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中的皇子成婚本就规矩来得繁琐,该准备的物件也是一样比一样要来得精细,内务府和礼部自然不可能等到老爷子下了旨才急吼吼的开始准备,如此,即便眼下里三位皇子后脚赶着前脚的成婚,倒也花不了太多功夫,等到钦天监挑选好日子之后,五福晋便是首当其冲的进了门,七福晋紧跟其后,再然后则是八福晋,几个月的功夫就将原本尚算空旷的阿哥所挤了个满满当当,也将这宫中女人们的热闹劲儿再推上了一层楼——
“胤祺他们小的时候天天就爱腻在我这宁寿宫里头缠着我打趣,眼下里大了却是一个个的忙的脚不点地,你们以后可是得多陪我这老婆子来说说话,瞧着你们哀家就觉得高兴。”
“皇玛嬷这话可是说得对极了,不光您这么想孙媳也是日日盼着弟妹们赶紧进门哪,这以往啊,咱们这一辈里头就得咱们几个,处起来虽然和乐却到底人少了些,净被妃母们拿着来打趣,眼下里好了,弟妹们进了门咱们可也算是人多势众了,以后可是不怕妃母们了!”
自打孝懿皇后没了之后老爷子就再不立后,按照祖宗规矩来说,即便混成了个一宫主位那也不过是侧,便是宫中除了皇太后之外,地位最尊的就属身为储君嫡妻的太子妃了,饶是地位超然的佟佳氏也不敢受了她的全礼就可见一斑,是以,便是只见她头一个接过了太后的话头,同样满脸喜气的说得打趣——
“有一句说一句的,到底是皇玛嬷眼光独到,先头的三弟妹四弟妹就不用说了,都是个个出挑的妙人儿,而眼下里几位弟妹亦是一个比一个瞧着讨人喜欢,比如这五弟妹,孙媳听太子爷说五弟可是满意得不了得,这会儿便是忙着开始给您准备寿礼了,您这话叫五弟听着,五弟可是该伤心了。”
“我这儿什么东西没有,哪里用得着你们这样花心思花力气了,只要你们有这个心我就高兴了。”
胤祺出生没多久就被送到宁寿宫养到了太后膝下,太后自然对这个孙子格外的上心,听着太子妃说得讨喜又句句话挠到了痒处,自是越发的开怀,瞧着新进门的孙媳妇们笑得见牙不见眼,五福晋是个生性比较温顺的,听着这话也只是乖巧的起身福了一福,七福晋身世不显也知道若不是胤祐生带残疾这皇子福晋的尊荣决计轮不到自己头上,听了这一边倒的夸赞也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只是垂着头坐在成嫔身侧,而郭络罗明珍虽然一向比较要强,可在这么多长辈们跟前且嫂子们都没说话,她一个新进门的又排序最小的自然也没有出声的理儿,便只是在一旁看着戏,可是这皇家知本份的多,喜欢挑事儿的却也不少,比如坐在惠妃身侧的大福晋,便是在这当口儿上慢条斯理的接过了话茬儿——
“皇玛嬷素来是个最为和善的,咱们这些个小辈就是铭感您老人家的厚待,花心思花力气本就是本分,哪里又当得您这样说了?而且五弟一向与您亲厚,以往院子里头没个正经主母倒也就罢了,眼下里却是不同,孙媳瞧着五弟妹便是个做事妥当的,可该是您享享福也好让咱们这些小的沾沾福气不是?”
大福晋虽然性子直接,很多时候说话也有些不过脑子,可是到底也是这一辈里头在宫中资历最老且跟宫妃们来来往往最多的,便是至少明面上听起来还算入耳,不过在看到宜妃脸色有些淡淡,想到自己这头拿下了郭络罗氏,话中的意味却仍是多多少少带着点得意。
“这说起来也是我白的啰嗦,平日里额娘就惯常跟我说宜妃母最是个性子通透的,不光是将五弟和九弟教得极好,便是同出一族的八弟妹也是出挑得很,五弟妹有得宜妃母提点,说不定这往后可要把咱们这些个嫂子都比下去了。”
“大嫂这话实在言重了,弟妹听着实在惶恐,还未进宫之时就常听人说大嫂最是个周到的,咱们这些个小辈总是不可能什么事儿都拿着去叨唠长辈,往后总是要大嫂多关照着点才是,您可莫要嫌弟妹愚笨才好。”
五福晋虽然是个万事不争的主儿,可到底也知道基本的规矩,瞧着对方都直接逼到门口了若是再不出声少不得就要被外人指着是个软柿子,被自家爷说不懂得给自家额娘挣脸,便是连忙接过了话头,只是她这话虽然将要表达的意思表达了个全儿,可到底在这气焰向来比较嚣张的大福晋跟前有些不够看,而更让她没有料到的是,听了好一会儿戏的惠妃也上赶着来搭角了,且还直接略过她将目光转到了宜妃身上——
“妹妹,你惯常就是个谦虚的,这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进门的孩子也是谦虚恭顺得很,可是教人看着羡慕呢!不像我,一贯是个直脾气,老大媳妇好的不学尽跟着我学得脑子不会转弯,好在老八媳妇跟你是一道门出来的,若不然都一个模样儿我可就没气儿喘了。”
“合着你们婆媳俩今个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就是一心要拿着我打趣了?”
