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风犹如刀子般划过叶无欢的脸颊,稍微一张嘴,那冷风就灌进喉咙里,登时有一种刺刺的痛,她想要说什么,却发现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穿越城门,他们径自向后山奔去,最终,安澜终于在一处山头停了下来,一松手臂,登时就看见叶无欢扑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安澜,你到底有没有人性啊?我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抚着发疼的屁股,叶无欢恨不得杀了他,这一段路奔下来,她觉得自己的身上就跟个冰棍似的,浑身上下都找不到一点热乎气了,再加上这么一摔,登时觉得全身都散了架。
“我没有人性,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在一旁的岩石上坐下来,安澜冷冷的说道,目光落向前面大片大片的梅林,眸子里平静的看不出一点情绪。
他怎么都没想到等他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等来的却是她要成亲的消息。虽然知道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心里钝钝的痛着。
原来,果然说是一回事,做是另外一回事。
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由得想起了从前,那时候他初来尉迟国,却意外的在这里发现了无欢山庄,他怎么都不敢相信无欢山庄居然是那么小一个丫头建起来的,后来,他便渐渐地喜欢上这里,虽然很多时候他们要么是吵架,要么是打架。
这片梅林,他们经常来这里,一坐一躺,当然了坐着的人是他,躺着的人绝对是她,而且还把他的腿当枕头,他以为他们会永远过着这种平静满足的生活,而今,她却要嫁给别的男人了。
“喂,你今天吃错药了吗?还是早饭吃下去的全是刀子,嘴巴怎么那么毒。”斜睨了他一眼,叶无欢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看了她一眼,安澜什么都没说。
其实很多时候他都是一个沉默的人,也就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稍微有点人气,而不是像个僵尸一样。
父亲说,和他这样的人呆久了谁都会觉得闷,就如同是重重的一拳挥过来却打在了棉花上,那感觉定然不爽。父亲还说,小丫头的性子天生活泼好动,虽不喜争强好胜,可到底也不是一个吃素的主,他要是和她在一起准保不会被她压得死死的。
可是他不在乎,只要能时常看到她,他就是满足的,如今,她却要嫁给别人了。
“喂,你送我回去。”看他没反应,叶无欢重重的踢了他一脚,反正皮糙肉厚的也踢不坏,倒是她自己,踢完了觉得自己的脚趾头都要断了。
“不行。”安澜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说什么?”两眼一瞪,叶无欢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说你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安澜的声音依旧清冷,目光始终注视着前方那片梅林,那里,梅花开得绚烂而恣意。
“安澜,你的脑袋被门给挤了吗?我说了今天我成亲,你却把我给带到了这里,你到底安得什么心啊?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到底懂不懂啊?”叶无欢咬牙切齿的说道,就差打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了。
转过头,安澜淡淡的瞟了一眼,随后说了这么一句――
“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他洞房吗?”
站在呼啸的北风中,叶无欢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凌乱了,转过头看向他,她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伸出手指使劲的戳了戳他的胸口,“安澜,你不觉得你的笑话有点冷吗?”
抬头瞟了她一眼,安澜再次沉默。
“说话,你到底让不让我走?”眉心微拢,她又重重的踢了他一脚,看看自己,一身火红的嫁衣站在这里,那画面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不伦不类,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和他私奔了呢。
“不让。”安澜淡声说道,随后手一指前方的梅林,“看到那里没有?在那里我已经布下了梅花阵了,你想出去也可以,只要你能走出去,我绝对不拦你。”
“你……”看着他,叶无欢登时气结,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看你就是存心的。”明明知道她对阵法不懂还故意在这里气她。
“那你就随便吧,反正路我已经给你指出来了,走不走那就是你的事了。”说完,安澜站了起来,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向前走去。
“喂,安澜,你等等我啊,安澜……”叶无欢大声的喊着,可等她一脚踏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周围的景物突然不一样了。
“啊啊啊……,死安澜,你等着,等老娘出去,老娘和你势不两立……”双手叉腰,叶无欢大声的吼道。
风清歌和南宫萧一前一后的追到了梅花林,可是林中静静再也寻不到一点踪迹。
“他们肯定在里面。”看着那红色连成片的花海,风清歌一脸笃定的说道,他自认为轻功已是不错,可是在安澜面前,他才惊觉自己的轻功简直就是小儿科。
没错,他早已认出那个人是安澜,只不过没有点破而已。
“这个谷方圆几百里,就算知道在里面也是找不到的。”南宫萧沉声说道,双眸微眯,静静的凝视着谷中的梅花。
一株株的梅花妖娆绽放,散发着清冽的冷香,可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每一株梅花都占据着一个很有利的位置,纵观全局,就是一个梅花阵。
“该死的,那个人到底是谁?”眉心紧紧的拢成一团,南宫萧的声音也不由得多了一份冷冽。
“不知道,不过……”转过头看了南宫萧一眼,风清歌淡淡的笑了笑,“貌似该着急的也不是我们,毕竟丢了老婆的人不是我们,不是吗?”
