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定抓捕计划,尤其是制定抓捕东盛集团老大这种难度颇大、需要协调多方力量的计划,像展昭这样的心理专家和白玉堂这种武力保障人员就没有参与的必要了。被大半夜叫起来工作的狄仁杰和王元芳很好心地给两个年轻人放了假,让他们回家休息,等待消息。
在归家的途中,展昭一声不吭地坐在座位上,捧着自己的手机,认真地读着什么东西。白玉堂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瞄了一眼,猜到展昭在读什么以后,也就体贴地没有再打扰他。
展昭在读展辉放在u盘里的一个文件。这个文件虽然也属于证据的一部分,但也是展辉写给展昭的一封信。狄仁杰在看完这封信以后就让展昭传了一份在自己的手机上,允许他在不外传的前提下浏览信的内容。
因为在刚才分析案情的时候展昭并没有读过这封信,所以此时坐在车上才是他第一次看到大哥到底想要告诉他些什么。展辉在这封信中简略地解释了他为何会成为卧底,以及成为卧底之后经历的大事。其中涉及到了王升和李东国的死,以及他目前在东盛集团中所处的大概地位。这封信并不长,展辉也不可能在信中向展昭倾诉自己这两年多卧底生活的压抑和痛苦。可是展昭看完这封信以后,依然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他的脸色十分凝重,阴沉的程度几乎可以跟包拯媲美。
白玉堂一边开车,一边留意着展昭的表情,见他终于将手机放下了,便故作轻松地道:“辉哥都跟你说什么了,我能看看吗?”
展昭倒没有无视白玉堂,只是闷闷地答道:“说了他是怎么变成卧底的,还有后面这几年是怎么生活的。”
“是吗?”白玉堂笑道,“跟我说说吧,我也挺好奇的,他一个会计师怎么会当上卧底呢?”
展昭瞄了白玉堂一眼,却沉默着没有搭腔。过了好一会儿,也许是他现在的心情压抑,也需要找个人倾诉一下,便终于开了口。
“你应该还记得,王督察他们说过,我哥当初所在的那个公司背景并不单纯。那公司属于东盛集团的一部分,幕后老板也是严志荣。”
“没错,我记得。”
“三年前我哥到了那个公司,开始的半年一切如常。后来他察觉到那公司的资金情况有些古怪,但是还没等他进一步了解,就意外撞见了一次东盛集团的秘密集会。”展昭沉着脸道,“当时他出于好奇想要看一眼,结果就被严志荣带的手下抓了个正着。本来严志荣想要杀了我哥灭口,但是当时化名为赵刚的王升也在场。王升当时编了个借口,说我哥是孤儿,背景单纯好控制。再加上我哥是金融方面的专家,而当时东盛集团正好缺一个懂金融、可以帮他们大规模洗钱的人,所以严志荣就做主把我哥留了下来。”
“好险。”白玉堂皱了皱眉,叹道,“这么说辉哥算是捡了一条命啊。”
展昭也点了点头,认同地道:“这也多亏了王升急中生智。我哥说,他之前就认识王升,而且交情还算不错,我哥很认同王升的为人,因此两个人在公司里见面的时候也经常聊天。我哥性格比较内向,很少跟同事聊家里的情况。王升算是在那个公司里唯一知道他还有个弟弟的人。所以王升开口说他是孤儿,那么别人只要不刻意去查,自然也就不会提出反驳意见。”
“这么说,这两年多以来并没有人因为你哥来调查你的情况,是因为那时候王升帮你哥做了假的身份背景资料,是吗?”白玉堂问道。
展昭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严志荣同意留下我哥以后就把调查我哥背景的任务交给了王升。王升就趁机使用了一些手段,一方面制造假的身份背景,另一方面对我哥做了一些简单的卧底培训。当然,我哥当时还并不知道王升是卧底,他还以为王升是出于好心替他造假。为了避免让严志荣他们发现我的存在,他自然十分乐意配合王升的行动。所以从那时候起,他就跟我切断了联系。”
“可是那时候他还在那个公司里上班,如果他跟你切断了联系,就不怕你去公司找他吗?万一你真的去了,或者只是简单往公司打一个电话,不就穿帮了?”白玉堂不解地问道。
展昭苦笑道:“这就要怪我太粗心了。那段时间我跟我哥正因为读犯罪学的事情闹别扭,而恰巧在那段时间,支持我这个决定的导师帮我安排了一次出国交流的机会。那个交流活动的带队导师正是当初启发我学习犯罪学的欧阳教授,这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机会,我当时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只给我哥发了一封邮件就走了。那次出国一去就是三个月,而当我回来以后再跟我哥联系就已经联系不上了。我去了那家公司,发现公司已经彻底关门,我哥就这样从我的生活里人间蒸发了。”
展昭讲到这里,白净的脸上神情沮丧,看了白玉堂一眼,闷闷地道:“我哥跟王升这是合伙摆了我一道,说不定还要加上欧阳老师。”
白玉堂挑了挑眉毛,诧异地道:“你的意思是,那场所谓的交流活动是故意安排给你,好让你在这段时间不方便跟你哥联系,给王升留下做手脚的时间?”
