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者的身份早就被确定了,赵晓霞,二十二岁,是一名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这次来到h市是独自一人,家人和学校都不知道她此行的目的。也许她只是为了在毕业前来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旅行散心,也许是想在大学毕业之前给自己的青春留下一段轻松美好的记忆。然而她遇害了,而展昭用自己的推断在她留下的手机里找到了她此行的目标,一个令很多人开始意外,后来又觉得可以理解的目标。
“她是来见网友的?”赵虎瞪着眼睛,呲牙道,“这姑娘二十二岁了,还是大学生,怎么做得出这么没脑子的事来呢?”
“见网友也不见得全是危险的。”公孙策的手指一边在键盘上翻飞一边加入身后的讨论,他随口说道,“这些年我也陆续见过几个网友了,反正据我个人的经验来看,他们都不是连环杀手。”
“哦?”听了公孙策的话,白玉堂往电脑那边凑了两步,勾起嘴角笑道,“他们都不是连环杀手,那么他们是强|奸犯吗?”
公孙策很女王地斜眼瞟了白玉堂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拒绝回答这么弱智的问题。
包拯咳嗽了一声,提醒白玉堂不要捣乱,将话题拉回到刚才讨论的问题上,“展昭的这个发现非常重要,现在我们发现了赵晓霞在遇害之前曾经登陆的网站和聊天工具,发现这个姑娘曾经跟一个网名叫做天涯的人频繁联系,网警已经查到天涯在最后一次上线之前频繁在h市的一个网吧登陆。那个网吧有监控录像,通过录像采样已经找到了这个人的大概图象,录像比较模糊,这个天涯也进行了简单的伪装,但是依然可以看出来他非常符合站在展昭在侧写中的描述,这个人非常可疑。”
听到这里,展昭突然说道,“既然是在网吧,那应该有身份登记。”
“很遗憾,网吧这个行业有很多潜规则。”白玉堂无奈地耸了耸肩,“总之查不到这个人的身份登记,网吧老板和那里的客人也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和来历。”
“也就是说我们依然是在大海捞针。”展昭有些郁闷。
“不,我想我找到了一些东西。”公孙策将目光从电脑上移开,回头望了大家一眼,“都过来看看,我来告诉大家怎样在网络时代保护自己。”
“这是什么?”包拯第一个来到公孙策身后,手掌扶住了公孙策的肩膀。
公孙策挑了挑眉毛,却没多说什么,他看了一眼围在自己身边的小伙子们,开口道,“这就是赵晓霞被变态盯上的原因。”
“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白玉堂皱了皱眉,“科长,你查了所有的受害者。”
“是的,所有的受害者,她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喜欢把自己的真实生活在网上进行现场直播。”
“看看这一条,早餐,肯德基套餐,很好吃的健康油条,就是有点小。”赵虎撇了撇嘴,“这有什么好拍的,吃一根不够塞牙缝的油条也发一条微博?”
“还有这一条,今天跟哥哥吵架了,难过中,求安慰。哥哥?这个周冰不是独生女吗?”
