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弟向来是个混不吝的,除了跟八弟九弟来得亲近一些,对旁人都是怎么随着性子怎么来,便是皇阿玛瞧着也很是糟心,却没料到跟你倒是来得投契。”
这从小就在宫里摸爬滚打长大的,谁都不是心里没有计较的主儿,更别说胤禛还是后来九龙夺嫡的胜利者,立在旁边听了两句就知道自家福晋是在向胤俄示好,这才有了这么一说,而舒兰会当着胤禛的面这样做,一来是叔嫂之间有所忌讳,二来则是原就没打算隐瞒,毕竟这真的想要将人拉拢过来总是不可能独独自己一个女人家家来使力,如此,便只见她神色半分不变的就接过了话头——
“许是我瞧着就让人觉着亲近呢?”
“哦?那怎么大嫂就没瞧着你生出什么亲近?”
“您……罢罢罢,跟您打趣一二倒还真的埋汰上我了,说起来可不就是因着大哥和大嫂我才生出了点小心思么?”
舒兰到底是多活了一世的人,知道胤禛虽是喜欢聪明的女子,帮衬得上自己的女子,却也不能够太过了,否则便会像之前的德妃一样物极必反闹得自己占着理也成了没理,便是故意等对方占了点上风才一副‘怎么什么都被你看透’的神情说起正茬儿——
“您是知道的,我额娘虽然走得早,可跟阿玛一向感情甚笃,便或是带着怜惜或是本就是女儿,从小比较着紧我,得了皇阿玛的圣旨就想尽了法子给我筹办嫁妆,只怕被人看轻了去,而眼下里又担心我应付不来,特特让夫人和二妹过来陪我说说话,且跟我说说兄弟妯娌们过往的事儿,想叫我心里头有个数,如此,我可不就后脚赶着前脚的琢磨起来了?”
舒兰这话说得实诚,胤禛也很是明白这话的意思,说得好听一点是打听清楚了喜好以后迎来送往或是闲话聊天的时候不至于犯了忌讳白白的惹人讨嫌,说得私心一点则是要在这权力中心生存总是不可能只守规矩不动脑子,就是那寻常人家叔伯太多,娘家人也少不得要帮着上点心留点意,放到这宫中就更是人人皆是如此的潜规则了,毕竟就是不想上赶着去争什么抢什么也总是得有自保的能力不是?如此,便是只见他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说。
“我进宫的日子虽然不长,可是光看大嫂的态度却也知道这尊荣富贵也不是光坐着就能享得到的,所谓出嫁从夫,大嫂因着大哥的意思对我百般针对,我自然也得为您考虑为咱们这个家考虑,总是没得白站着挨打的理儿,只是您也知道这嘴上打打机锋你来我往我尚且还行,可真要算计个什么人那就难得想出什么高明法子了,是以,便是想着大哥跟八弟走得近,八弟又跟九弟走得近,九弟又跟十弟走得近,这一来二往的几乎是占了兄弟里头的小半江山,若是能将这股势力稍微打散些,就是不拢到自己这头来,也是有益无害不是?”
“谁说你这法子不高明?我瞧着就很好。”
舒兰虽然不能点明了后来这些个人的能耐,也不能在对方面前表现得太过聪明,太过算无遗策万事胸有成竹,可是却也在能说的范畴之内将话说到了顶,胤禛本就是个极为通透的,一听这话自然是会过了意,且想得更深更远——
“太子爷虽是一向对我照拂良多,可是一来皇阿玛越来越倚重他闹得j□j乏术,二来也不可能一辈子仰仗着他人帮衬,而眼下里尚在宫中,尚在皇阿玛的眼皮子底下,兄弟间便已是如此,等出宫建了府怕是越发闹腾得厉害,再加上到时候大家都少不得被分进六部掌事,便正是如你所说的,即便再是不想争什么也不能白站着挨打,不然到了下一辈又岂还有立身之地?”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看着方才十弟的态度也大有可为之地不是?”
胤禛向来是孤军奋战的主儿,而皇家也是个无论喜悲都不能够表现得太过明显的地儿,以免一不小心就被人钻了空子,便是有什么都往肚子里的吞,而舒兰刚进门的时候,看着她的端庄大气和严谨细致,他虽然觉得满意且舒心,却也多是觉得多了个偶尔能说说真心话的人,多了个个偶尔能卸下点伪装的地儿,并且能够让他在为前朝操心的时候不用再为后院费心,而眼下里,看着对方竟是能想到这上头,还尽了最大的努力来帮自己排忧解难,便是头一回觉得有些震动,心中亦是柔软了起来,只是看着对方这幅眯着眼睛笑得很是有点得意的样子,却还是不动声色的抛出一句——
“你也甭把事儿给想得太简单了,十弟虽然是个没什么心思的,可宫里头有八弟九弟,宫外头有钮祜禄家,哪里又是一点皮子和两句话能拉过来的,你也别做得太刻意了,省得白白给人落了话柄,横竖往后我也会多上点心。”
“我自是明白的,只是眼下里在宫外头没那么多规矩拘着才说上了几句,在宫里头哪里还能不忌讳?岂不是生生给您打脸?再者,有您出马必是比我这想一茬是一茬的来得强,我又还有什么好去折腾的,顶多也就是迎来送往上头精心着点罢了不是?”