宜妃再是心中通透再是性子爽利,可只要是个人就有七情六欲就有喜怒哀乐,看到这为自家儿子做的安排转头就落到了胤禩手里,白白成就了惠妃这一脉,她自然不可能没有一点计较,听着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自然也很是了然对方是在拿着这一茬儿说事,点明了即便胤禟是她的儿子却是胳膊肘爱往外拐,且另一方面还指着胤祺虽然养在宁寿宫可总是她嫡亲的日子,她作为额娘作为婆母若是有什么不满意也多的是插手的地儿,相当于间接性的在挑拨她跟太后的关系,而事实上,宜妃也确实是这婆媳二人的话膈应到了弄得脸色沉了一沉,可能够一直得老爷子的宠爱且得太后的青眼,她却怎么都比向来不怎么讨喜的惠妃婆媳俩脑子要转得快,便是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面色就恢复如常,甚至还眯了眯眼笑得可亲——
“说起来这宫里头的女人哪个不是先从孙媳妇儿媳妇做起的,当初那会儿咱们可是多得了孝庄文皇后的提点和太后主子的照拂才懂了点事儿,没闹出过什么笑话,阿哥们那儿自有主子爷盯着瞧着轮不到咱们这些个女人说什么,而这媳妇们自然也得多跟在太后主子跟前学学规矩学学进退,若不然光是指着咱们,那可就少不得乱腾了。”捂着帕子笑了笑又只见她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德妃,“姐姐可别跟着惠妃姐姐一般净晓得拿我打趣,您说可是这么个理儿?”
“这说得好好的怎的又将我给扯进来了?”
宜妃因着胤俄的关系对胤禩恶感更重,私下里有些亲近太子妃和舒兰,这些个事儿虽然做得不算明显,甚至察觉到的人并不是很多,可是从来就紧盯着胤禛后院动静的德妃却是心中自有一本帐,毕竟若是她没有一点真能耐也不可能从一介宫女混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并且还一连生下了好几个孩子且基本上还都保住了,如此,她心中虽然因着对方跟舒兰交好有些个不喜,面上却是半分不显的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不动声色的将球给踢了回去——
“这话我说了可不作准,应了惠妃姐姐的你得说我们一起打趣你,应了你的惠妃姐姐转头又得埋怨我,这话儿我可不敢随便接,倒是妹妹一向跟太后主子来得亲近,便干脆求太后主子裁断了。”
“太后主子,您可瞧见了?这都话里话外的拿着我打趣呢?你若是不给我做主,明个儿我可是不敢来这宁寿宫了。”
宜妃眼眸暗了一暗却也顺水推舟的将目光转到了太后身上,太后一向是个和善且没什么太多心眼的,听了这话也只是笑呵呵的将人都夸了一遍,又说了说话就道了乏各自散了,而出了宁寿宫看着郭络罗明珍亦趋亦步跟着惠妃和大福晋离去的身影,宜妃心中却是堵得有些喘不过来,转头看向跟着德妃离去的舒兰眼波又微微闪了一闪,而前头那几个不说,这会儿舒兰却是没有功夫去计较宜妃心中作何计较,而是心中冷笑着听着德妃‘教诲’——
“以往该说的都跟你说过了,你也一向是个聪慧的用不着我多说什么,可眼下里几个小的都有了福晋你成了嫂子却少不得要更精心着点,我听说李格格最近身子颇有些不舒坦?”
“额娘的教诲臣媳自然是从不敢忘记的,对李格格也一向精心着,随着月份越来越大也是打点好了太医院让人多来瞧上几次,可瞧来瞧去也没瞧出个所以然,只说是胎动过猛。”
瞧着李静琬老老实实了没几个月,眼下里胎儿刚满八个月就又闹腾了起来,舒兰便知道德妃这里少不了又有了什么动作,自然是一早就做好了准备——
“您是知道的,媳妇虽然在家里头也照顾过几位嫂嫂却到底跟眼下里的情形不同,这不用药李格格又睡睡不好吃吃不香,用了药太医又说恐防有碍,便是您不说这一茬儿媳妇都想来讨计了,只盼着额娘给出出主意才好。”
“哦?”德妃有些讶异舒兰的懂眼色,面上也稍微带了点笑模样儿,只是该说的话却并未因此做任何更改,“既然如此,那便让林嬷嬷跟着去照料照料,也省得你忙中出什么错。”
“是,谢额娘恩典。”
无论是哪个当媳妇的都不会愿意自家婆婆太过于插手自己院子里的事情,一方面做事有些束手束脚,另一方面也有些瞧着堵心,可是眼下里的舒兰却是面上不曾有任何不满,反倒是极为恭顺,不光是亦趋亦步的将德妃送回了永和宫,还进屋侍了茶才告退,而走出永和宫直到快要到阿哥所门口,背对着跟着自己回来的林嬷嬷,想着记忆中上一世李静琬生产时的幺蛾子,舒兰唇角这才几不经意的勾了勾唇角——
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若是没有这硬要上赶着来作死的,这戏可还怎么往下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