“她说的是男朋友好不好,韩剧的说法,韩国人管男朋友叫偶吧。”赵虎鄙视地瞥了张龙一眼。
“韩国人?她跟韩国人吵架了干嘛让中国人安慰她啊,真是无聊。”
“也许就是因为无聊。”展昭看着电脑屏幕,轻轻皱起了眉头,“因为网络拉近了陌生人的距离,让人们幻想自己生活在无数双眼睛中间,只要拍摄,点击上传,就可以跟网络上的几百个,几千个陌生人共享自己生活的细节。我们把自己的每一个生活细节都发在网络上,好像真的有人在看,好像我们就是世界的中心,这就是沉迷在网络世界中的人们的心声。”
“可悲。”白玉堂眉头紧锁,电脑屏幕上一条条微博和旁边资料夹里一张张年轻美丽的面孔形成了一种异常讽刺的对比,当你幻想着自己被无数人关心着的同时,你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关心你的是不是恶魔。
众人陷入了片刻的沉默,片刻之后,包拯拍了拍手,“好了,大家集中精力,我们已经有了一条很好的线索,都说说想法。”
白玉堂盯着资料夹,拿过来翻了翻,说道,“这几个案子有几年的跨度,现在有了嫌疑人的体貌特征,又知道他是从网络上寻找受害者的,可以用这些资料跟那几个案子的资料进行交叉对比。”
包拯点了点头,“这个任务就交给庞统吧,你去跟那几个分局交涉,务必在两小时内完成。”
庞统吹了个口哨,从白玉堂的手中拿过资料夹,“放心交给我,没问题。”
庞统离开以后,白玉堂又往电脑屏幕上瞟了一眼,“根据那份资料显示,这家伙在上一个城市一共做了两起案子,头儿,我们是不是有必要发布警告。”
包拯看了展昭一眼,后者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个建议没有异议。包拯当即拍板,让公孙策去找庞统解决这件事。这么安排的原因是因为警告信息要发布在网络上,公孙策对网络比较熟悉,而警告信息的措辞和跟上级申请交涉这类事情又是庞统的专长。
目送公孙策离开办公室,展昭却一点也没有轻松的感觉,“距离上一个案子已经过去三天了。”
白玉堂皱了皱眉,他明白展昭在担心什么,不怕这个警示不起作用,怕的是已经来不及了。然而现在事已至此,所有人能做的只能是尽力而为,展昭并没有让担忧的心情困扰自己很久。他抬起头看了白玉堂一眼,目光中浮现出一抹坚定的神情,“现在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去做,我们要把他找出来。”
白玉堂微微一笑,“这件事就交给我们警察来做吧。”
五分钟之后,离开会议室的白警官带着并不是警察的展昭坐上了凌楚楚提供的警车,两个人向着那个嫌疑人经常出现的网吧出发了。不会开车的展昭坐在副驾驶座上拿着白玉堂的手机刷微博,至于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完全是因为展昭这个完全生活在时尚以外的人现在用的依然是上网很不方便的翻盖诺基亚。
警告发出去了,迅速在微博上被转载成一片。虽然庞统的措辞很有技巧,却依然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无数人在转载的时候猜测究竟在h市发生了什么案子,也有当天目睹了海滩上女子尸体的游客发出打了马赛克的照片,把事件进一步推向了高|潮。展昭皱着眉瞄着那些愈演愈烈的猜测和某些恶意满满的言辞,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白玉堂瞄了展昭一眼,一边留意对方的表情一边继续开车。
展昭又叹了口气,把白玉堂的手机还给了他,“我的专业是心理学和行为学,但是有时候我总觉得我根本无法理解人类的心理和行为。”
白玉堂有些不解地看了展昭一眼,展昭却有些茫然地盯住了前方灰蒙蒙的马路,“在现实中,我可以找到犯罪者的心理依据,他们的行为都可以从理论上找到根据。每次去访问那些被关在监狱里的连环杀手之后,当我离开监狱,再次走在阳光下,我觉得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善良而友好。然而当我面对网络的时候,却经常会有一种身处地狱的心情,每当这个时候我都十分庆幸,行走在现实世界里的人都戴着属于自己的面具,不论出于主动或被动的原因,他们不得不约束自己的行为。可是总有一些时候,一些特定的事件让我明白,恶魔离我们每个人都很近,它也许就住在我的心里。”
白玉堂皱着眉思索着展昭的问题,眉头慢慢皱紧,又慢慢松开,他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开着车。展昭的目光盯着前方已然渐渐变得黑暗的路,继续说道,“对不幸的人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诋毁,对自己的言行毫无约束,以最伤人的行为和语言去伤害对面隔着网络存在的另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网络放大了我们的恶,还是我们本来就是如此呢?”
“你不是。”白玉堂突然搭了腔,他转头淡淡地看了展昭一眼,在对方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抹黯然,心头猛然一紧,便错开了目光。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下的马路泛着幽幽的白光,展昭持续的沉默让白玉堂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这一看却发现展昭一直没有移开视线,还在看着自己,仿佛等着他的下文。白玉堂轻轻咳嗽了一声,语速突然有些加快,“你不是那种人,我也不是。我不爱上网,但是也知道有些人总喜欢在网上发表偏激的言论。但是我相信总有一些人即使在任何松散自由的环境中也会约束自己的行为,古人不是还有个什么慎独的说法吗?哪怕只有自己一个人存在,也要像身边有人看着一样,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就好像那些女孩子,如果她们懂得这一点,就不会那么随便地把自己的信息暴露给陌生人,也就不会招来杀身之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