“呃?”挠了挠头,南宫萧点了点头,“这个倒也是。”转过头,当看到身后竟然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时,那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到底是对那丫头太有信心还是当真自恋?”
“不知道,你可以回去问他。”说完,风清歌已经飘身向城里奔去。
转头又瞟了一眼梅林,南宫萧也随后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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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的帝都城万人空巷,十里红妆将帝都的大街小巷都映染的红如朝霞,一个侧妃,贵为亲王的男人十里红妆迎娶,不知道惊掉了多少人的下巴,可是还没等众人都震惊中缓过神来,新娘却被人掳走了。这一下,那下巴却是真真实实的脱臼了。
街上依然是锣鼓喧天,此时的燕府,燕婧妩依然静静的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遭此大劫,短短几天的功夫,已是眼窝深陷,完全脱了相了,再也没有了曾经尉迟国第一美人的半丝风采。
屋子里很安静,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几个小丫头的声音。
“你们看到了吗?今天诚亲王十里红妆迎娶无欢郡主呢。”
“是啊,真是羡慕死人了,如今啊,人家都说,宁做诚亲王的妾,也不做穷人家的妻,无欢郡主果真是好福气。”
“嘘,你小点声,要是被里面那位听见,你是想死吗?”
“唉,听见还能怎么样?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了,谁知道能不能撑过今晚?”
“你们这群小蹄子不干活都聚在这里干什么?是不是皮子又痒了?”随着一道斥责声,登时那群小丫头四散着离开了。
“小姐,药来了。”
“外面,是诚亲王成亲的,是吗?”虽然已经听到,可是燕婧妩犹不死心,或者该说,她需要一个让自己坚持下来的理由。
“小姐,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先养好身子再说。”
“残花败柳,就算养好了又如何?”说这话的时候,燕婧妩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
“小姐,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该多为老爷夫人想想啊。”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说完,像是累极了,燕婧妩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好。”将药碗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丫鬟转身走了出去。
新建的诚亲王府,早已是宾客盈门,或许是得到了新娘在途中被掳走的消息,所以众人的脸上全都是沉郁,谁都没想到好好的一桩喜事变成了这个样子,如今站在那里,看到那个红衣妖娆的男人翩然而至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恭喜吗?可是新娘不见了。
不说话吗?又觉得更别扭。
一时间,众人讷讷的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个声来。
“准备开宴吧”尉迟瀚钰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径自向后院走去,在他的身后,跟着那个八人抬的大花轿。
“是”管家应了一声,随后招呼人开宴。
众人面面相觑,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
因为今天谁都知道,诚亲王可谓是颜面尽失,新娘在迎亲途中被掳,唉……
后院,花轿已经停在了院中,随行的人全都退了下去。
站在那里,看着那满园的喜色,深吸一口气,尉迟瀚钰推门走了进去,然后身影消失在了门内。
那一天,亲王府摆了一整天的流水席,府中更是座无虚席,只是众人推杯换盏之间仍是静静的。
那一天,新娘被掳,新郎在喜房里一直都没有出来。
那一天,夕阳如火染红了大半边的天际,黄昏时分,亲王府已是一片寂静,只有那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还有那红的耀眼的喜字在隐隐暗示着什么。
月华如水,当苍茫的夜色将整片大地都层层笼罩起来时,喜房里依然是静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