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前进先一步镇静下来,佯装作势地屈指在桌上敲了几下道:“孟谨行,拍台拍桌并不能证明你的清白,反而显得你心虚!既然你现在对审讯很抵触,我们就再给你点时间好好反省,希望你不要心存侥幸,再错过坦白的机会。//欢迎来到阅读//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手里掌握的证据,随时可以对你正式立案调查,之所以还在这里跟你ng费时间,完全是因为组织上爱惜人材,不希望你年纪轻轻在歧途上越走越远,辜负党对你的培养,辜负领导对你的信任!”
一番看似语重心长的话说完,陈前进拍拍朱志白的后背,拉着他一起走出房间,朝守在外面的专案组临时聘请的工作人员点点头,让他们进去看着孟谨行。
朱志白拿出烟扔给陈前进,二人靠在墙上点了烟,朱志白道:“要不是你拉着我,我真会揍这个目中无人的小子!”
陈前进吐了一口烟道:“算啦。你想想,他才几岁?参加工作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已经坐到正科级的位置,据说他那个示范区还准备申报市级开发区,这要是能批准,他就该是全省最年轻的副处干部了,凭什么?”
“还不是靠娶了个好婆娘,有老丈人撑腰!”朱志白冷哼道,“我们查的就是他这个,怕个**!”
陈前进自嘲地笑笑,“老弟,你根红苗正当然不怕,老哥我可是辛苦奋斗大半辈子了,真不想稀里糊涂栽在申城。”
朱志白回头看他一眼,“你觉得他还有更深的背景?”
陈前进撇了撇嘴,“顾展是个滑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俩最好还是摸摸清楚再作打算,千万别给他当枪使了。”
朱志白点点头,“娘的,最烦搞这种案子,干干脆脆查毒品多省事!”
“嘿嘿,人际不搞清楚,那毒种下去,不比毒品威力小。”陈前进弹了弹烟灰,看看表,“还有十来个小时,咱抓紧先眯一会,一早找人把他的关系整整明白。”
朱志白嗯了一声,掐了烟,与陈前进各自去睡觉。
陈、朱二人睡得都不踏实,早上七点,俩人同时出现在人民路一家不起眼的国营饭店门口。
这年月,还能在地级市找到国营饭店,也算是一件稀罕事,正因为此,这种店客人寥寥,适合说话谈事。
俩人进了雅座,服务员拿着大铜壶,替他们在盖碗中泡上茶,拿着元珠笔和纸夹为他们下了单,刚说请他们稍等,门外又进来一个人——章广生。
陈前进原本是想上午再找当地司法部门的人,详细了解孟谨行的情况,没想到大早上朱志白就打电话给他,说长丰的章广生今天还在申城开会,请他俩一起吃早饭聚聚。
章广生与朱志白关系不远不近。
不远,是因为二人同在西南jǐng校一个班进修过,名义上算是同学。
不近,是因为二人虽同在西南jǐng队,但工作上从来没有交集,平时除了同学聚会基本无来往。
章广生请吃早饭,理由当然是见同学,陈前进自然是被捎带的。
“哎呀,不好意思,我这个请客的,竟然来迟了!”章广生进门就道歉,抱歉完了又叫住服务员,问叫了些什么,又加了几个点心才放走服务员,自己拿起桌上的瓷壶给陈、朱二人的杯中续水,“怎么样,昨晚有没有找地方玩玩,晚上有没有休息好?”
朱志白叹口气道:“休息个屁哦!你们那个姓孟的小子,是块难啃的骨头,就差没跟他打起来了!”
“你们晩遇到谨行了?”章广生一脸讶异地问,“我今早还想叫他一起来见你们呢,可是这小子的手机怎么打都打不通!”
陈、朱二人对视一眼,朱志白轻咳两下,压低声音说:“不瞒老兄,昨晚把他抓了。”
章广生吃惊地看着朱志白,少顷,拿过烟撒了一圈,自己也点了一根,又斟酌半晌才说:“志白,咱俩虽然不太来往,但怎么说也是同学。有句话说得好,同窗赛兄弟!所以,别说我没提醒你……”
他说着突然就住了口,朝陈前进尴尬地瞄了一眼,随即就冲冲朱志白摇手佯咳着说:“算了算了,当风吹过,我啥也没说……”正好服务员把一应点心都端了上来,他拿起公筷替陈、朱二人每样夹了点,客气地说,“来来来,都尝尝,申城特sè。咱们还是只聊同学情,不说其他事。”
陈前进与朱志白等的就是章广生给他们指指路。
这二位昨晚都是辗转难眠,前思后想,再把顾展对他们的交代认真梳理出来,二人心里都起了寒意,怕万一孟谨行背后还牵涉到省里的高层,他们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扛下去的能量。
尤其陈前进,他虽然想挖点邬雅沁的东西,把创天的后台扯出来,在省纪委立个大功。
但他也深知,创天不是那么好碰的,系统内那些比他有能量的同事都没能拿刘飞扬怎么样,他又凭什么靠孟谨行打开创天的缺口?
