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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一六 八股教学之破题(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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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元佐读道:“盖君之富,藏于民者也,民既富矣,君岂有独贫之理哉?有若深言君民一体之意,以告哀公。”

    郑岳道:“可见承住龙头的脖颈?”

    “盖君之富,藏于民者也,民既富矣,君岂有独贫之理哉?”徐元佐对道。

    这个答案显然是对的。

    郑岳又道:“那灵活转动之枢纽可见了?”

    “在‘君民一体’。”徐元佐想了想,回答道。

    郑岳道:“故而首先要引前面的龙头,又要申后面的枢纽,而这枢纽,便是下文的阐述关键。你再看你的破题,如何引申?”

    徐元佐没想到郑岳竟然还会“回形针式教学法”,回到上面看自己的破题“圣人之行藏,非贤者不能启示之也!”一时竟然脑中像是塞住了一般,引申不出。

    貌似真的是“破”题啊!

    “引不出来了?”郑岳冷冷道:“因为你题目虽然破了,却没有留下‘气口’。没有‘气口’的破题,就如没有针鼻的缝衣针,如何引线?”

    “是。”徐元佐连忙开动脑筋,修改破题一句。

    郑岳喝了口茶,道:“我替你小改一下,你且看: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者而始微示之也。”

    “圣人之行藏”,改为“圣人行藏之宜”,意思一模一样,只是句式略有调整,加入“之宜”两字,恰恰有了引申的“气口”。

    至于后半句,完全提升了不知多少个档次啊!

    一个“俟”字就写出了难能可贵的意思,语势顿时烘然托起。诚如看山连绵,一改徐元佐的平铺直述。

    贤、能虽然同义,却各有偏重,贤者偏于品节,能者偏于修为,微微调整而呼应“俟”字,可谓炼字的典范。

    至于“启示”与“微示”,后者正应了儒家“微言大义”之旨。含而不漏,引而不发,一看就是孔门贤徒的文字。徐元佐的“启示”,则像是个直白粗鲁之徒。完全没有文秀之心。

    如此一改,格调上去了,气口也有了,自然可以承题了。

    “盖圣人之行藏,正不易规。自颜子几之,而始可与之言矣。”

    郑岳没有等徐元佐再想文字,直接道出一句,叫徐元佐抄了下来:“你文字历练太少,眼下急就反倒浪费时辰,且抄下来回去慢慢琢磨。”

    徐元佐当然运笔如飞,写了下来。

    “关键便是这‘气口’二字,要好生琢磨,须臾不可忘记。非但破题里有气口,全文三五百字。处处要留‘气口’,以免文字脱落,上下不能承起。”郑岳点破诀窍所在,让徐元佐颇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徐元佐能称文科学霸,文字功底在后世绝对是经得住考验的。然而他终究不是大领导的秘书,也不是专业的文字工作者,在文章上下的功夫并不多。再加上现代文写多了,重表意而不在乎传神,文思就是天壤之别。

    更何况业余选手很难在炼字上下苦工。

    八股文要韵律、要对仗、要神韵,所以就要贴切的文字作为基础。

    听了郑岳这专业人士指点。徐元佐总算是开了眼界。

    “破、承两股之后,便是要入口气了。”郑岳道:“这‘口气’就是圣人口气。破题和承题是你自己的口气,所以到了圣人口气,大家都会换一种笔锋。前面势如千钧,这里便要徐徐道来,主旨则不离‘中正博雅’四个字上。”

    能成为文科学霸的人,都有好文之心。徐元佐大学开始自己读书,既没有名师指点,有没有同好切磋。如今遇到郑岳耐心讲授,诚如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只恨时光飞逝,全然不觉得枯燥烦闷。

    甚至听到精彩之处,徐元佐甚至有了忘身红尘,只想在文章上倾注心血,闯一闯大明文坛,搏个魁首。

    ……

    “间阎之内,乃积乃仓,而所谓仰事俯育者无忧矣。

    田野之间,如茨如梁,而所谓养生送死者无憾矣。

    ……

    藏诸闾阎者,君皆得而有之,不必归之府库,而后为吾财也。

    蓄诸田野者,君皆得而用之,不必积之仓廪,而后为吾有也。

    取之无穷,何忧乎有求而不得?

    用之不竭,何患乎有事而无备?

    ……”

    “这里四股,恰是熊腰。”郑岳扭了扭身:“熊罴猛兽,巨力就在腰上,要发力,先动腰。在文章里也是如此,你所持之论如何叫考官认同?便要将考官视作诸侯,将自己视作孔圣。深宫高台,告诸侯以弘道。这时刻,腰力一发,文字如鞭,定要一句一条血痕方是好文!”

    徐元佐见郑岳说得详尽,比喻透彻,可谓深入浅出,真不是自己那二十两银子能够买来的,心中不由感念。

    “要有如鞭文字,最好就要用散骈。四字不促,六字不缓,最好发力。《文心雕龙》有空也要深读。”郑岳端起茶盏抿了口润喉,又道:“文恪公之前,学人未知其妙;文恪公之后,儒生皆从其风。由此可见一斑。”

    徐元佐连着听下来,突然觉得老师这话也是极佳的句子,笑道:“恩师这一股也是工整对仗,鞭辟入里。”

    郑岳讲了半天,终于一乐,道:“你典故颇多,这是读书驳杂的缘故。既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言谈之中,不至于让人乏味。行文用典,可有古风。坏处便是在科场上,要切切小心,断不能用了孔子之后的典故。”

    徐元佐当即明白过来:“是了,因为我在代孔圣立言,我便是孔子。若是用了后世的典故,岂非穿越么?”

    “穿越?”郑岳一愣:“这是哪里的典故?”

    徐元佐脑中搜了一下,好像真的没有前人用过,只好道:“呃……杜撰。”

    “小小年纪,莫去学孔北海的想当然!”郑岳笑骂一句。

    当日曹操破邺城,曹丕纳了袁熙之妻甄氏。孔融便乃与曹操书信一封,称:“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曹操没反应过来,问:“出何经典。”孔融坦然对道:“以今度之,想当然耳。”

    这便是“想当然”的典故所出,孔融也就成了“杜撰派”的鼻祖——在他之前,即便杜撰典故,乃至伪造坟典经传,却没从未有人敢大声承认。从这个角度来说,孔融的确不愧是开山立派之人。

    徐元佐嘿嘿笑了,一边给老师倒茶。此时却是由衷信服,再没半点巴结拍马的意味。

    郑岳喝了茶,突然听到外面咚咚响鼓,疑道:“今日放告么?喔!真是今日!你先去好好琢磨,明日咱们再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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