。”一句话就让,怒火填膺的王氏冷静不少,她恨恨的瞪了无忧一眼,咬牙切齿道:“滚!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三姐”无忧脸颊红肿的跪在王氏脚下,没有哀求哭泣,声音平静而坚定,“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父亲,更对不起王氏一族,我不敢奢求你原谅,原也无面目登你的门,只是我有要事不得不见世子一面,见过之后要打要骂悉听尊便!”说完郑重的对王氏拜了三拜。
王氏被她拜懵了,一别二十余载,那个让她又恨又念的小妹陌生的不止面容,心底蓦地升起一丝心疼,曾今被捧在掌心上的小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修炼出如今这副平静模样?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来,王氏却嘴硬道:“你要见他做什么?害了我儿一回不够,还要再害他第二回!”
无忧坚定的神情因这句话有了一丝裂缝,垂着头沉默了半晌,她才低声吐出一句,“对不起。”
因她这一声道歉,王氏眼泪落得更凶了,好像她怨恨了二十年,等的就是这一句“对不起”,腹中演练了千万次的训斥咒骂,因这一句化成了一声轻叹,“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到底心软,最终还是吩咐大丫鬟彩凤,“领她去见世子。”
即使挨了打骂,无忧始终不曾落一滴眼泪,然而这会儿王氏松了口,她却撑不住泪珠滚滚而下泣不成声。这么多年她从不敢回忆往事,因为再也回不去了,每一次不经意的触碰都是锥心之痛!但到此刻她方明白,不管她犯了什么错,错得有多离谱,多么不可饶恕,家人依旧在原地等着她回头……
痛哭了一场,无忧本就有些狼狈的模样在见到李嘉懿的时候变得更为狼狈,但她已顾不得许多,红肿着一双眼睛急不可耐的问道:“我的女儿在哪儿?”
“姨母还是先验看信物。”李嘉懿冲清书一扬首,后者捧着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呈给无忧。
无忧不等他将匕首递到自己手上便一把夺过,激动的摩挲了半晌,“没错!这就是我当年留给晚霞的信物,你是从何得来?我女儿又在何处?”
与她的激动急切相比,李嘉懿就显得有些不紧不慢,“不瞒姨母,突厥可汗狼子野心,我不敢不防,故而格外关注了些,这才知晓我还有位表妹。说来也巧,姨母与可汗当年的信物,我竟偶然在内子处见过相似的……”说到此处,见无忧一双眼睛倏然瞪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李嘉懿才解释道:“姨母不要误会,内子确实是司徒氏的千金,这把匕首是他人所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