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明眼巴巴看着我,怕我不干。我想了想,“好啊,既然报酬如此丰盛,那我就为你们走一趟。”
杨文明长舒口气,笑着说:“不走不行了,看他们荷枪实弹的样子,是逼我们去。”
我没应他。我心里自有想法,这个武装组织杀了太多的人,而且这些人死状凄惨,死因不明,怀疑组织内部也有修邪法的。
以前没办法靠近组织,也就罢了,现在有这么个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自从在阴间地狱的熔浆里洗涤过之后,感觉身体和心灵都纯净了不少,有些事以前明明很是抗拒,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则觉得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是鸵鸟心态。躲来躲去,事情终归还是会来,要学会主动和它接触。
我要是就这么不声不响出山了,其实也能走,但说实话心里会始终结个疙瘩,觉得山里的事情始终没有办完。再说了,那组织里还有一个女人,疑似丑丑的,借着这个机会我也要搞明白,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如果也是类似的军妓,我一定要想办法救她出苦海。
不管怎么说,于情于理,我都不会再逃避了!
和宋干简单定了一下行程,他们那边正在湖边准备船只,差不多了之后,就可以出发,要等至少一两天的时间。
这几个士兵就驻扎在村里,有一个士兵更是我去哪他去哪,生怕我跑了。我暗笑,并不拆穿他们。
宋干他们背来了食物和水,吃了几天的腌肉,我闻着味就想吐,现在正好能换换口味。
晚上,他们在村里的空地上支起简易的炉灶火炭,在上面烧烤一只大大的山鸡,刷上油和辣椒水,空气都飘着浓浓的香气。
杨文明馋的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了。这一只鸡主要就是给我们吃的,我稍稍吃了一些,确实开胃,杨文明则吃得满脸是油,差点把自己拳头都塞进嘴里,在山里熬得太辛苦。
谁知道第二天这小子就开始闹肚子,突然吃得油水太大,肚子受不了,叽里咕噜的拉个不停。勉强吃了药,脸色也是蜡黄,走路都打晃。
我们又休息了一天,早上的时候宋干得到了信儿,说船只已经在蚊子湖边准备好,可以过去了。我看着杨文明这个样子,便让他不要去了,留在山村里,等身体好一好,自行出山吧。
杨文明哼哼唧唧地说:“我不去谁照顾你啊。”
我差点乐了。
杨文明道:“王老板,这些当兵的说的都是东南亚语,泰国到越南都有,南腔北调的。如果我不去,谁负责给你翻译啊。”
我问他身体能行吗?
“没事。”他挺直腰板,还是有些虚弱。
宋干不耐烦,问他到底去不去。杨文明道:“去!咬着牙也得去。”他笑眯眯看着我:“王老板是厚道人,得了钻石不会不想着我的。”
说了半天,这小子还是无利不起早。不过这是人之本性,我也不好说什么,让他自己多注意,别硬撑着。
我们一行人出发,要去的蚊子湖距离这个山村至少还有大半天的脚程,老挝深山难行,不过这些都难不倒经常在山里打游击的这些士兵,他们在前面开路,我们跟着。
很多地方看似没有路了,宋干这些当兵的总能找到最奇巧的攀登和跨越方式,用的都是巧劲。我能看出来,他们也是第一次走这条路线,但是登山攀越的技巧真是没得说,这些人一个个都是野外生存的专家。
早上出发,本来下午能到的,但是走到半途,杨文明实在顶不住了,又吐又拉,上吐下泻,两条腿打晃,别说走那么险峻的悬崖,就算走平路他都能摔一跤。
宋干焦急万分,和杨文明说着什么。杨文明惨黄的脸色,磕磕巴巴地似乎不同意。
他们说着说着急了,宋干居然把枪拿下来,杨文明踉踉跄跄跑过来,抓住我的袖子说:“王,王老板,他们让我自己回去,我不干,我要和你走。”
