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从云海中急速穿过,眼前白茫茫的雾气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只能感觉到身体在不停的下坠。
身体从云海中冲了出来,掠过悬崖峭壁,在深涧中坠下,眼前的岩石、葱郁的树林在眼前急速的划过,山风在他耳边嗡嗡作响,但此刻在他的脑海中还回想着少女的笑脸,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朝霞和星辰,他伸手想要抚摸少女近在咫尺的脸庞,却发现自己离少女越来越远,他正在向一个无底的深渊坠下……
苏远一阵恍惚,在短暂失神中惊醒过来,他收敛心神,用张开的双臂勉力控制着坠落的身体。
悬崖垂直而下,悬崖底部是一条宽阔的山涧河流,苏远已经能看到下方的山谷和蜿蜒的河流,看起来还很渺小,不过照着这样的下坠速度用不了多久就会到达,尽管下面是一条河流,可万丈高空直坠而下的冲击力何其之大,他可不敢随意尝试。
他衣裳鼓荡,利用舒展开来的双手双脚控制方向,使自己斜坠向陡峭的岩石,在接近岩石的同时双脚接连轻踏壁面以减缓下落速度,在到达河流上方后,双脚一蹬岩石,斜斜的跃入河水之中。
河面掀起一道巨大的浪花,苏远脑袋一阵晕眩,身体直直的撞到河底岩石上,还好他在入水前及时用双手将头部护住,加上河底岩石早已被流水冲刷得平滑无比,所以倒也没有受伤。
苏远从河中浮出,感觉身体无恙,深吸一口气后潜入水底。山涧的流水缓慢,苏远是随着铃铛掉落的方向直坠而下,他推测位置应该不会偏差太远。
他身体灵动如一尾游鱼在水底漫无目的的寻找着,不过想要找到一窜铃铛和大海捞针也相差无几,但他没有半点灰心,所幸河水清澈,加上有斑驳的光线从水面折射而下,倒是能看清周围的景物。河底除了平滑的岩石再无其他杂物,纵然如此,他也只得在河底细细的探寻,只见他在河中每一处反复的游来游去,好像决心不把整段河流区域都翻个底朝天不会罢休。
天边的火烧云已经渐渐褪去,流枫月翎从落霞峰飘然而下,看到苏远安然无恙后她放心下来,正在河边着急的等待着苏远。
水中的苏远已经将附近区域的每一个地方都仔细的寻找过一遍,但是仍然没有铃铛的踪迹,正当他苦恼不已,向下游更远处搜寻时,他看到下游的河底岩石有一条的裂缝,裂缝不大,其中有粼粼的波光照射出来,他心感诧异,于是朝着光线游去,待到近时一看,原来裂缝中有一个蚌壳正张开两片贝壳,壳中有一颗硕大的珍珠,光线正是珍珠折射发出,而贝壳正被一个东西给卡主使得它无法闭合,苏远定睛一看,不正是流枫月翎的铃铛吗,原来是被蚌壳给“藏”起来了,难怪他一直都未能寻找到。
苏远大喜,一不注意抢了几口水,不过这个小小意外对此时的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掰开贝壳将铃铛取出后他略微迟疑了片刻,最终将蚌壳内的珍珠一起取走了,他把蚌壳轻轻放了回去,发现裂缝正中间斜插着一柄像是刀的兵器,或许是搁置在水中太久,刀鞘表面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淤泥,在看到它的一刹那,好像有一股厚重深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不由自主的缓缓伸手想要将它拿起,在指尖触碰到刀鞘的一刹那,蓦然间,苏远感觉到刀鞘剧烈的轻鸣颤动,有澎湃霸道的力量从刀中传来,那股力量瞬息之间流遍他全身,他此时仿若置身在浩瀚的大海深处,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海水使得他无法喘息。
苏远如同触碰到沸水一般,倏然将手缩回,他定定的看着被淤泥包裹的刀鞘,最终还是不敢再尝试。
苏远浮出水面,高举着手中的铃铛,对着在河边岩石上等待的流枫月翎咧嘴大声说道:“你看,找到了。”
流枫月翎喜上眉梢,脸上露出迷人的笑容。
苏远回到岩石上,将铃铛交给流枫月翎,“我还找到了这个。”
他摊开手掌,掌心上是那颗从蚌壳取出的珍珠。
流枫月翎将珍珠对着霞光,珍珠表面有一层绚丽的光彩流转。
她笑着说道:“好漂亮,给我的吗?”
珍珠虽然算不上贵重的物品,但是对于两人的情谊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苏远使劲点了点头。
“那作为答礼,这个给你吧。”流枫月翎将系着铃铛的节带打开,原本一对的铃铛一分为二,她将一个铃铛系在苏远的腰带上,叮嘱道:“可别弄丢了。”
“嗯。”虽然他没有说出任何郑重其事的承诺,但是此时在他心里已经将少女赠与他的铃铛视若生命一般珍贵。
少女望着全身湿漉漉的苏远,“太阳快要落山了,我们回去吧。”
她发现苏远脸色犹豫,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怎么了?”