展昭郁闷地点了点头,怒道:“哼!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非要抓住那个胖老头儿好好拷问一番不可。我就不信这件事没有他的事!”
“不至于吧,毕竟是机密的卧底行动,你的那个欧阳老师又不是直接参与的人员,他不可能知道的那么详细。”
展昭却摇了摇头,固执地坚持己见,“你不知道,那老头子神通广大的很。王升和李东国都是a市警察局的人。起码以李东国的级别,认识欧阳老头是很有可能的。我哥如果将我的情况告诉了王升,王升再汇报给李东国,李东国随便一查就能查到欧阳老头的身上。到时候他轻描淡写地跟欧阳老头提上一句,不需要说的多详细,他们几个就可以合起伙来算计我了。”
白玉堂瞄到展昭气鼓鼓的样子,却忍不住笑了。
“你不觉得,其实他们是想要保护你吗?”
“保护?!”展昭郁闷地道,“我承认他们是在保护我。可是这种保护却让我哥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这些代价原本都是跟他无关的。”
“但这并不是你的错啊。”白玉堂见不得展昭这样自责的样子,忍不住反驳道,“你那时候只是个学生,就算你一早知道这些情况又能做什么呢?”
“我那时候的确是个学生,但是后来呢?我早就毕业了,之前也一直在研究犯罪学相关的东西。我哥也知道欧阳老师不是普通人,如果他愿意的话,完全可以在合适的时候将事情都告诉我。我不像他那样不得自由,可以帮助他做很多他没办法做的事。如果他肯相信我,根本就不必受这么长时间的罪!”
展昭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又激动了起来。白玉堂心里一紧,看着展昭痛苦纠结的样子感到十分心疼,可是一想起展家兄弟这笔糊涂账,又觉得头疼。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好像白玉堂跟白锦堂吧,虽然两个人平时见面就互相冷嘲热讽,但是有什么心结都会开诚布公地聊。白玉堂自己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除了上一辈子老爷子欠下老妈的那笔烂账以外,基本上在白玉堂这里没什么是不可以聊的。白锦堂虽然圆滑一些,但是面对自家老弟的时候也从来都懒得拐弯抹角。因此上,这对兄弟虽然没大没小,打打闹闹,但是很少有什么解不开的误会。
可是展家这一对兄弟就完全不同了。白玉堂冷眼看着也能看出来,这两个人对彼此都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全都恨不得把对方的责任、痛苦之类的东西都揽到自己身上背起来才好。可是这俩人都有一个不好的毛病,就是太能忍了,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就好像展昭现在纠结的事,其实说白了,就是展大哥害怕自己的行为会给展昭带来麻烦。要知道东盛集团的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他们以为展辉是孤儿,那么展昭就永远都是安全的。展辉要是真的跟展昭联系了,且不说展昭能帮上多少忙,就算是他真的有能力帮得上忙,展辉也不敢冒这个险啊。
要知道,当时展辉面对的情况是王升李东国相继不明不白地死亡,警方不知道能不能相信,siu是什么东西也拿不准。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贸然跟展昭联系,把自己最关心的弟弟扯进这种危险的事情里来?要白玉堂说,这也就是事到临头,严志荣那个老混蛋要跑路,展昭又因为查案自己撞到皇爵让展辉看见了。否则,展大哥说不定宁愿再留在那个组织里煎熬几年,也不会主动去联系展昭。
唉,这就是弟控的错啊。白玉堂这样感慨着,却不敢真这么说,因为身边展昭的小眼神已经十分怨念了。白玉堂不敢想,万一他真的这么说了,会不会成了展昭转移炮火轰击的对象。
白玉堂不打算说话,展昭却不想放过他,一双大眼睛紧盯着白玉堂,似乎非要他给出个态度来不可。白玉堂感到压力很大,于是只得逼着自己赶快转动大脑,琢磨着是不是能找到合适的措辞让展昭满意,快点放过他。
就在白玉堂搜肠刮肚的时候,突然一通电话打到了白玉堂的手机上。白玉堂心中念佛,嘴上勾起一个灿烂的微笑,指了指连接在车载系统上的手机,笑道:“白锦堂的电话。”
展昭郁闷地点了点头。
白玉堂满头黑线地接通了电话,笑嘻嘻地问道:“大哥,有何贵干啊?”
“你是跟展昭在一起吗?”扬声器中白锦堂的声音没有丝毫的笑意,相反却非常紧张。
一种不祥的直觉让展昭猛然皱了皱眉,立刻紧张地问道:“我是展昭,白大哥,出什么事了?”
白锦堂沉默了片刻,才答道:“你跟小白都快点回来,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说。是关于展辉的。”
“我哥怎么了?!”展昭紧张地对着电话吼道。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总之你们快回来。这事必须跟你们商量。”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了片刻,展昭屏着呼吸不再追问,却一直没有挂断电话。良久以后,白锦堂似乎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措辞,才迟疑着道:“展昭,你不要紧张。事情已经发生了,着急是没有用的。你只要记住,我会用性命担保你哥绝不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