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顾息铓直接就着打上来的井水喝了小半瓢,然后才被程未打落递了一大瓢凉白开,喝得太急他站起来的时候都能听到自己胃里的水碰撞时的叮咚声,他盯着自己的肚子眼神有些诡异。
程未没管他,他把院子里靠墙的那一侧地翻了,准备等傍晚太阳下山了就把买回来的瓜苗给种上。
顾息铓先是站在一旁看他动作,等他把地翻了一半之后就接过手,把剩下的一半给翻了。早上才把人给小小欺负了一下,这人肋骨不好他还是记得的。
“顾息铓,你过来。”地翻完了,时间不过晌午,吃午饭又还早了些,程未招招手把人叫到身边来。
“晚上我们要去里正家里报备我们结契的事,然后和村长说一声,这事就算定下来了。”大概是顾息铓什么都不懂,所以程未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他想了想然后说:“我没有长辈,你现在也没有长辈,家里一穷二白的就不办酒席了。”
“好。”顾息铓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
程未看他点头,沉默了很久才说:“顾息铓,如果我们结契的话,你住在我这里,是要算作上门的。”
坐在他旁边的人又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你知道什么叫上门吗?就是万一有了孩子是要跟我姓的!”程未眉头都快竖起来了,他觉得顾息铓根本不明白上门的意思。
顾息铓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平静的说了三个字:“没关系。”
他的基因序列在出生的时候就被证实带着隐性缺陷,如果有了孩子,以蓝星现在的科技水平来说,有八成的几率是会夭折的。更何况在这个异世连电力都还没有,科技远还没有蓝星发达,所以他完全不必要考虑孩子这件事。
程未心头的无名火没出撒,他深深吸了口气。算了,这个人脑子里也不懂记得多少事,现在这好脾气的样子和早上在镇上威胁他的人看起来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程未平复了心情才开口说:“我回来的时候家里的田地已经归大伯了,我一个人就没再去佃田。现在这个时节想佃也不可能了,所以夏收的时候,我们要去寻个短工换米。”
顾息铓想了想然后说:“如果我落户在这里,会不会也分到田地?”
“……可能性并不大。”程未回答了他,除非有个人与他同名同姓且名下也有田地,还得那人正好失踪,否则大抵是没有什么希望的。
“你站起来,我给你量个尺寸。”程未把他小爹平日里做针线的篮子搬到堂屋来,又给顾息铓量了尺寸,准备用那匹布给他做两身衣服。
这时辰不早不晚的,上山是不可能的了,打发些时间等傍晚去里正家里把事说了,也好结了一桩心事。
顾息铓特别配合,程未让他伸手他就伸手,让他低头就低头。看着眼前人耳边散开的一小撮头发,顾息铓忽然觉得这个人格外的眼熟。
他才想起来,这个人,也叫程未。
在蓝星主星上也有一个人叫程未,五年前埃尔矿星上出现了一小批脊骨兽,恰巧路过的他监测到异兽能量波动,向上级报告了一声就带着小队前往清剿。
结果阴差阳错,火力过猛一不小心炸开了藏匿于地下的非法人口.交易场所。因为女婴极低的出生率导致人类不得不依靠同性繁衍,虽然法律对同性婚姻和繁衍方面有诸多强制,但是遵循了千百年来异性繁衍的本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加上科技的高度发达,人类平均寿命延长至三百岁,漫漫时光中那点邪恶就控制不住的滋生了起来。
没有女人没关系,变性这种小手术在地球未灭亡的二十一世纪已经可以做到很完美了。
三个类地行星中,蓝星主星以古地球的黄种人为主,红星以白种人为主,紫星则以黑种人为主。人口贩卖的情况,在红星和紫星中最为严重。
被抓来的男孩往往被关押在偏远的荒废矿星,由海盗星团负责押运,待调教好后送往各个星球贩卖。
那一次,红蛛放弃了所有的商品,唯独带走了程未,并仓皇逃往碎茵航道。后来被写入教科书的圃团星战中,顾息铓所带的第七分队几乎全军覆没。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笔交易的背后boss是红星的联邦,他们为了程未,在碎茵航道后的小行星带中埋伏了一个团的战列舰。
而顾息铓发出的救援信息被莫名拦截,这件事他父亲禁止他过问,几个老头子更是装傻充愣。
因为红星违反星际条例在先,两大星球当时狠狠打了一仗。顾息铓最后的印象就是他勾住了程未的逃生舱,下一刻就被卷入了宇宙乱流中。
再醒来却是在修复仓里了,程未被顺利带回。三个月后再见到他,那个年纪轻轻的男人已经变成了蓝星的科学家,从事植物有土栽培研究。
“程未,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顾息铓放下双手问。
“不可能。”量好尺寸的程未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就顾息铓这个身高长相,无论谁见过都不可能忘记的。
已落到异世的顾息铓不动声色的看着程未,其实仔细看看也不是特别像,他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中午没出门,程未没做什么吃的,他切了两个卫小爹给的番薯煮了一锅稀饭,然后炒了一碟咸菜,饭桌上连根绿的都看不见,更别提肉了。
等到太阳不那么烈的时候,他让顾息铓给他提了水,将院子里的地浇了一遍,就将井水镇着的瓜苗一一种了下去。
顾息铓自然也蹲在旁边,他拿起一颗茄瓜苗,看着程未的样子,先用细碎的泥土将根部固定,然后掰碎大块的泥土,松松的盖在上面。
“泥土别盖高了,盖到第一张叶子下面就行,高了一会儿长不起新叶。”程未动作很利索,他看着顾息铓动作笨拙的样子,不由得出声提醒他。
顾息铓点点头,示意他明白了。
茄瓜苗是比较硬朗的,顾息铓种得挺顺手,等到种茼蒿和芹菜的时候,他一连捏断了三根。
他严肃地看着手里已经被捏出汁的瓜苗,即使是蹲着腰板也挺得直直的,仿佛在等着被发落。
程未一脸无奈地把他手心里报废的瓜苗丢到一边,然后在他手心塞了一团湿润的泥土说:“行了,这苗比较娇嫩,你到旁边玩会儿,没几颗了我来就好。”
顾息铓默然的看着手心的那块泥土,程未完全把他当成失忆的人来对待,甚至怀疑他智力受损,才会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
他这么想也没错,只不过在程未看来,他是一个神志清醒,智力健全却记忆混乱的人。所以冷不丁的,这人就会出现那种煞气满满的样子。
三两下把瓜苗种完,程未拍了拍手里的泥土。他没有田地所以连肥都没堆,这么干巴巴的将苗种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
“好了,把身上的土拍一下,我们去趟里正家。”种完了那三把秧子,黄昏已至,程未进屋换了身衣服,带着顾息铓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