而且,就孟谨行个人来说,他既然和创天的人关系密切,那就不会背后只有一个葛云状那么简单。
他因此在心里把顾展的全家老小都问候了一遍,让他和朱志白去抓、审孟谨行,是存心拿他们去趟雷!
朱志白没陈前进想得那么深。
但正如陈前进说他根红苗正,这家伙祖孙三代都上过战场,虽然三代官都不高,但胜在资历都不低,在省司法系统行走,大家都会给朱家祖孙三代几分薄面。
朱志白火爆的xìng格也是由此而养成的。
但凡同类人,互相之间都有一种天生的嗅觉,能嗅出对方身上与自己相似的味道。
朱志白就从孟谨行昨晚的嚣张中看到一种自己也具备的特质,就是干部子弟那种天生傲气,和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霸气。
虽然他本人经过这么多年的工作,那份霸气被削得几乎是平了,但心底深处对同类还是具有相当的认同感。
不管陈、朱二人思考的角度有多少不同,但眼下的目的都是相同的,就是得尽快摸清孟谨行的路数,看看这浑水到底能不能淌。
二人交换了眼神,陈前进拿起瓷壶给章广生倒水,朱志白则开口说:“老兄,不瞒你说,我和陈哥审是在审姓孟的,但心里缺点底啊!6.12专案组查的是毒品,现在……唉,有些事不好说。你是长丰的县太爷,我们也不会拉你犯错误,你就你个人对孟谨行的认识,跟我们扯扯?你放心,陈哥不是外人,你能对我说的,也能对他说。”
章广生屈着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对倒茶的陈前进表示感谢,同时嘴里吸着烟,眯眼对朱志白说:“志白,不瞒你讲,孟谨行是个难得的人材!别看这小子来长丰时间不长,但是人家愣是先把一个贫困乡给盘活了,还为长丰引进大把的资金。这些还在其次,关键在于,人家的眼光够远,并不仅仅把眼睛盯在钱上,更盯在长丰的长远发展上!你们去桑榆当地走走就能知道,老百姓有多喜欢他!”
陈、朱二人都有些愣怔,没想到章广生讲的是这些。
孟谨行有没有工作能力,是不是受百姓爱戴,不是他们现在要关注的问题,他们现在最关心的,一是孟谨行是不是有犯罪的可能,二是孟谨行的背景到底有多深!
但是,既然是向章广生求证,他俩也不好意思打断章广生,只好耐着xìng子听章广生讲了许多孟谨行的事迹。
不过,听着听着,这二人就听进去了,发现姓孟的小子果然有水平。
他俩听出神了,章广生倒打住了,不再说孟谨行如何如何好,而是突然神秘地问他们:“知道罗老板是哪儿人吗?”
陈、朱二人虽然知道6.12案发生时,罗民也在长丰,但他们并不知道罗民是为什么来的,更不知道罗民也是长丰人。
因而对于章广生这个问题都觉得莫名其妙,朱志白直接就道:“这还用问,羊城人啊!”
章广生笑着摇头说:“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罗老板原是长丰桑榆的农村学生,当兵考上军校才落户羊城,他真正的籍贯其实是长丰。”
陈、朱二人瞪着眼睛张着嘴,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章广生继续道:“他这次来长丰,就是带着父母回乡看老乡亲,同时是来见父母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朱志白惊讶地反问,“在长丰吗?”
陈前进却灵光一闪,指着章广生道:“是孟谨行?”
章广生冲他俩点点头,“不错。罗老板来西南前,在国外工作十几年,你们应该知道吧?”
陈、朱同时点头。
“他的弟弟死得早,家里俩老就独自住在大凤山,孟谨行到观山工作不久就遇上一场洪灾,冒着生命危险把老人救下山。”
陈、朱都是倒吸一口冷气,他二人太清楚了,罗民可不是一般人,那是能直达天听的人物,白岩虽然想当一把手,但也向来对罗民尊重有加,他俩跳出来搞罗民父母的救命恩人,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章广生对他们的表情视而不见,紧接着又说了孟谨行在香韵门口,为罗阿婆怒打高根荣的侄子高占先的事,然后才笑着问:“二位,现在有点明白了吗?”
陈、朱二人面面相觑,心中暗暗喊“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