“我刚才在水里面发现一把奇怪的刀,想看看。”刚才水底下那把刀留给苏远奇异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他心头,让他无法挥去,他决心一探究竟。
“一把奇怪的刀?”流枫月翎不明白苏远所指的“奇怪”是什么意思,不等她想问明白,苏远已经再度跃如河流中。
苏远轻车熟路的来到裂缝处,有了刚才的经历,他不敢贸然行动,在那把刀的周围观察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它就像一把被随意丢弃的刀,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刀鞘上的淤泥已经和它合为一体,将它掩饰成一块石头,就算是苏远在近处观察也会把它当成是一块普通石头,但为何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一把刀,苏远不得其解。在刚才触碰刀鞘时那股霸道的力量苏远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以至于上了岸之后那种感觉依然在他心里挥之不去,它好像有一种奇怪的吸引力,吸引着苏远去寻找它。
苏远心里有点忐忑,他能感觉到这是一把不同寻常的刀,他在犹豫不定,不知道是否要将它拿出。最后,他还是抵不过内心的诱惑,伸手将握住刀柄,即使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当那股汹涌霸道的力量再次涌入他体内时还是让他无力反抗,不过这股力量并没有对他产生实质上的影响,现在在他面前有一道滔天的巨浪翻滚过来,不过巨浪拍打在他的身上时发现原来只是虚影,但是巨浪翻涌而来的震撼和那种力量的压迫感却是真实的存在。
他再也顾不上许多,用力想将刀拿起,刀出乎意料的沉重,要知道因为体内白猿血脉的缘故,他此时的力量早已超过同龄人,刀身竟然岿然不动,他大惊之下,不得不用双手才堪堪将它从裂缝中拔出,在那一刹那,好像整个山谷河流都颤动了一下,此时的刀身倒是没有了刚才的沉重感觉,苏远将它握在手上极为趁手。
苏远再次确定没有任何异常,提刀上岸。
“这就是你说的奇怪的刀?”流枫月翎盯着淤泥包裹的刀问道。
“嗯。”
苏远屈指一弹刀鞘,看似坚硬的泥层纷纷脱落,刀鞘的本来样貌立即展露出来,刀鞘狭长,表面有一圈圈波浪状的纹路,苏远握住刀柄,锵然一声长鸣,拔刀出鞘,刀身湛蓝如海水,如镜般的刀身映照着苏远菱角分明的脸庞,刀锋上有一点寒芒流动,更加增添了刀的锋利。
苏远将刀慢慢转动,刀身接近刀柄的地方浮现两个小字。
“惊梦。”苏远轻轻的念着,一股冷意流遍全身。
“这把刀叫惊梦吗?”流枫月翎神色惊诧的问道。
“惊梦,就是它的名字吧。”苏远确定的说道。
“我曾在的藏书楼曾看过宗门人物典籍,其中有一篇就提到一把叫做惊梦的刀。”流枫月翎细细回想着关于惊梦的描述。
“两千多年前,青阳武学院有一名弟子叫公输阳,年纪轻轻就达到了圣境,当时被誉为帝国最有天赋之一的绝世天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深海中寻到了一块万年星宿寒铁,并用了三年时间将它铸成了一把刀,那时候那把刀还没有取名。据说有一天,他在落霞峰上做了一个梦,在梦境中他遇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子,并深深爱上了她,在醒来之后,他坚信梦中的女子是真实存在的,为此,他用了五十多年的时间去寻找她,后来,竟然真的被他找到了,而那个女子也深爱上了他。”
“哦,那这把刀就是公输阳所铸的刀吧,不过既然这把刀当时没有取名,为何现在叫惊梦,难道是后人因为他所做的梦而取?”苏远有些不明白,这段爱情和这把刀好像没有直接的联系。
“然而这个段往事还没有结束,那个美丽的女子是海族的一位公主,可想而知,以帝国和海族的敌对形势,这是不允许的,所以这件事被人们得知后,在帝国和海族之间都掀起了轩然大波,那时,公输阳在和海族公主被世人所不容,在帝国和海族中都没有了容身之地。而且在此后,他遭到了帝国和海族的追杀,他当时质问世人为何不能成全他们,他得到的回答是,帝国和海族之间只有生死仇恨,不会因为他而有任何的改变,后来他说道,如果世人都不容我,那我将会为之而战斗,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此后,他用那把刀和来追杀他们的人展开了整整一百年的抗争。”
“但是在最后,海族公主还是死了,她是自杀而亡的,她再也不忍看到心爱之人为她受如此多的磨难。”流枫月翎有些惆怅,声音也带了一丝沙哑。
“悲痛欲绝的公输阳回到了青阳山,在落霞峰上说道,这一百多年好像大梦了一场,现在终于梦醒了,这把刀就叫惊梦吧,但既然我已不在梦中,还留着手中刀有何用。”流枫月翎眼中有泪光闪动。
“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公输阳和那把刀。”
虽然不知道公输阳当时所说的话是后来的记录着编撰还是确有其事,但是可以想象得到他站在孤峰之上仰天而叹的悲凉和和万念俱灰。
“原来还有着这样的往事在里面,不过公输阳竟然凭着一己之力与两方势力的众多强者抗衡,其实力是何等的睥睨众人。”苏远在这段悲情的故事既有伤感又有同情,不过想到公输阳一人力敌众人的英姿,也为其折服。
“虽然帝国和海族水火不容,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参与进去,不过是一些顽固不化的人和想借此扬名的沽名钓誉之人参与进去,不然任凭一个人实力再强大,又怎么敌得过天下之人。不过这段隐情并没有记录在帝国的史书里面,或许是因为公输阳是青阳武学院的子弟,也是一时无两的风云人物,想来是宗门之人不忍心让这段往事被埋没,所以作为野史记录下来。”
“这把刀在水中沉睡了两千年,说来也算是和你有缘。”
“不过我实力低微,怕辱没了这把刀的威名。”苏远想到这把惊梦的铸造者是何等英姿,心里惶恐不安。
“苏远,有一天你也会成为那样的盖世英雄。”少女眼中充满了希冀。
“嗯。”苏远坚定的点了点头。
苏远感到手中的惊梦沉甸甸的,一股悲怆冷意从刀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