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在老熊岭开矿?”孟谨行吃了一惊。。
从江南帮他收集的资料来看,老熊岭原本就有一座锌矿和座银矿,经过多年开挖,这个矿事故频发,据传,不久前刚刚出了一个大事故,但矿业局和安监局都没有这方面的记录,矿上的人也三缄其口不予承认,只从附近村民嘴里探得一点口风。
他目前要对全县矿业进行整顿检查,陈运来这个时候介入,利弊各半。
他从抽屉里拿了一张兰芝地形图出来,“你发现马蹄金的位置在哪儿?”
陈运来对着地图看了一会儿,顺着老熊岭与风波崖之间的一片河漫滩一路往老熊岭上指,“我们应该就是从这里上去的,大概在半山坡的位置,下面这片河漫滩正好是一个河道急弯,我估计河里的河沙就直接能提炼金子。”
“这个事情不能急。”孟谨行直言不讳,“我最近在搞全县的矿业整顿,你现在介入矿业投资搞不好又会卷入风波,先压一压。”
陈运来脸上有一丝失望,但嘴上什么也没有说。
孟谨行一直低头看着地形图,并没有留意到他的表情,“你的朋友可靠吗?暂时不要把消息透露出去,否则这事情恐怕复杂。”
“谨行,你是不是胆子太小了?”陈运来终于还是忍不住,“我们在长丰大风大浪都经过了,这儿又能复杂到哪里去?我们只要抢先把矿业权拿下,谁也不能伸手过来啊!”
孟谨行听到这话把头抬了起来,“是你要拿矿业权,不是我。运来,兰芝的情况不会比长丰好多少,尤其这里的矿业,远比长丰的情况复杂,基本都是非公小矿井。但他们拍卖矿业权的脚步其实比长丰走得要早,从这一点上,你想不到背后的原因?”
陈运来道:“这有什么想不到的,不就是给矿业局、安监局、县上领导一些好处?人家能给的,我也能给。”
“胡闹!”孟谨行剑眉一竖,“你要也这样做,就趁早别说是我孟谨行的朋友!”
陈运来满怀喜讯而来,却被孟谨行兜头浇了一大盆冷水,脸sè也不太好看。
他毕竟是个生意人,从认识孟谨行开始,他就在做感情投资。
但他又是有血有肉的人,在与孟谨行相处的过程,逐渐地被孟谨行所感染,俩人渐渐成了推心置腹的朋友,因为孟谨行,他的生意一度卷进政治斗争,几乎倾家荡产不说,他还差点丢了xìng命。
如今虽然命是保住了,但妻离子散,自己还跛了一条腿。
想起这些经历,午夜梦回,陈运来难免也有不平衡的时候,觉得孟谨行在某些事情上原则xìng太强,人家做得,为什么孟谨行做不得?他陈运来也做不得?
“谨行,现在有几个领导像你这样?该拿的拿,该闭眼的事闭眼,才能混得好,升得快。你好不容易从长丰这个是非之地跳了出来,难道,你还要像过去那样做事?”
孟谨行的表情严肃起来,“商人赚钱是天经地义,官员赚钱却只能是为民。我和你之间不用藏着瞒着,钱到我这儿只能一个用处,那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么做说好听点是造福当地,说难听点就是图政绩。部门搞招商,在政策允许范围内拿奖金,谁也管不着,除此之外就有党纪政纪甚至法律管着,我不会做,也不会允许我亲近的人做,这一点,你一定得记着。不然,咱俩这朋友做不久。”
陈运来瞪着孟谨行,气不打一处来。
你要我来投资,我放下长丰的生意跟着你一路过来。
我看了项目,却因为你要整顿矿业,我就得把这生意压着!那万一被人捷足先登了,你是不是会赔我啊?
他觉得,说到底,孟谨行把官位看得比什么都重,在孟谨行乌纱面前,什么兄弟情,都得靠边站。
如此一想,他觉得有些寒心,一句话都不说就站了起来,跛足一踮一踮,耸着肩膀落寞地离去。
孟谨行望着陈运来的背影,感觉胸腔内塞进了棉花。
他站着出了半天神,拿起电话打给徐旸,简单说了说情况,请徐旸找个机会,帮他好好给陈运来分析分析。
下午,孟谨行在邱兰生、华涛等人的陪同下,到农机厂就改制一事召开职工代表大会,在会上就改制小组与华德合资都江汽配有限公司的投资洽谈为、农机厂现有用地的置换,以及农机厂原有金融欠账的处理结果等等,一一向职工代表作了交代,并下发了意见表,征集职工意见。
散会后,孟谨行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下到车间,与职工们促膝谈心,面对面地听取他们的意见和建议。
邱兰生与华涛等人一起陪着,听到职工们问长问短,尤其是面对一些犀利的问题,孟谨行要邱兰生作答时,他不胜其烦,却又不得不虚以应付。
离开时,邱兰生已经汗流浃背,心里时时想着储丰的嘱咐,暗想“深入挖掘”这种事,还是宜早不宜迟,否则自己迟早让这位副县长玩死!
