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林在残阳下平静而祥和,并没有一丝异象,更没有一丝杀机。
叶孤云站在桃花林外,凝视着这里的一切。
他的心仿佛已被融入平静而祥和的桃花里。
不远处一个少女带着几个顽童踢毽子,少女脸上带着笑意,孩子嘴角流出了口水,鼻子里却流着鲜血,心神似已飞跃,彻底被震撼,他仿佛从来没看过这么漂亮的踢毽子少女,边上一个女孩一脚踢向流口水流鼻血男孩的裤裆,说不要脸,看见漂亮女人眼就直,回去我要告诉娘亲,让她打你屁屁。
孩子立刻被吓得连鼻血都流不下来了,说就这一回,下次再也不敢了。
叶孤云从他们身上滑过,看到他们后面。
一个垂暮老人坐在地上,身前摆着碗,里面仅有一个铜板,还不够他喝茶的,脸颊上根根皱纹深陷而憔悴,每一根仿佛都蓄满了他一生的不幸与灾难,也许在哪里个时代都有这样的人,这种人虽然活得很痛苦,但他们对生命的顽强与勇气,是别的人所比不上的。
因为他们就算是快饿死了,也会想尽法子去活着,他们时刻都跟生存拼命、决斗。
这一点是大多数人所比不上的。
叶孤云叹息,目光又从他身上滑到对面。
他对面是个卖豆腐的女人,寂寞而空虚的男人只要看上一眼她那娇滴滴的身子,回去一定睡不着觉,肚子的心就算没给勾走,肚子里的魂也一定不在了,摊子上的豆腐并不多,她收入显然很不错,正娇滴滴的笑着,笑的欢愉而喜悦,对生命与劳苦都时刻保持着乐观的心态。
无论谁都看得出,就算她丈夫死了七八个,她也一样欢愉、喜悦,对生活一定不会有一丝厌倦,更不会有一丝伤感。
无论哪个男人跟她在一起,一定活的很开心,就算是死也死得很开心,想不开心都很难。
她正带着笑意面对边上卖茶叶蛋的老头子,他大概是个老光棍,很寂寞很空虚,在深夜里一个人在床铺上,一定满是孤独,没有别的。
也许他临睡之前一定喝了很多酒,他也许只有带着七分醉意才有勇气面对那种深入骨髓的寂寞,那种深入灵魂的空虚。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呼吸已不稳,就连眼睛里仿佛已有一团火燃烧着。
卖豆腐那娇滴滴的女人还不停的向他挤眉弄眼,仿佛生怕他眼睛里的火焰不够猛烈,更怕他在深夜里不够寂寞、空虚。
她说,“你个死不要脸的,脸有八丈厚,三草叉戳不透,......。”
她骂着骂着就拿着磨刀石在菜板上敲,敲的很低,骂的很响,卖茶叶蛋的老光棍竟已被他骂得喘息,他竟已仿佛要不行了,仿佛已控制不住了,特别是他眼珠子上的红丝,仿佛随时都要跳出,将这个小少妇活活勒死,他却想将她勒得死去活来的。
他是男人,也很寂寞,所以想的东西,永远很无趣而没有一丝营养。
叶孤云不愿再看下去了,他忽然慢慢的走向前面的面谈前,要了碗馄饨,静静的坐在外面,凝视着对面的酒楼。
他并没有吃,只是呆呆的坐着,等着别人来跟他拼命,无论是拼了自己的命,还是拼了别人的命,他都不在乎了。
一个人在江湖中活着,有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己的。
死活并不是自己说的算的。
他掌中无剑,他并不担心这一点,任何一样东西到他手里,都会变成武器,足以杀人要人性命。
他现在就握住一双筷子,呆呆的斜望残阳。
酒楼里靠窗户的那个人举止斯文,眼波闪动,正盯着他看,这是个男人,男人绝不该这么盯着男人,否则会被骂变态,何况他怀里还有个漂亮女人,脸上的胭脂花粉,仿佛比墙壁上的石灰还要厚很多。
叶孤云没有骂,他懒得去骂。
那个漂亮女人也没有吃醋,仿佛也懒得吃醋。
这个斯斯文文的人举起酒杯并没有喝,只是斯斯文文的看着远方那个秃驴,他仿佛很讨厌秃驴。
秃驴就是和尚,和尚的头上有几个香斑,红的仿佛随时都会化作血柱,射向苍穹。
秃驴的眼睛暗淡而无光,多年的修行仿佛并没有将他佛性激发,反而令他疲倦、厌倦、寂寞。
他独自坐在莲花台上,下面听他诵经的人已离去,他仿佛还在回味着诵经的乐趣与刺激。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回寺院,只见他单手前立,朱唇微开微合,似已在默念着金刚经,也许他在念菠萝蜜心经。
桃花林深处慢慢走过来一群冷若冰霜、盛气凌人的剑客,脸上冷的没有一丝笑意,他们的笑意仿佛被活活冷死了。
这样的人本该去酒楼,因为他们的架子并不小,走到那里都应该得到别人的尊敬与敬仰。
每个人都忽然被他们吸引住了,他们的出现,无疑是一道风景,给柔美的残阳染上了凉意,提前感到夜色的那种凄凉。
那个炸油条的小贩,看见他们连油条都不炸了,他的手忽然伸进裤兜里,紧紧握住东西,神情变得很严肃,很紧张,很惊慌,仿佛生怕他们过来将他裤兜里的几个铜钱抢走似的。
没有人过来,他们依然往前走。
身子挺得很直,因为他们也知道,每个人都在关注着他们,他们要做好每一步的优美,让他们玩命的去敬佩,玩命的去尊敬。
叶孤云呆呆的看着残阳,似已被残阳吸引,他并未看一眼这群人。
这群人走到面摊前,忽然停下,街道上每个人的目光都已停下,停在面摊前,停在他们身上。
为首的是最年轻最冰冷,也是气势最凌人的一个,他忽然转身,冷视着叶孤云,他的话更冷。
“叶孤云?”
