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彗星憋不住气,噗的一下从浴桶里钻出身子,胸口急剧起浮,大喘了两口气骂道:“秦子慕你个混蛋。”
少年在水里憋了好些时候彼时已经憋红了一张脸,水渍沾在他一张好看的脸上,发丝也跟着一起滴滴答答,一身素色的薄衣打湿之后胸膛的肉色也清晰可见,一副出水芙蓉的样子。
秦月诸一脸坏笑,不怀好意的靠过去:“本王哪里混蛋,夙儿倒是说说看。”明知他说不出来,他就是想逗他。
秦月诸将他整个人拥进了怀里,压低了声在他耳边厮磨:“三更半夜的,夙儿不用晚膳,来我月迷津渡,还钻进本王的浴桶里,是欲求不满吗?”
他狠狠的倒吸了一口气,伸出双手捏住男人的肩膀推开,皱着眉恶狠狠的瞪他,那副表情好像要把眼前人大卸八块一样。
屋内灯火不亮,借着微弱的烛火,男人胸口处泛红的伤口看的清楚,那是新伤,本来这个时候不该碰水的。
“你……”夙彗星下意识开口想询问他的伤势,话到嘴边又打住了。
屋外传来小虫的叫声,是荷塘里特有的一些小家伙的声音,还有几声流水潺潺缓缓,更漏叮咚报时,秋风风吟鸣奏。
秦月诸晓得他是因为看到什么,想说什么却也不跟他多解释,将人往怀里拉过来,唇角依旧带着笑意,温柔道:“夙儿这身形,倒是比乌衣巷里只管唱不管睡的姑娘好看。”
夙彗星稍一皱眉,顿了顿,然后给了他一锤。
哗啦啦的从浴桶里出来,衣裳是湿透的,出了浴桶后滴滴答答是在地上拖出了一路水渍,他被秦月诸逗的浑身是火气,端着一副读书人的斯文架子才没发作。
拿什么比喻不好,将他和花楼的姑娘比。
“你这样看,到像个……”秦月诸下巴压着手臂趴在浴桶沿上,眉眼含笑地瞧他说。
夙彗星说:“王爷想说什么。”
秦月诸哈哈大笑:“倒像个落水狗。”
“秦子慕。”小东西炸毛了一样。
秦月诸将笑止住,手臂伸长来将气得炸毛的少年拉到浴桶边,又站起身子来。
两人离得近,呼吸都贴在一起。
秦月诸靠过来两眼注视着他说:“也就只有你能叫我的表字,旁人都不行。”说罢,他抓住了夙彗星的手,在少年薄凉的唇上轻舔过,末了移开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夙彗星怔愣了片刻,良久才觉自己这是被占了便宜了,心下有些恼火,但更多的却又是不知所措,想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是一个大男人,哪有被占了便宜这一说。
最后他也表达不出个什么,亲了就亲了又没少块肉,自己毕竟是这人的男宠,若是故作推搡反而让旁人觉得他是故作娇嗔。
将男人甩来,夙彗星没多说半句便要离开,脚步急匆匆怕多待半刻会心律不齐,然后暴毙在此,捂着一颗狂跳的心一言不发的绕过了屏风。
走出去没一会儿,身后便传来了男人带着笑的声音,秦月诸将他叫住,夙彗星转过身子看到他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件白色的矜衣,矜一外披着一件深紫色绣有龙纹的长袍,正双手环抱在身前倚着屏风:“秋夜里凉,过来披件衣裳。”
将门打开时,恰好有风吹进来,吹得他一身湿答答的衣裳,比泡在冰水里都凉。
夙彗星骨头硬的很,他宁愿冻着:“不必”
秦月诸一看便知这是生气了,只嗤笑了一声,将身上披着的外袍脱下走过去,夙彗星被他用外袍兜头盖住。
他弯下腰,夙彗星抬起头,因为身高关系两人一上一下将彼此的眉眼都纳入了眼中。
秦月诸说:“仔细看来,夙儿除了这副身子好,其他的哪里都不好看。”
他说话时抬手碰了碰夙彗星下巴,之间摸索那颗不起眼的红痣笑着。
夙彗星却皱着眉,若他十几年前也这么对苏彗,不知道这人还做不做的出今天的动作,不多时又想起刚才那个吻,顿时浑身一抖,将人推开:“王爷除了长得好看,其他就一无是处。”
