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极为舒适,矮几上摆着几碟小吃,红枣、瓜子、花生。
叶孤云安安静静的倚在那里,他不愿睁开眼,因为费力吃东西的样子很难看。
费力边吃边笑,但声音并不可怕,可是叶孤云听来,却是可恨的。
他说,“你为什么不吃上一点?”
叶孤云不语。
“你只吃了一碗阳春面?难道真的得到满足了?”
叶孤云不语,肚子却在咕咕叫着。
费力笑了,“你睁开眼来看看,说不定会吃上很多。”
“我不吃,也不想看你吃。”
“为什么?难道我吃东西很难看?”费力苦笑,又说,“还是有别的理由?”
叶孤云喘息,淡淡的说着,“是非常的难看。”
费力又笑了。
他说,“其实你很小心,怕这里面有毒。”
叶孤云不语。
“你怕见不到你那娇滴滴的小娘子。”费力又在笑,笑的邪恶而下流,“我说的是不是很有理?”
“那你呢?”
“我已将后事交代好了。”
“后事?”叶孤云暗暗发笑。
“是的。”费力笑的些许伤感,他又说,“我已将几个老婆托付给你老婆,如果我死翘翘了,就全部归你,我的所有老婆,都是你的。”
叶孤云眉睫已在抖动,“你有几个老婆?”
“七个。”
叶孤云倒抽了口冷气,“你还是多保重自己,因为没有人敢接手,我更不敢。”
费力大笑,“你讨厌女人?”
“我不讨厌,很喜欢,但我不会喜欢的过分。”
“我并不过分。”费力又说,“是你太保守了,太洁身自爱了。”
费力笑了笑,笑得难受起来,仿佛在替叶孤云难受,他又说,“一个男人不娶十几个女人,那还叫男人吗?”
叶孤云摇摇头,神情仿佛很痛苦。
他见过羞辱人,却没见过这么羞辱人的。
“你这辈子打算找多少个老婆?”叶孤云忽然想知道知道这人。
费力笑了笑,沉思半晌,才说着,“至少得有二三十个,才算过得去,我若是能活着回去......。”
他沉吟着,吃了几粒花生,又说,“一定要找个七八十个老婆。”
叶孤云嘴角不由抽动,似已被吓住,“你照顾得过来?”
费力笑了笑,“你难道应付不过来?”
叶孤云吐出口气,他忽然不愿在说半句话了。
马车在道旁停下。
长廊前雁翅般矗立两排精赤上身大汉,眼似铜铃,怒瞪着前方。
为首的两人紧握弯刀,手掌紧紧握住刀柄,似已一刻都不愿放手。
叶孤云慢慢的走了过去,走到两把弯刀跟前,两把弯刀骤然出手,刀光一闪已挡在叶孤云前面。
“剑留下,人进去。”这人的声音仿佛是刀锋摩擦刀鞘发出来的。
叶孤云不语。
他的剑慢慢抬起,靠向两把刀。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走过来一个带剑的中年人,冷冷的盯着叶孤云,冷冷盯着叶孤云的剑。
忽然说,“你是剑客?”
“是的。”
“我很奇怪一件事。”
“你说。”
“你的剑为什么没有鞘?”
“我的剑不需要鞘。”叶孤云又说,“因为我的剑随时都会杀人,什么人都有可能被杀。”
“例如......。”
剑光一闪。
两把刀骤然叮的落地,刀柄上紧紧握住只手,没有一丝松懈。
鲜血飞溅,冷汗直流。
两个大汉的脸已因痛苦而扭曲,却没有发出一丝哀嚎,也许他们知道自己是男人,所以才没有发出哀嚎。
就算是死,也得带着男人的那种尊严死去。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因为是他们刀挡住了我的路,所以他们还活着。”
“你......。”这人的手忽然触及剑柄。
“你可以来杀我,我随时等着。”叶孤云冷冷站着,冷冷盯着那只握剑的手。
“你想跟我决斗?”
“请出手!”叶孤云的手没有动,身子也没有动,但那种无形的杀气已令别人喘不过气了。
剑出鞘。
剑光闪动,飞虹般刺出,飞向叶孤云的咽喉。
好快的剑,叶孤云不竟皱了皱眉。
剑尖距离叶孤云喉结半寸时,忽然停下,死死停下。
剑缓缓低垂,握剑的人脸上肌肉剧烈抽动,咽喉赫然多出一口剑。
叶孤云的剑。
叶孤云将剑慢慢缩回,缩回的很慢,然后就冷冷的盯着长廊的尽头。
人倒下,鲜血骤然从喉结射出。
“好快的剑,好狠的叶孤云。”费力吐出口凉气,淡淡的说着。
两排大汉忽然伸手一礼,“请。”
他们的身子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叶孤云慢慢的走了进去。
老头子就站在里面,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叶孤云,“好剑法。”
叶孤云点头。
“叶孤云?”