“你到底能不能行?”我盯着杨文明:“不行就别强撑着。”
“能行能行。”他磕磕巴巴地说:“中国有句老话,叫好事多磨,我有感觉,这一票走完了就能发财……王老板,你一定要带着我啊。”
我真是无话可说,只好叫过宋干,让杨文明翻译和他协商,告诉他,杨文明不去我也不去。
宋干急了,和我交涉,后来他看我态度确实很坚决,只好叫过一个手下,告诉他全程负责杨文明的安危,哪怕背也要背到湖边。
这个手下是东南亚小个子,还不到一米七的个头,可全身都是腱子肉,把杨文明背起来,竟然轻若无物。
我们再次上路,终于在夜幕降临前到了湖边。
这条湖靠近老挝边境,浩浩荡荡,周围是群山连绵,想不到这条湖的面积会这么大,借着月色看过去,几乎见不到边际。
到湖边的时候,看到这里支着两三个帐篷,有篝火升起来。有当兵的在走动,他们的服装和宋干一行人差不多,应该都是隶属于那个武装组织。
宋干和领队热情的拥抱,哈哈大笑,带我们过去做了介绍。
领队和我握手,笑眯眯地说:“你好,我叫阿辉。”
说的竟然是汉语,而且这是个很中国化的名字,不过看他黑瘦的身材,典型的东南亚人脸庞,很难想到这是个中国人。
看我有些疑惑,阿辉说:“我以前在香港待过几年,学了普通话和粤语。”
我对阿辉说,有你在,我们之间的沟通就方便多了。我问他,能不能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你们到底要我打捞什么东西。
阿辉说了起来,老挝这个地方,看似远离世界喧嚣,其实内里也是矛盾不断。处于一种极为错综复杂,难以解脱的冲突之中。这种冲突在远离城市的山村里,更是上演得极为剧烈。
靠近蚊子湖以前有两大村子,一个村子里居住的都是来自三角洲的高棉人,他们和本地山村的居民极为敌视,经常发生谋杀和袭击事件,他们互为仇敌,互相戒备,各派奸细监视对方。若是敌人到来,还会敲击竹筒报警,互相交战,犬牙交错。在本地的老挝人眼里,高棉人就是残暴的野人,是食人族、猎头族。而在高棉人眼里,本地人也是一群落后原始的野人。
后来本地村来了个文化人,曾经在大城市里待过,回来之后就宣扬了一种教派,叫好教,类似于一种民间的佛教形式,祷告方式富于诗意,教规简单。
这个教派传播很快,以极快的速度传到了高棉人的地盘。这也是导致了后来血腥大屠杀的导火线。
高棉人集结了队伍,带着船只,度过大湖,袭击了本地人的村落。那场屠杀成为后来幸存者们一生的噩梦,高棉人在村子里见人就杀,不分青红皂白,上去就是一刀。他们烧毁了无数的房屋,还袭击了庙宇避难所,强暴妇女,杀害男人和儿童,用细铁丝缠绕在村民的脖子上,一缠一串,然后像拔河似的那么一拽,这些人在极度痛苦中就能死去,而且不会留下任何血迹。
整个屠杀维持了三天三夜,整个湖岸都是大火,这还不算完,高棉人用长长的竹竿把那位好教的教主,给挂起来。挂的方式也有讲究,用铁钩子穿舌头根,整个人就这么悬在半空。
他们把这根竹竿插在破吉普上,在湖岸的村庄里到处转悠,来瓦解敌人的反抗意志。
你们最信奉的教主都让我们宰了,你们的信仰我们践踏在脚底!
后来这件事影响太大,甚至震惊了国际社会,联合国都派人来调查这个事件。高棉人一看事情闹大了,就把杀害的这些尸体用船只都拉到湖中心,全部扔了进去。
蚊子湖本来没那么多毒蚊子,说来也怪,尸体堆积之后,便生出了一种罕见的毒蚊,几乎封锁住了湖上的那块区域,成为一个隔离带。
这片毒蚊子厉害到什么地步,当时过来调查的美国人,愣是没办法深入进去,只能在周围打转转。高棉人乐不得这样,只要没有尸体,调查也是白调查,说啥都是白搭。
就这样,一晃几十年过去了。
阿辉在篝火里添了一把柴,说道:“王先生,这次让你来的目的,其实就是让你到蚊子湖的中心地带,带回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