身高关系他推的是正好碰着了那处伤口,秦月诸一手扶住门,一手捂着自己胸口,有些吃痛,睁着一只眼睛“嘶嘶”的瞟他,好像想叫眼前人安慰一下自己。
可惜少年没有理会,面上沉着一张黑脸,只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
走的挺快,脚步匆匆。
秦月诸恢复了正常模样在门前站定,将身子靠在门槛上,抱着手臂,嘴角上扬着看着那纤细修长的身形踏着满地桔黄,顶着月白光华朝前走,那件绣着龙纹的长袍还在他身上披着,似乎是怕冷,他收紧了两边的衣襟。
夙彗星就这么一路顶风回到了满径园,一进门两个小仆背靠背正哭丧着脸,先是夙九大叫了一声,夙十听见了立马拥了过去。
见他身上披着紫袍,袍子里又湿答答的,怕他着凉就没多问,将人推进了屋子,夙九点起炉子,夙十边腿去他身上的外衣边紧张地说:“今夜事多,方才芳华院那儿闹腾了好久,说是侧妃受了惊,叫王爷去安抚,王爷不知怎么来了满径园,然后你不在,现下您又披着王爷的外袍回来,夙十不懂,公子你这是闹哪出。”夙十这是生气的,本来不气的,但见到夙彗星将自己弄得浑身是水就来气。
不一会儿,夙彗星打了一声喷嚏,夙顿时脸就黑下来了。
“公子。”夙十黑着脸说,“您本来身子就不好,能不能爱惜点自己,就算不爱惜自己,也爱惜爱惜我们这些给您操心的。”
夙彗星端坐在矮榻上一言不发,屋子里暖和,烛火也暖和,除了他什么都是暖和的。
“阿九,你还吃,都说那是留给公子的。”正在气头上的人谁惹谁遭殃,不一会儿夙十追着夙九满屋子跑。
夙九将糕点吞下肚子:“你说等公子回来就可以吃的。”
屋里闹腾的很,夙彗星将腿盘上来一摇一摇着身子,脑海中秦月诸的影子一晃一晃,那件紫色的衣袍就放在身旁。
是上好的绸缎,外表上透着一层光泽,内里却是纺布,他摸的出这是云纺,云纺面料特别,冬暖夏凉又极为贴肤,苏绣的绣娘一年就出这么三四锻,用的上的都是贵人。
“你还动,还不停下。”
“夙十像个小媳妇。”
两个小仆玩的可嗨了。
夙彗星将那件紫衣捧在手上,凑上去闻了闻,衣料上有秦月诸的味道,一股极轻极轻的梨花香,这个香料他以前也用的,从前他用的时候秦月诸为了埋汰他故意说他身上味道难闻,然后他也想埋汰秦月诸整日抹着这味道的香膏在他面前晃悠。
噗的一声,原本在手上的衣袍被他一下扔了出去,瞬间觉得清醒了。
一个男人闻另一个男人身上味道,还怀念个什么,我去。
晚秋倌。同样是入夜了掌了灯的,沿着走廊挂的都是红灯笼,晚秋倌并非普通酒楼它是间风月场和酒楼客栈的混合地,虽只在深秋开张,却客源不断,大都奔着楼里的姑娘公子去的。
晚秋倌的最上层则是客栈,因为修的楼高入云,夜里楼下的嬉闹声传不上去,虽说楼下莺歌燕舞,楼上却一派宁静。
叫几个琴艺好的姑娘弹首曲子,泡上一壶好茶,赏赏秋日里花开正好的秋菊,也是别样雅致。
这是一间挺大的屋子,一方矮桌摆在中央四面屏风围住,矮桌旁摆着一炉香,燃起的香升起一缕白烟扭转着浮起。
男人坐在上坐,一脚屏风外跪着一个身形姣好的女子,模样艳丽着一身胭脂红的紧衣,跪地俯首,额角已经全是汗。
“启禀大人,阁主几日前去往雍州分舵巡视,还未回来,阁里最新的消息说,齐王于几日前带着几人上了大殿,说是要弹劾您徇私舞弊。”女子说话的声音颤着,他话音刚落,本以为会听见杯盏碎裂的声音,却出乎意料的,顾笑并未发怒,或是说并未将怒气撒在外人身上。
“你们阁主真是忙,我一个带病带伤的身子,作为二妹不好好陪着,也就罢了。”顾笑捏着黑纱的茶盏道,“齐王的棍棒都打上了墙,她这还有闲情外出。”
男人声音轻淡,没有故意压制的怒气,却清冷的犹如地狱里流淌出来的冷泉,冷寒里带着刺骨的魔力。
