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虽然跟小桃子说话,但还是不免往里面多看了两眼,他对屋子里好像已有些许忌惮。
小桃子又拉起他的手,又说,“我们现在赶快进去吧。”
灯光在晚风中摇晃,桌上有个篮子也在摇晃,白云记得走的时候还没有这篮子。
这篮子是谁的?里面的又装的是什么?
白云并不是真的怕这女人,而是怕麻烦,特别是要杀她却发现这女人有了后手,而且很容易令自己倒霉。
这是白云所担心的,他看到自己儿子在剑锋滑下,那种痛苦,直到现在,还没有消失。
特别是看到自己儿子挣扎着站起,凝视着自己的时候,眼睛中竟没有一丝哀怨,依然充满了说不出的敬仰、佩服,那个时候白云的心痛的几乎撕裂。
“你为什么还不进去?”
白云的手忽然握紧,小桃子疼的忽然叫了出来,她说,“我疼。”
她忽然缩回手,板起脸盯着白云,又说,“我的手被你捏得好疼,你是故意的?”
白云沉默,他的心已隐隐刺痛,他忽然觉得实在对不起白小叶,更不知道该如何去补偿他,他不让白云伤害媚娘难道是错?可是白云去杀媚娘也是错?
他们都没有错,错的也许是命运。
白云没有说话,额角青筋已隐隐轻颤,他现在看起来愤怒、无奈而又沮丧。
小桃子摇了摇小辫子,长长叹息,又说,“你为什么这么用力?我的手差点被你捏碎。”
白云沉默,悄悄垂下头。
他的心仿佛也很乱,觉得自己被一团云雾彻底包裹住,无论如何也逃不脱这其间的困境。
周围没有别的人家,也没有街道,所以显得安静而阴森不已,连林叶在晚风中作响,都变得像是厉鬼在磨牙。
白云重重吐出口气,就摸了摸小桃子的脸颊,柔声说,“我把你捏疼了,你要点什么补偿?”
小桃子脸上又露出了笑意,“我要......。”
她要了大半天也没想出要什么,但她还在想着。
白云苦笑,他知道她要的东西,一定是孩子喜欢的东西,也许是玩具,说不定是吃的,或许是漂亮的衣衫。
小桃子顿了顿,拍了拍小小的胸膛,又说,“我想要你替我去做做好事。”
白云苦笑,“你要做什么好事?”
“我要给巷子里的乞丐们买点衣服。”小桃子又说,“可是我没有钱,又想他们活的开心点。”
“这个没问题,我可以答应里。”
“真的?”
白云微笑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小桃子眨了眨眼,凝视着那只被捏疼的手,又说,“那你要是骗我怎么办?”
“随便你想怎么样?”
“真的?”
白云似笑非笑,他觉得这孩子实在可爱极了,可爱的实在无法应付了。
小桃子忽然握住他的手,嘻嘻的笑着,她笑着将他的手靠在脸颊上,他说“其实你的手摸起来也挺舒服的。”
“哦?”
“但你的手没有白小叶的手舒服。”她还在笑,笑的很甜蜜很动人。
白云不由将手缩回,脸上的笑意忽然僵硬,忽然说,“你知道白小叶?”
“当然知道。”小桃子又说,“白小叶是你白云的儿子,我想不知道都很难?”
白云目光忽然盯着小桃子的眼睛,仿佛想从里面看出点什么,“你知道的好像真的很多。”
小桃子点头,“我知道的也许比你想象中要多的多。”
白云眨了眨眼,又说,“你来这里找我只是想我了?”
“是的。”小桃子摇了摇小辫子,又说,“你答对了。”
“你想我,所以就带点吃的给我?”
“你又答对了。”
白云吐出口气,又凝视着那个篮子,他忽然想知道小桃子找自己目的到底是什么?可他也知道小桃子绝不会说出来的。
小桃子又拉了拉他的手,“里面决没有人的。”
里面的确没有人,房间还是原来的房间,但里面的人呢?
白小叶、归红、媚娘、白欢,还有那扶桑的四大高手,他们都没有了?还是在别的地方埋伏着?
白云静静的坐下,凝视着那粒孤灯,他想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自己该怎么做?
他不愿这样锁在别人做好的圈套里,想挣脱出去又岂是一件容易的事?
篮子是藤条编的,用一块翠绿色的绸布盖着,里面装着几只苹果,几只蜜桔,还有几串葡萄,小桃子将其洗净,放在一个盘子里端过来,小桃子仿佛生怕白云没胃口,特地摆了个花样。
看起来说不出的可爱而诱人,他说,“你居然想我多吃点?”
“是的。”小桃子笑着又说,“我带你来这里,只是希望你能好好休息。”
白云点头。
他的直觉也是这样,他现在只能有这种直觉,无法看出谜团里的秘密。
小桃子递给他一个苹果,她说,“我特意买给你吃的。”
她递给他,他就吃,他一口一口吃着,很甜也很酸,并不软,多了几分脆。
“好不好吃?”小桃子已去打理床铺,她打理的纯熟而快速,她也在地下铺好一个小小的地方,她坐在上面,斜倚墙上,又说,“你吃过要好好睡觉,好不好?”