叶孤云点点头,并没有看他一眼。
看到叶孤云点点头,这年轻人忽然握住剑柄,握得很紧,后面十几个人也握得很紧。
他们仿佛要跟叶孤云拼命了。
那个秃驴另一手悄悄触及木棍,对着前面的木鱼忽然敲了一下。
就在他敲一下的时候,酒楼上靠窗户的人忽然将酒杯摔的粉碎,他居然连酒都不喝了。
也就在这个瞬间,这条街上的人忽然有了很大的变化。
酒楼里温文尔雅的人脸上骤然变得杀气腾腾,说不出的怨毒、怨恨,那种温和而斯文的劲赫然已荡然无存,他忽然卷起袖子,袖子里竟已露出袖箭,袖箭在残阳下闪闪发亮,他竟对准叶孤云,格格笑着,笑的冷酷、残忍而又得意。
他竟想杀叶孤云!
只可惜他的手将袖箭抬起的时候,他怀里的女人骤然变了,变得仿佛不是女人,更不是漂亮女人。
她仿佛已变成是野兽,也许比野兽还狠毒、还凶残,她大叫着忽然将嘴巴贴向他的脖子,她的嘴离开的时候,这斯文人眼睛直愣愣盯着漂亮女人,然后就死了。
也就在这个瞬间,那个炸油条的骤然从裤兜里摸出一把暗器,用力一挥,漫天寒光闪动,射向街心那十几个令人尊敬、敬佩的剑客身上。
十几个剑客骤然惨呼着倒下了十来个,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慌、恐惧。
也就在这个瞬间,那个卖茶叶蛋的老光棍忽然从锅里摸出鸡蛋,咬牙砸向叶孤云,漆黑的鸡蛋,黑的像是霹雳。
如果这是霹雳,叶孤云必定死无全尸,也许连一根发丝都找不到。
叶孤云仿佛没有看见。
就在老光棍摸出漆黑的鸡蛋瞬间,边上娇滴滴小少妇脸颊上笑意骤然消失,一丝也没有了,也不去勾引老光棍了,手里的磨刀石也放开,她的手迅速从胸膛摸出两个锤子,疯叫着疯笑着砸在老光棍的身上,她嘴里还流着口水。
刚刚那娇滴滴的样子完全没有了,眼神中露出说不出的淫狠、狡黠、猥琐的冷笑。
老光棍就在这种淫狠、狡黠、猥琐的冷笑声中变成是柿饼。
鲜血飞溅,将地上的尘土足足激起一丈高。
也就在这个瞬间,那个瘫坐在地上的老人,也是时刻在跟生存拼命与决斗的乞丐,他眼中骤然发出了光。
剑光!
他距离叶孤云虽然很远,但他的剑却更快,快的惊人,快的吓人。
剑光闪动间,已到了叶孤云喉结。
可想他的剑有多可怕多快速多准确,练就这样的剑法,一般剑客不熬上三十个春秋,火候一定达不到这样的标准。
他脸上都带着残忍而刺激的笑意。
然后就重重的跌落大地,死死的躺在大地上一动不动,似已永远都动不了了。
他的额角太阳穴位置,赫然定入一枚鸡毛毽子!
鸡毛在晚风中飘动,那双眼睛里那残忍而刺激的笑意,彻底僵硬,硬死。
那个踢毽子的少女忽然不踢毽子,她手里赫然握住七八个鸡毛毽子,正微笑瞪着边上几个顽童。
流口水的顽童依然在流口水,但鼻涕、鼻血、眼泪,都已彻底流了下来,甚至连裤裆都已彻底湿透了。
说他不要脸的女孩咬牙,睁大眼睛,却已躺在大地上,狠狠的盯着少女,却已不能动弹了,嘴里不停直吐白沫,身子不停抽搐、痉挛、收缩。
她竟已气的不能动了。
另外几个顽童赫然已不见了,鬼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少女吹了吹鸡毛毽子,鸡毛柔柔的飘动,脸上的笑容也柔柔飘动,她并未对裤裆湿透的顽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