公子的婢子听得浑身冰寒,感觉哪里的寒气入了体,她浑身上下被冷汗包裹,又不敢擦一擦。
“兄长何必为难一个小小的暗听。”那声音轻柔响亮,不卑不亢的从大门后头传出来,不多时门打开,从大门外走进来一抹石榴红色的身影,石榴红的红裙上绣着一只未展翅的重明鸟,重明鸟安静的趴伏在她厚重的裙摆上,像是蛰伏着等着展翅的那一刻。
屏风用黑木做框表着一副白绢,透过白绢只能看见女子身影窈窕,正缓步向屏风后走来,挥手命跪着的女子下去,顾惜绕过了屏风,却在屏风旁挺住了脚,没说坐下也没说不坐下,只是站着看了顾笑半晌。
她说.“正如兄长所说,齐王都打到家门来了,有闲情雅致喝茶赏菊的不是你吗。”她说这话时面上冷冷的也不带笑意。
顾笑仍自顾自喝他的茶,对她的话满不在乎,四面黑屏风黑矮桌,独他一个一身碧绿。
就是这一身碧绿,顾惜常说不爱和他走在一起,觉得红配绿着实俗气,但顾笑这人是个顶好看的人。
彼时待顾笑放下了茶盏,他目视前方道:“若是齐王,估计现在已经猜到我在雍州了。”
“不回去吗?”顾惜问,仍是站着的,“那帮老家伙估计是炸开锅了。”
老家伙说的是御史大夫和几个维护顾笑的大臣,这次事发突然,他没来得及逐一通知,估计是真的翻了天。
他为顾惜斟了盏茶,也不管她喝不喝:“张御史那老头总有办法,一条船上的,他能权衡出利弊来,何况我们还有皇上呢。”
他可是皇帝的老师,一手将皇帝教养大的人。
顾惜提着一脚裙角,盘腿在毡子上坐下,顾笑终于是抬眼来看她了,说实在此时顾惜却在想,他们两兄妹这般心平气和的说话总觉得不舒服,不多时顾惜冷着脸道:“真不好意思,要扫兄长的兴,那样东西二妹没找着。”
顾笑斟茶的手顿了顿,周身气息又冷了下来:“无妨。”话他是这么说,心中却并非这么想。
顾惜同他一起长大的,又哪里看不出眼前人的喜怒哀乐来,当下觉得真将人惹生气了,她倒是很开心:“不过兄长也别急着发火,东西没找着,却找着了买走他的人。”
周遭气息又少许恢复了下来。
顾笑放下沙壶问:“那人是谁,说来听听。”
顾惜也不卖关子,将那盏身前摆着的茶喝了就说:“南境郡王之子,昔日的左翼军统帅京南阳。”
“别啊,别。”一个男人拄着根玉杖被人从客栈里扔了出去,包袱被甩在他脚边,沾了一地的灰,“小友你行行好,明日,最多明日。”
客栈里的小二看上下扫了他一眼:“明日什么明日,你好胳膊好腿,还学人家住霸王店,没钱别住店,你要实在缺钱,看你长的一表人才倒不如去乌衣巷的晚秋倌应个老倌,也不用睡大街”
“明日,我便写信给我徒弟,我徒弟是雍王的人,可有钱。”男人笑得一脸春风得意又好看,“我走得急,银两忘了带,我是左翼军统帅来的,你不能不相信我。”
这男人一身粗布麻衣,全身上下除了那根拄着的拐看不出一点有钱的样子,世人皆是以貌取人,又怎么会信他这个叫花子打扮的男人。
小二闻言上下又鄙夷地打量了他一圈,呵呵笑道:“雍王,雍王也是你能请的动的也不看看你这身打扮,还左翼军?左翼军早在十五年前因大司马府受牵连被定为叛军,丞相带兵给缴没了,你若真是那还能活得好好的。”说罢小二唾了口唾沫在地上,甩着白布巾叫他走远点,转身却对刚进门的衣着华贵之人乐呵呵的。
“是啊,南境,左翼军,都没了。”男人忽然沉寂了下来,秧秧地将地上的包袱捡起,拄着玉拐朝前走,小二说的不对,他并非好胳膊好腿,他的腿并不好,有一只仔细辨认之下便能看出,是有点跛着的。
“唉,”男人叹了口气,钻进小巷子跟乞丐门挤在一起,然后用几个馒头跟几个乞丐混熟了。
乞丐问他:“你不是说你徒弟是雍王府的人吗?你怎么不去找他。”
男人摇摇头:“我不认识路。”
老乞丐啃着馒头“哦”了一声:“那就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