白云吃的不多,转过身就看到小桃子席卷在地上,正痴痴的盯着白云笑着。
“你为什么不去床铺上睡?”
“那是留给你的,我不能去睡。”小桃子摇摇头,又说,“你要好好休息,否则我白来了。”
白云笑了,他走过去轻轻将小桃子抱起来,放到床铺上,他说,“你在上面睡,我在下面睡。”
小桃子依然在笑,但已笑的很激动很感激。
白云席卷在地上,凝视着小桃子,小桃子居然已在凝视着他,她忽然说,“好可惜我的年龄好小,否则......。”
“否则会怎么样?”
小桃子笑而不语,他说,“否则我会很伤心的。”
“这已是第一天,还有两天,叶孤云就会出现,他剑下从不留情,一定会杀了你的。”小桃子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又说,“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将所有烦恼彻底忘却,心无牵挂的去休息。”
“如果我的心有牵挂呢?”
小桃子忽然说,“什么牵挂?你说出来,我会帮你的。”
她笑了笑,又说,“就算你想要女人,我也会给你的,我可以找很多,只要能令你静下心来。”
白云叹息,“令我心不安的并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
“是归红,她现在怎么样?”白云眼中已有牵挂之色,他又说,“我试过了,我没法子静下心来。”
小桃子忽然下床,沉思半晌,又说,“只要你看到归红安然无恙,你就能定下心来?”
“是的。”白云又点点头,“你能带我去?”
他发现小桃子仿佛也是个极神秘极聪明的人,她仿佛也受过神秘的教育,对人对事,都有自己独特高超的处理法子。
她难道也是媚娘的伙伴?来照看他的?
小桃子又在沉思,忽然拉着白云的手,“好,我带你去,就现在。”
“在哪?”
“就在你家,白府。”
夜色已深,门丁早已熟睡,秋风中卷起雾色四处飘散,谁也不知道飘到哪里,更不知道停到哪里。
白云进去的时候,并没有打扰到他们。
里面几个侍卫看到白云,忽然走了过来,深深一躬,为首的一个忽然说,“少爷,您回来了。”
“是的。”白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小少爷在哪里?”
这人立刻回答,“在牢房里。”
白云怔住,目光忽然变得发冷,厉声说,“谁将他关起来的?”
“是他自己。”
“为什么?”
这人垂下头不语,他似已不敢多说任何的话语。
“现在还在里面?”
“是的。”他又说,“小少爷还没睡,依然在练剑。”
白暗暗叹息,“你们去忙吧。”
看到几个人走远,小桃子才说,“你们白府的禁卫竟如此森严。”
白云点头,他不在说话,径直走向牢房,牢房灯还在亮着,只有一盏也是一间屋子。
他们还未靠近,就已听到里面剑锋刺出的破空声,那种声音竟是那么尖锐而可怕。
小桃子握住白云的手,她的手已潮湿、发冷,她忽然说,“是你教他练剑的?”
“我没有。”白云也吐出口气,又说,“我学剑,但从不教他。”
“那他的剑法怎么那么厉害?”小桃子又问,“你一点也没教他?”
“我一点也没教,但是......。”
小桃子立刻追问,“但是什么?”
“但是我练剑的时候,他却在边上看着,他也许看的很仔细。”
小桃子不信。
她死也不信像白小叶的剑法没有别人的指引,因为这种剑法没有名师指点,非但不可能领悟,更无法学成。
牢房的周围都是漆黑的,距离最近的一条小径也有一丈远,在那里才有灯光。
小桃子远远的已看到一个人,身形并不大,掌中剑不停的往前刺,他每次一下,周围一切仿佛都经受不住那种冲击,那一剑冲刺的力道实在很大很大,大的令别人无法想象。
白云静静的矗立在那里,不愿在往前面走一步。
他没有想到自己儿子居然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拼命练剑,他拼命的几乎不像是自己的儿子,像是个陌生而可怕的对手。
“你为什么不过去看看?”
“我过去了,他一定会停下。”
他们过去了,白小叶果然停下,他停下就坐在蒲团上,双腿盘坐一丝不动。
蒲团的边上有张凉席,上面躺着一个女人,一个熟睡的女人。
这个女人穿的衣服并不多,而且很薄,她的身材很好,该大的地方很大,该细的地方也很细,这实在是个勾魂勾魄的女人,天底下大多数正常而健康的男人只要看一眼,一定很容易得相思病,久了一定会发疯,说不定会疯死过去。
白小叶没有发疯,他晚上一定睡不着觉,却并不是想得到她。
白云叹息。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儿子的心意,他一定已感觉到自己来了,一定不愿相见,更不愿将归红放出,所以他紧紧握剑,闭目守着归红。
他毕竟没有伤害到归红,这一点也令白云极为欣赏。
“你已看到了,归红的确没事。”小桃子吐了吐舌头,又说,“现在是不是可以安心回去睡觉了?”
