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季午后,阳光炽热炙人。空气中有一股脂肪烧焦之后的刺鼻味道,在距离案发现场几十米远的地方,这气味就已经十分浓烈。不论是展昭还是白玉堂,就算是久经各种恶心恐怖犯罪现场的秦法医也忍不住白了脸色。所有人都同时猜到了,这种气味来自哪里。
案发现场是一所高中教学楼,现在正值暑假,大部分学生都已经放假回家,可是不幸的是,爆炸发生的时候教学楼里还有几百个高三学生在补课。炸弹的起爆点正是一间正在上课中的教室,爆炸发生的时候教室里有四十名学生和一名老师。炸弹的威力巨大,几乎将整个教室炸飞,因此造成了巨大的人员伤亡。距离爆炸中心最近的八名学生当场死亡,全班学生和那名老师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其中五人伤势严重,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脱离危险。
这场惨绝人寰的噩梦让所有当事人的情绪彻底崩溃,这些不过十几岁的孩子几乎无法冷静地表述他们当时目睹的一切。不过在场还有一位成年人,那是一名四十多岁的男性教师。借助这位周姓教师的描述,再结合对现场的勘测,警方将案发当时的情景进行了还原。
今天是放暑假之后的第一次补课,经过了一上午的学习,学生们都很疲惫。下午第一节课刚好是英语,炎热的天气让大部分学生都都昏昏欲睡。周老师刚好是这个班的班主任,对学生一向要求严格。看到大家状态不佳,他改变了原本的教学安排,打算临时来一场小测验。可是就在他转身把测验内容写在黑板上的时候,爆炸就这样发生了。当时周老师背对着黑板,并没有注意到爆炸发生那一刻的情景,但是巨大的爆炸声和冲击力还是将距离炸点最远的他击倒了。
周老师的头部撞在黑板上,接下来就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他听见了学生们的惨叫,闻到了烧焦的味道和血腥味,他意识到可能有人受伤,甚至发生了更糟糕的事情。但是当时他的头部受到了重击,很快就昏了过去,并没有机会看到更多的情况。
发生爆炸案的学校是一所重点高中,但是周老师的班却并不是重点班,班上有一半的学生都是自费进入学校学习的。警察从现场的痕迹判断,炸点中心位于教室后排的一个座位。这个座位属于一个名叫周立的男生,该男生也是当场死亡的八名学生中的一员。据班主任周老师反应,周立的学习成绩在班级里排名中等,人很聪明但是不太用功,经常喜欢在上课的时候搞些玩手机,吃零食之类的小动作。
周立是一个自费生,学习情况一般,性格自由散漫,家境优越的他在同龄人中显得早熟。周老师说,同学们跟他反映过周立有网购的习惯。学校虽然不允许学生们在校内接收包裹,但是周立总能想办法找人帮他把包裹带进教学楼。现在的学校早已不是当初的象牙塔,外界纷繁精彩的生活经常会在学生中造成一些或好或坏的影响。
“其实这样做的人不止他一个,现在的社会,小孩子想要不受影响很难,学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周老师还没有从爆炸造成的影响中缓和过来,接受白玉堂询问的时候神情还有些恍惚。
整个一个下午重案组都留在罪案现场,进行着大量的证据搜集工作。爆炸案发生之后的现场一片狼藉,空气中焦糊的味道令人作呕,繁重的工作让人疲惫不堪,警戒线外闻讯赶来的家长声嘶力竭地哭喊着,闻风而动的媒体不停按动相机快门,甚至一次次有大胆的记者试图冲进来采访办案人员。
听着那些哭声,白玉堂的心情愈发沉重,媒体人的喊叫声也让他不胜其烦。终于,在一眼看到挤在人堆最前方的庞小蝶之后,白玉堂郁闷的情绪达到了定点。他面色阴沉地走到苏虹身边,盯了一眼女子制服上沾染的黑灰,稍微压了压心中的怒火,道,“苏虹,你休息一下吧。”
“嗯?”苏虹微微一怔,抬头挑眉,“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白玉堂,你怎么会主动关心人,而且这个人还不是展昭?”
白玉堂脸色一缓,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有这点把柄,还被你这个丫头抓住了,怎么,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不会怜香惜玉的粗人?”
“你当然不是粗人,相反,你这人心细的时候连女人都会自愧不如。”苏虹丝毫不吝惜对白警官的夸奖,但是突然她语气一转,笑道,“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你心中有了人,对旁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耐心和细心。我虽然是你的好友,但是也有自知之明。”
说到这里,苏虹故意往不远的炸点方向瞟了一眼。白玉堂顺着苏虹的目光看去,发现展昭正跟秦简蹲在一起,头碰头地讨论着什么。心里忍不住一阵不爽,虽然白玉堂早就明白了,展昭对秦简是怎么回事,但是就是忍不住要醋海生波。
苏虹闻到了酸味,当然不会放过嘲笑好友的机会,“小白,快说吧,除了秦简以外你现在还想揍谁?要是恰好这人也是姐姐我讨厌的,我可以勉为其难揍他一顿为你出气。”
“那倒不必,虽然你是女人,但是最好也不要去打女人,何况那个女人又不禁打。”白玉堂看了苏虹一眼,淡淡道。
“女人?”苏虹一怔,“会让你想揍的女人,不会是庞小蝶吧?”