叶孤云点头,“地头蛇?”
老头子也点点头,“请。”
屋子里没有家具,没有桌子,没有凳子,空空荡荡的甚至连老鼠洞都没有。
墙壁干燥而坚硬,大地也一样。
他就站在正中央,凝视着叶孤云,“我找你来,是为了杀人,并不是为了喝酒。”
叶孤云点头,“你要杀什么人?”
“冷剑生。”
叶孤云点头,动容,“你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我杀不死他,却又很想杀了他。”老头子又解释着,“通往关外之地被他扼死,他挡了我的路。”
“你可以花钱买杀手去杀。”
“我试过了,杀不动。”老头子锐利的目光已跳动,他说,“我收买了二十八个高手去杀他,没有一个杀得了他。”
“你要收买我?”
“我不必收买你,我要给你帮助。”老头子露出冷笑,冷的令人胃部抽搐。
叶孤云忽然逼视着他的目光,“你要怎么帮我?”
“你在这里所有的费用,都算在我头上,你找女人,赌钱,干什么都一样,不会付钱。”
叶孤云冷笑不语。
费力却笑了笑,他说,“如果有人要钱怎么办?”
“我会宰了他。”老头子忽然拍了拍手,外面进来十几个腰肢纤细、神情高贵、面容冷漠的女人,他说,“这十几个女人,是我从扶桑买来的,每一个都很不错,现在已是你的了。”
叶孤云笑意更冷。
这十几个女人,仿佛是贞洁、冷淡、寂寞的寡妇,久已在漆黑的夜色里忍受空虚煎熬的寡妇。
“你们进去。”
十几个女人一句话都没有说,慢慢的走了进去,里面的门关上,老头子才回过头看着叶孤云,“怎么样?她们是不是很不错?”
叶孤云嘴角已有讥诮之色。
老头子又说,“你们可以进去休息,休息好了,就可以从后面离开,那里有辆马车一直等着你们。”
叶孤云不再说话,慢慢的走了进去。
费力的眸子已发出了光,跟在叶孤云后面,他知道自己需要好好休息,更知道自己需要好好享受。
走进那扇门,就看到了十几个贞洁而冷淡的女人,正跪成一排,面向走道,态度不卑不亢,目光呆滞而无光,死鱼般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活力,更没有一丝希望。
叶孤云虽然没有看她们,心里却暗暗怜惜、同情。
她们年龄并不老,身材也并不坏,女人的魅力足以吸引大多数寂寞而孤独中的男人,她们必会得到应有的幸福,至少可以做母亲。
女人的生命中,如果没有尝试过做母亲的滋味,那种遗憾实在很残酷。
叶孤云叹息。
她们后面就是一间间屋子,屋子里一定有很柔软的床,无论什么样的男人睡在上面,起来后一定会很疲倦。
叶孤云有过这种疲倦,离开洞房,在马车里醒来的那一刻,他尝试过,不但疲倦,也很寂寞。
那种寂寞的感觉实在令人心酸。
叶孤云走向最后的那扇门,靠边的女人死鱼般慢慢打开了门。
外面凉风习习,令人精神振奋,一辆马车靠在林子旁,赶马的正是之前那个人,他正握住酒壶喝着酒,痴痴的仰望着林子里的寂寞与空虚。
他看到叶孤云出来,不竟吃了一惊,竟吃惊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叶孤云走到他跟前,说,“你不必紧张什么,我们都是人,没有贵贱之分。”
这人语声梗咽,脸上的笑意都带着激动之色,激动而兴奋,“我叫马夫。”
叶孤云点点头,“好名字,马夫是个好名字。”
马夫点点头,目光中现出感激之色,“大爷现在要去旧雨楼?”
“是的,现在就去。”
费力却拉住叶孤云的手,他说,“我们实在很累,为什么不好好休息一下再去?”
叶孤云冷笑,他知道费力脑子里想什么,所以说,“我们在这里休息,只会越来越累。”
费力吐出口气,又说,“我们还没有吃过东西,至少喝上几碗鸡汤,再好好睡上一觉,去找冷剑生拼命,岂非更好一点?”
叶孤云沉思,他很想去杀冷剑生,想得要命。
这种强烈的需要,费力是绝不会明白的,叶孤云叹息,久久才说,“好吧。”
费力笑了。
叶孤云又说,“喝完我们就去,我们就在车厢里睡觉。”
费力吐出口气,又说,“车厢里睡觉一定没有在床上舒适,面对冷剑生,我们体力必须有充分的准备。”
叶孤云点头承认,不语,又垂下头沉思。
费力又说,“冷剑生在旧雨楼以逸待劳,在胜败上,我们已输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