“是的。”
这个时候,小径上走过来一行人,手里都端着个碟子,白云看不清碟子里是什么,却看到最前面的是媚娘。
白云身子一掠斜飞两丈,落到林叶之中,细细瞧着下面在做什么?
只见媚娘慢慢的推开门,走了进去,一行人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就慢慢的离去。
桌上已摆满了小菜,也有一坛女儿红。
酒已满上,媚娘慢慢的靠了过去,“小叶。”
白小叶点头,“我在。”
媚娘笑着坐在他边上,她说,“这女人是谁?”
“是爹爹的朋友。”
媚娘轻抚着白小叶凌乱的发丝,又说,“那女人是跟你爹爹一起的女人?是不是?”
白小叶不语。
他沉默而痛苦,他不愿说谎,更不愿欺骗自己的母亲,所以他只有沉默,这种沉默必定也是痛苦的。
媚娘低低哭诉,在夜色里听来,说不出的楚楚可怜而又深深哀伤,白小叶慢慢握住媚娘的手,久久才说,“娘亲放心,孩儿一定不会让这女人跟爹爹在一起了。”
媚娘忽然将白小叶拥入怀里,躯体仿佛因过度痛苦而丝丝轻颤。
白小叶看了看外面,又说,“天色已不早了,娘亲应该早点安息了。”
媚娘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又说,“娘亲不累,只想多看看你学的怎么样了。”
“娘亲想看什么?”
“当然是暗器了。”媚娘又笑了笑,她笑的样子,仿佛真的在欣赏着自己孩子。
“好。”白小叶也笑了,“那请娘亲看看孩儿的暗器。”
白小叶慢慢的走了出去,可是媚娘只是多瞧了几眼归红而已,他的身子忽然滑了回去,矗立在归红跟前,又说,“娘亲想杀了她?”
媚娘笑而不语。
白小叶忽然握住媚娘的手,又说,“我答应过爹爹,不会伤害到他的朋友。”
“她不是你爹爹的朋友,是你爹爹的情人,我......。”她说着说着,脸颊上的竟已飘起黯然酸楚之色。
白小叶柔声说,“娘亲放心,孩儿不会让他们有见面的一天。”
他笑了笑,又说,“爹爹他老人家也许很快就要回来了。”
媚娘柔笑,“真的?”
白小叶拉着媚娘往外面走着,掌中忽然多出十几枚三角乌星,手轻轻一扬,秋风下飘零的落叶忽然消失,被三角乌星死死定入了树干上。
白云吃了一惊。
这一击的力道很大很稳,同时居然也很准。
媚娘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这个你要多练习才是,你还是有点慢了。”
白小叶垂下头,久久又说,“娘亲请放心,孩儿一定用心去练习的。”
媚娘早已离去,她离去的时候还看了一眼林叶之中,脸颊上还带着讥讽带着轻蔑之色。
直到媚娘远远离去,白小叶才抬起头,凝视着媚娘远去的方向,目光中竟流露出说不出的怜惜、同情。
他关起门就静静的坐在蒲团上,闭上眼,似已老僧入定。
白云吐出口气,“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
“你放心了?”小桃子苦笑,又说,“有你这样的儿子在边上,还有什么人有把握杀了归红?”
白云点头。
他们折回的时刻已将近破晓,白云觉得极为疲倦、无力,但也有了睡意。
一个人满怀心事的睡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现在才感觉到自己真的可以放松睡下了。
他睡的很香,看得小桃子都默默的羡慕。
“真是个猪头,睡觉都那么麻烦。”她说着话的时候,心里不免些许抱怨起来。
因为若不是白云,她也不用累的跟狗一样。
她忽然在白云脸颊上摸了一下,痴痴的笑了笑。
外面已有人招手,这人也在笑,笑的也很美丽,很动人。
“睡着了没有。”
小桃子点头,没有说话,她很怕惊动了白云。
外面的女人见到小桃子慢慢靠近,忽然就笑了,“你干得不错。”
小桃子点头,“应该的。”
这女人身材很好,无论哪里都发育的很不错,该大的地方很大,该细的地方也很细,这样的躯体实在无法挑剔出什么毛病了。
“他一定想不通后面出手的人是你。”小桃子痴痴的笑着,凝视着这女人。
这女人赫然是归红。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能从白小叶的掌中逃脱?她出来了,那白小叶是不是已被她杀了?
小桃子并不关心这个,而是关心代价,别人找她做事的代价。
归红的手已伸出,递给她一叠银票,小桃子看都没看,直接就往怀里一塞,又拍了拍才说,“这才是好东西。”
“你就不点点数目?”
“我不用看也知道没错。”小桃子又说,“我们已老朋友了,又何必在意这个。”
归红点头,目中露出满意之色,“看来你越来越会杀人了,以后的报酬一定会更高。”
“哦?”
归红解释着,“在哪一行干久了,都会多多少少有点名气的,名气越久的人越是值钱。”
小桃子笑了。
归红也笑了。
她们两人都已笑的合不拢嘴,两人都像是偷吃鸡蛋而没有被发现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