……
朱意与竺军约的饭局是晚六点在金轮318包间。
没到下班时间,朱意就到县zhèngfǔ来接孟谨行,孟谨行本想让她绕道去接一下竺军,但她就是不肯,说,“本小姐能开口请他一个副处级干部吃饭已经是莫大的面子了,你还让我去接他,传出去,我朱意得被人笑死!”
“那你接我干吗?我还不如竺军,人家好歹还是县委常委!”孟谨行拿话塞她。
“这能一样?”朱意眼尾上挑瞟他一眼,“我和你上过床,和他可没上过。”
一说这事,孟谨行不吱声了。
竺军迟了半个小时才到,进门看到孟谨行,立刻说:“我就猜到你也在!”
孟谨行笑着让座敬烟上茶,朱意自顾自点菜,也不征求竺军和孟谨行的意见,点完了才说:“你们要是有自己特别想吃的菜,也报几个。”
竺军笑笑:“朱总点什么,我们就吃什么,是,谨行老弟?”
孟谨行点头后说:“竺部长的车修好了?”
“简单,早就修好了。”竺军说。
“那天就想正式向你道歉,可是事一忙就耽下了。我这妹妹年轻不懂事,还请竺部长多见谅。”
竺军哈哈笑起来,“朱总也算女英豪了,年纪轻轻就掌管着上市公司,远比你我都厉害啊!”
“竺部长,你看错我啦。”朱意道,“做生意我可能是有点天分,但说到平时说话办事,还真有点任xìng。孟哥说得没错,你可要多担待!”
竺军嘿嘿笑了两声,瞟一眼孟谨行:“谨行老弟没过三十?”
孟谨行点头道:“不错。”
“这个年龄正是血气方刚之时,你却因为工作两地分居,没考虑过把家属带过来吗?”竺军问。
孟谨行心头“咯噔”一下。
人常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孟谨行背着雷云谣出了轨,虽说酒后不受控制,但说到底其实心里还是有几分自愿,竺军坐下来什么事不好说,偏偏说两地分居的事,孟谨行就好像心底的隐秘一下被翻到了桌面上一般难受。
朱意反应其快,“我嫂子是申城rì报的记者,眼下又在燕京培训,发展前途不会比孟哥差,让她放下事业来兰芝也太委屈了。”
孟谨行暗暗惊讶,朱意竟然对他们夫妻的事知道得这般清楚,看来,曹萍没在她面前少说自己的事。
当下,他笑笑说:“没办法,全国像我这样的干部家庭不计其数,别人能熬,我也能熬。”
竺军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我倒觉得咱们的干部制度在这方面有待更人xìng好!异地任职的干部常年单身生活,远离家人,无论喜怒哀乐都没人分享,难免寂寞啊!”
孟谨行心里的鼓越敲越响,寻思着竺军是不是知道点什么,还是朱意上午去的时候嘴不严说漏了什么?
他下意识看向朱意,朱意却只顾低头发短信,根本没理会他们此刻的对话。
他转着舌头舔了一下嘴唇,干巴巴地说:“这种事,组织上也难安排的,各家情况不一,也未必所有的家属都愿意跟着到处跑。”
竺军这时倒点了下头,“也是。”
服务员推门上了菜,三人杯里都倒上了酒,孟谨行便举着杯子说了几句套话,他和竺军都是一饮而尽,朱意只浅浅咪了一口,但随即就端着杯子又敬了竺军一杯,感谢他那天在路上没跟她计较,使她能及时赶到兰芝和朋友汇合。
竺军笑着饮了这杯酒,转头对孟谨行道:“这段rì子县委领导们提得最多恐怕就是你了,了不起啊,年纪轻轻却成绩不凡!来,我敬你一杯。”
“竺部长过赞了,咱俩互敬,以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竺部长支持呢!”孟谨行压低杯身与竺军碰了杯,爽快地一饮而尽。
竺军嘿嘿笑着也喝干杯酒,并道:“咱们一切尽在不言!”紧接着他就对朱意说,“朱总那么帮忙,愿意捐资修建千年名刹佛光寺,不但我要代表统战部感谢你,县佛教协会会长、佛光寺住持释惠法师也让我代向你致谢!”
孟谨行闻言愕然望向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