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当天晚上就召开了临时常委扩大会,示范区副科以上干部全部列席,孟谨行在会上作了自我批评,众常委也在会上对他的问题一一展开批评,最后以表决形式通过对其暂停职务、去省委党校学习的决定。//更新最快78xs//
长丰县委的这个决定形成文字后,第二天与孟谨行先后出现在翁灿辉面前。
翁灿辉与孟谨行面对面时,态度依然像过去一样,强势中带着点亲切,仿佛前两天那些针对孟谨行的打击行为完全没有发生过。
孟谨行不由暗暗佩服翁灿辉演技惊人。
翁灿辉亲自给孟谨行倒了茶,与他一起在沙发上就坐,状似关切地问:“小孟,对于县里的停职决定,有没有闹情绪啊?”
“我服从组织决定,接受市县领导和同志们对我的批评,绝不会对此抱有任何怨言。”孟谨行说。
“这就好。”翁灿辉笑笑,“相信经过这次的教训,你以后的工作会更加谨慎。让你去党校学习一段时间也好,你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在都江与eg方面的代表多接触,务必把这个项目争取下来。有没有信心?”
孟谨行抓了下头皮问:“翁市长,能不能说实话?”
翁灿辉看他一眼点头道:“当然可以。”
“我不敢打包票说自己有信心,只能尽力而为,要做成这件事,还是需要省市领导多支持。”孟谨行直视翁灿辉的眼睛说。
翁灿辉哈哈笑着指了指孟谨行道:“你这个小孟,这是想挖坑把领导们都套进去啊!”
孟谨行脸露委屈道:“这是真话,没有领导们的支持,我能干成什么啊!”
余满娃与方天岳就在这时跟在徐非凡后面进了翁灿辉的办公室。
翁灿辉立刻对徐非凡道:“非凡,车安排好了吗?”
“已经在下面等了,随时可以出发。”徐非凡说。
“好,人到齐了,咱们直接走吧,有话路上再说。”翁灿辉挥手站了起来。
孟谨行立刻也站了起来,他直到此时才知道,今天就要去都江。
徐非凡得了指示就打电话下去给司机,通知启动车子准备出发,接着就开始帮翁灿辉拿行李等物。
翁灿辉瞥一眼孟谨行问:“你就这样去都江?”
孟谨行笑了一下道:“不知道今天就要去,没有准备行李。不过,不碍事,反正父母在都江。”
翁灿辉点点头,打头出了门。
余满娃与孟谨行一起去雁荡招商时曾住一个房间,因而再次合作去都江与eg谈判,心头揣着欣喜。
eg项目如果能谈下来,不要说省zhèngfǔ,就是申城、长丰,都是当年度当之无愧的特大项目,可以进一步突显招商引资在促进经济发展过程中的平台作用。
就招商局和项目参与人个人来说,那就是单位业绩和个人奖金这些再实际不过的东西。
四十刚出头的余满娃正值事业黄金期,如果在这一任内能谈下这样的大项目,无疑对他今后的升迁有着决定xìng的意义。
所以,一接到与eg谈判的通知,余满娃就卯足了劲,作了相当充分的准备工作,铁了心要把项目拿下来。
尤其是得知孟谨行也参与项目谈判,他更是信心大增。
要说余满娃与孟谨行有多熟悉,那根本谈不上,他甚至不及方天岳对孟谨行的了解。
但是,余满娃有他朴素的判断理由。
孟谨行到长丰一年,为长丰引进的资金,是长丰过去十年引进资金的二十倍,是申城过去五年引进资金的三倍,这样的招商好手,放在哪个城市,都是领导眼中的宝贝。
余满娃就因为雁荡招商的成功,这次换届不但牢牢保住局长之位,更是被任命为招商局党委书记,成了招商局名符其实的一把手。
另外,在一般人眼里,总觉得有背景的人把关系都藏得很好,周围的人都不会知道。
实则不然。
就像孟谨行到长丰不久,不出两个月,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个省里派下来的选调生,是夏明翰、钟敏秀的人。
随着时间的推进,孟谨行的身上又多了市委书记女婿、国土资源部副部长欣赏的人、省委书记父母救命恩人这些标签。
一个拥有这么多标签的干部,只要他出成绩,得到领导关注的机会必然会比普通干部多几倍,甚至更多,从而获得各种项目的机会也会相应增加多倍,这就是一种良xìng循环。
哪怕孟谨行时不时会受到一些敲打,但在余满娃看来,这些敲打是成长的必然,这不,孟谨行这次不是一边挨批,另一头又上省城读书谈项目去了?