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舒兰自是极有眼色的点到即止,可与此同时,想起胤禩那细腻得有点过分,和胤禟护短得也有点过分的性子,眼底深处却是飞快的闪过了一道精光——
凭一点皮子和两句话当然没可能将人给拉过来,可是这嫌隙的种子一旦种下,又还怕等不到破土发芽的那一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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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同舒兰所料的一般,相较起他们夫妻二人的温情脉脉,另一头胤俄的帐子里很是有些不太平,非但没有平日里哥们几个有说有笑的模样儿,气氛还颇为诡异——
“老十,你什么时候跟四嫂来得那么投契了?你平日里不是最不耐烦应付这些个女人了?”
“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四嫂子可不像宫里头那些个木头人一样,来来去去尽会弯弯绕绕的嚼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也不像四哥就会板着一张脸,张口规矩闭口规矩的惹人烦,倒是来得好相处。”
“呵,这倒是出了奇了!”
方才胤禟只顾着争口舌长短并没有太注意胤俄这头的动静,转头听了自家八哥一说才知道了这一茬儿,而原本并未太往心里去,一听这话却是挑了挑眉,神情说不出的嘲讽——
“这四嫂进宫的时间虽然不长,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听额娘说平日里也没瞧见她跟谁走得近,横竖上下都是依着规矩来,再加上四哥一向看不得你那没规矩的样子,怎的就偏偏跟你示好了?你可别是一两句话的功夫就被那夫妻二人给算计了吧?”
“这会儿在宫外又没在宫内,皇阿玛都说不用那么拘着了,这随意点怎么就不行了?”
胤俄一向没什么心眼,胤禟也惯常是嘴上不积德,除了对胤禩之外对谁都有点绵里藏针,是以,开始的时候他也没太往心里去,可是眼下里听着这就差没明指着自己没脑子的话,却是有点恼了——
“况且,又不是他们来找我说话,是我瞧着四嫂那骑射功夫不错才觉得有点意思跑过去说了两句,我怎么就被算计了?”
“你……”
胤俄一向是个嘴笨的,以往也是事不关己从未在这口舌上跟胤禟争过什么,陡然之下胤禟不由得很是有些憋气,越发觉得胤禛夫妻贸然示好有猫腻,而还没等他反击过去,却是只见底下人人进来回话说四阿哥着人送皮子来了,直让他坐实了心中说想,态度越发尖锐了起来——
“哟,这前脚才说了话后脚就送来了礼,一会儿的功夫竟是这样亲近了!”
“什么亲近不亲近的?四嫂说这是谢谢我在他们大婚的时候添了热闹凑了好意头,又趁着眼下里正好打了点皮子才顺水推舟的做了个人情,你阴阳怪气的给谁看呢?”
“哼,我阴阳怪气?你怎么不瞧瞧你这做的是什么事儿?前脚刚在人前给了八哥好一番没脸,人后就在你这儿卖起了乖,偏生你这个傻子还信了个全儿,四哥向来是个最重规矩的,不恼就算了怎么可能还谢谢你?真当这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没脑子?”
“爱新觉罗胤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四哥是什么性子还撺掇我去添什么意头?别人怎么说我就算了,怎么原来你也这么瞧我?!”
“我……”
“好了好了,为了这么点事儿何必闹得这样不痛快?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若是平日里能跟四哥处得好一些,也不会让十弟这样为难了,不过九弟一向跟你来的亲近,你也别误会了他,闹完了就算了,权当是给哥哥点面子可好?”
胤俄和胤禟前脚赶着后脚出生,打小就一块长大感情自是极好,被莫名其妙的拿着屁点大的事儿说了一通就罢了,左一句没脑子又一句傻子的也算了,可听到对方也跟旁人一样拿着自己当乐子瞧,自尊心极强的胤俄哪里还忍得住,顿时就火了,而胤禩强笑着上来想要打打圆场,这番姿态摆得极低的话若是放在往日胤俄说不定也就顺着梯子往下爬了,可是眼下里被闹了这么一通心气不顺得很,却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反而越发的觉得烦躁——
“行了行了,人前你来我往的,人后还没个消停,我问心无愧,随你们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