“你错了,我不想揍她,一点也不想。因为揍她会惹上非常大的麻烦,我最近麻烦已经够多了,还是算了吧。”白玉堂敬谢不敏地瞟了一眼远处情绪高涨的庞记者,对苏虹笑道,“怎么样,帮不帮忙?我可是听说你对付她有绝招。”
苏虹笑笑,又看了展昭一眼,才答道,“帮你的忙没问题,甚至我可以做得更多。我可以让她以后都不敢来烦你,只要你肯答应我一件事。”
白玉堂面露惊喜,“什么事,你说。”
苏虹眯了眯眼睛,“你跟展昭以后有了任何关于伯爵的消息,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准对我保密。”
白玉堂一怔,“头儿让你跟我们组队,我们怎么会对你保密?”
“展昭不会,但是你就不一定了。”苏虹不信任地瞥了白玉堂一眼,“你敢说如果现在得到了伯爵在何处的消息,你不会第一时间冲过去跟他拼命?你会记得通知我?”
白玉堂心底一沉,苏虹的假设的确是这么回事。因为就在她刚才说出那个假设的时候,虽然明知只是假设,白玉堂便已经觉得浑身热血上涌,有一种想要拼命的冲动。他皱着眉端详了苏虹片刻,最终却动容道,“你这个要求名为要求,实际上却是在关心我。”
苏虹摇了摇头,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心,她美丽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璀璨的星光。
“将心比心罢了,丁兆惠留在世上的牵挂不多,总不能一个个都为了那个早就该死的人丧命。白玉堂,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白玉堂胸中热血一荡,苏虹的话似乎点燃了他心中的恨,也唤醒了他心中的爱。然而意外地是,此时此刻,他想起的却是展昭的那句话:若想要别人的信任,先要成为可以被他人信赖的人。他们是好人,好人就应该活着,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成为他人可以依赖的人。
白玉堂眯着眼睛环视着焦黑狼藉的犯罪现场。那些破碎的尸体已经被运走,但是留在教室里的痕迹依然在诉说着曾经发生的罪恶。白玉堂紧紧握住了拳头,将目光聚焦在炸点处。展昭眉头紧锁,正蹲在那里仔细观察着什么。秦简的手苍白,修长,却稳稳地用镊子夹起了一块焦黑的残骸。白玉堂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了过去。苏虹目送着白玉堂走向展昭,嘴角轻轻一勾,转身,步伐稳健地走向庞小蝶,脸上的笑容被一贯的冷漠所取代。
“你们发现了什么?”白玉堂蹲□子,认真地看着秦简手中的证物袋。
展昭刚刚注意到白玉堂来了,他分神看了他一眼,发现白玉堂的脸上表情十分坚定,眼神却充满了好奇。以展昭对白玉堂的了解,这是他充满自信时才会出现的表情。这样的白玉堂,是最让展昭欣赏的,跟刚刚听说伯爵死而复生时的状态简直判若两人。
难道是这起惨绝人寰的恶劣案子点燃了他的斗志吗?展昭心中微动,急忙收敛心神,认真答道,“我觉得这东西很像起爆装置的残骸,所以让秦简一起收集起来,回去检验。”
白玉堂从秦简的手中取过证物袋仔细看着,突然,他的眉毛一挑,急道,“你的感觉没错,这就是起爆装置上掉下来的东西!这玩意儿我见过!”
“你见过?”展昭一怔。
“这是云秋泽的独家绝活。”白玉堂紧紧抓住了手中的证物袋。
“云秋泽,伯爵?”展昭凝眉沉吟,道,“为什么资料里没有呢?”
“因为他从来没有在犯罪行动中使用过这种装置。”手中的证物袋攥得更紧,白玉堂的声音中充满了常人难以理解的情绪。那是刻骨的恨,也是深深的痛苦。
“这是他还是云秋泽队长的时候,曾经亲手教给我的爆破手法。这本事他会,我也会,但是他曾经跟我说过,这种装置威力巨大,轻易不能使用,因为一旦引爆会造成巨大的伤亡。那时候他说,我们是警察,不是――”
白玉堂停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片刻之后,他竟然笑了。只是那种笑在展昭看来,竟然比哭还让他感到心酸。白玉堂将证物袋扔回给秦简,然后一把拉起展昭的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玉堂,你――”展昭不知道白玉堂拉他做什么,但是也只好跟着他快步走出那件令人窒息的教室。
“我们回去吧。”白玉堂的声音很疲惫,但是语气却很温柔。
“回去?”回哪里去呢?
“回家去。”此时的笑,已经没有了那种让展昭难受的心酸,“累了一天,接下来要好好休息。云秋泽变了,变得更加疯狂,我们需要积蓄力量,才能继续跟他斗。”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小白真不应该这么敏感,不仅仅是展昭,大家明明都那么关心他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