所以,朝中有人好做官是一点都不假,只要自身不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基本上发展前途是喜人的。
余满娃就是通过这样的判断,把孟谨行定格为自己前进道路上的贵人,需要积极靠近的对象。
他走在孟谨行身边,压低声音小声对孟谨行说:“谨行,我让局里的人帮你回佘山取行李送都江吧!毕竟你要在党校学习一段时间。”
孟谨行愣了一下,连忙小声说:“谢谢余局!不用麻烦,马上就是周末,我可以回来取。”
“呵呵,你还跟我客气。”余满娃笑道,“那到时候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一定帮你安排好!”
“太谢谢了!”孟谨行道。
尽管二人说话的声音已经尽量压低,走在他们后侧的方天岳还是听到了这番对话,心里立时对余满娃充满鄙夷。
想着他一大早到余满娃那里汇报工作,然后一起来见翁灿辉时,余满娃对他那番拿腔拿调的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但正所谓人在矮墙下,不得不低头。
县招商局虽然直接隶属于县zhèngfǔ,但按申城的规定,市招商局对县招商局又有纵向管理职能,他每年的那点考评,余满娃也是有打分资格的,这就好比唐僧套在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任你怎么耍,他只要念念咒,你就啥也做不了。
方天岳一边走一边想,因为走神,竟然跨空了一级台阶,失声惊呼,心里连连唉叹“这回丑大了!”
就在他脚踝传来刺痛,人斜扑下去的当口,孟谨行在台阶下定住身子,双掌齐出推住了他,余满娃立刻走上一步,将斜横于台阶上方的方天岳扶正。
翁灿辉站在转弯平台上看了他们一眼,摇头一言不发继续下楼,方天岳人虽没有摔倒,但被翁灿辉这一眼看得脸上火辣辣的烫。
……
孟谨行跟随翁灿辉前往都江的同一时间,有关詹福生的任命正好下达到示范区。
詹福生拿着红头文件喜不自胜。
半个月前他还在为自己的前途忧心忡忡,想不到半个月后,他就坐上了示范区的第二把交椅,并且,随着孟谨行的暂停职务,他等于成了示范区的实际掌舵人。
他走到办公室门口四下望了望,确定没有人,轻轻关上门,回到办公桌后面,拿起电话打给方天岳。
“方局,向你汇报一个好消息,我的任命下来啦!”詹福生难掩兴奋之情。
方天岳的声音很压抑,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使詹福生浑身热情骤降,马上问:“你是不方便说话吧?”
“我正跟翁市长前往都江,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等我回来再说。”方天岳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
詹福生立刻想到孟谨行上午去见翁灿辉,马上赶在方天岳挂电话急急地问:“孟谨行也一起去了?”
“嗯。还有事吗?”
“没了没了,方局,那咱等你回来再聚。”
詹福生挂了电话,嘴角露出舒心的笑容。
……
徐旸此刻坐在办公室也拿着那份任命文件,双眉紧锁,嘴里大口大口地吸着烟。
曹萍坐在沙发上yīn着脸,双臂抱在胸前,一副每个人都欠了她八百吊的样子。
楚远坐在徐旸的对面,嘴里喋喋不休,“……早跟你们说了,这个人不可信,不能由着头儿捧他!现在好了,任命下来了,头儿停职了,以后就是他说了算啦!咱们这些人忙了这么久,到头来要听他的!”
徐旸吐着烟道:“你想多了,上面既然没说让他代,那他就不能凌驾于整个集体之上,有什么事还是需要集体讨论来定。”
“话不这样说!”楚远道,“谁都知道,他这个位置就是正职不在的时候,代为行使职权的,根本不需要再另外说明,否则就直接把头儿给顶了。”
“这不结了?”徐旸说,“只要头儿一天没离开示范区,他就跳不到前头去!你们有这工夫担这个心思,还不如多想想自己手头的工作,别在这个时候让人挑刺,就是你们对头儿负责的表现。”
曹萍不无揶揄地说:“yù加之罪何患无辞啊?人家真想趁这机会上位,我们怎么防都防不到位,头儿这次被算计就说明了这个问题!”
徐旸不悦地瞅曹萍一眼,“当初你是竭力赞成詹福生组织人去专案组施压的,今天再说这样的话,是不是不妥?行啦,你们都回去忙自己的。记着别添乱,谁要是在头儿不在这段时间惹麻烦,我第一个不答应!”
曹萍脸上微微一红,咬咬唇站起来,鼓着腮帮子走人,楚远说再说什么,但一看徐旸铁板一块的脸sè,立刻把话吞了回去。
看着重新安静下来的办公室,徐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人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