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顾息铓摘了满满的一布兜桂花回家,这时太阳还挂在天边将落未落。因为人多分了两队,所以绕了半圈山也没花太多时间。
今天他们这队捕猎队抓到了好几条蛇,张老头还挖了两窝竹鼠,另外那队也抓了蛇,听说也抓到了几只野兔。
两队都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张老头带官家的人重新确定那两处脚印之后,众人就散了各回各家。
“这么快就回来了?”程未正在削土豆,见着顾息铓回来得这么早,有些意外。
“嗯,今天人多。”顾息铓把桂花递给他,一边伸手接过了他手中的土豆,研究了一会儿开始削皮。
他还没吃过这东西,想来是程未才从地里挖出来的。
“一会儿不用去割番薯藤,我下午都割回来了。今晚我炖了山几腿,后腿有些肥的一会儿拿来炒土豆。”程未说着去院子里打水洗了手,顺便把桂花也过了一回水。
“嗯?”顾息铓听了顿了顿,把一旁没削的土豆拿起来看了看。他在刘家做短工的时候中午吃的就是肥肉炒土豆,那时候时节稍稍早了点,煮出来的土豆并不粉。
原来土豆长这个模样。
“我看叶子都已经黄了,就挖了几个出来看看。”卫小爹也说他家的土豆熟了,得赶早去挖回来,再晚些等雨一下,恐怕会在地里出芽。
“你削完了吗?过来帮我看下火。”程未洗完了桂花就端到厨房去了,捣腾了一会儿他探了个头出来叫了一声顾息铓。
“马上。”顾息铓把削好的土豆放在盛了水的木盆里,他三两下洗了手,就去厨房帮程未看火。
“不要让火灭了,尽量烧旺些。”程未叮嘱了他一句,等锅里的水完全沸腾了,他就用木勺往簸箕里浇米汤。
浇一层就盖上盖子煮一会儿,米汤是滤过的,程未往里放了桂花。家里没有糖,他还特意跑去向卫小爹借了点回来。
米汤一层一层的浇上去,因为火很旺,蒸汽迅速盈满了整个厨房。桂花的香气也随之散开来,不过一会儿空气里都是香甜的味道。
程未一共铺了将近二十层的米汤,最后盖着盖子烧了一把旺火,就着滚烫的热气把簸箕端了起来。
他用一早削好的竹片把簸箕里的米糕切割好,然后拿筷子夹了一块还热气腾腾的桂花水晶糕递到顾息铓嘴边。
“趁热吃才香。”程未看着他笑着往前递了递筷子,他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
以前小爹做了水晶千层糕也是这样,起锅的第一块都是他的,即使后来有了小弟他依然享有这份特权。
顾息铓定定看着他,然后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定住了筷子,张嘴把那块糕点叼走了。
程未仰起头说:“好吃吗?”
顾息铓没说话。
“我知道你吃不出来,”程未又笑了,他说:“不过你要知道,它是甜的。”甜的东西总是让人觉得幸福,程未自己吃了一块,低着头咀嚼了很久才吞下去。
他有些想他的小爹了。
顾息铓却在这时伸手摸了摸他的唇角,他微微弯腰凑上前贴着程未的唇啄了啄,然后抵着他的额头低声说:“甜的。”
程未没有躲,他阖了阖眼压住了那股情绪,然后微微退开来,转身在碗柜里拿了好几个碗出来。
他先装了满满一大海碗,然后递给顾息铓。
“你帮我拿到卫小爹家去,小六喜欢这个。”他还要把剩下的夹起来分开晾着,不然一会儿冷了黏成一团,就没有那么容易分开了。
晚上的菜难得丰盛,顾息铓吃得好不好不知道,不过程未倒是吃得满嘴油光。他打了个饱嗝,看见顾息铓正夹起一筷苦瓜放进嘴里。
然后不着痕迹的皱起了眉头。
“这个是苦的。”程未被他的模样逗笑了,他也夹了一筷放进嘴里仔细嚼了嚼才说:“这苦瓜已经很熟了,没有什么苦味,你吃得出来?”
因为晚上的菜比较油,程未怕腻味所以炒了盘苦瓜给自己解腻,哪想一晚上下来还是顾息铓吃得比较多。
顾息铓摇摇头,他吃这个会觉得舌头有些麻,多的感觉就没有了。
程未又问了他一些话,到底对顾息铓失去味觉这件事无计可施。两人收拾了饭桌,把水晶糕和没吃完的肉封好放到井里镇着,又燃了艾草才掩门睡去了。
夜深人静,万物沉眠,桐花村的山头上悄悄亮起了两点萤火。
“你大半夜的不去岩山上蹲你的小肥羊,趴这儿有得吃?”灌木丛中,一头高大的狼闭着眼睛打了个呵欠,他晃了晃脑袋上的两只耳朵,赶走上边盘旋的蚊子。
“我想下到村子里去看看那个人。”蹲在山头的那只斑斓大虎睁着灯笼一样的眼睛,在漆黑的夜色中发出清冷的光。
“你说的那个废物?”原本闭着眼睛的狼抬起头,他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草屑,无声踱到那只虎的身边。
他睁着细长的眼睛看着桐花村里到处插满的白旗然后说:“你不如等他们那群讨厌的狗走了再去。”
“那群狗会在这里待到雨季,时间太久了,你对他就不好奇?”毛色斑斓的老虎站起来,他拖地的长尾慢悠悠的晃了晃,然后悄悄的往下走。
立在原地的青狼抖了抖耳朵,他站了片刻,也无声跟了上去。
斓火几天前告诉他,他在山里看到了个无法变身的族人。他身上没有兽石,脸上没有兽印,但是他成年了,而且人形和他们没有任何差别。
重点是斓火还看到他在岩山上徒手抓到了山几,虽然爆发力稍稍有些欠缺,但是不得不说除了兽化之外,他发育得很完美。
云镜国的雄性拥有能够兽化的能力,但是这种力量需要兽石的引导,否则力量蓄积无法转化就会导致幼兽夭折。
就像几年前他们部落逃走的雌性霜叶,在桐花村和普通人类生下了雄性幼崽一样。那小东西堪堪长到五岁就只剩一口气了,结果霜叶不得不回族里偷兽石,这才被族人抓到。
斓火对那个叫顾息铓的人很感兴趣,这才叫上他一起来看看。
一狼一虎悄悄在村子里穿行,他们无声的跃进程未的院子,踩倒了几株茄瓜苗。狼青没进去,他蹲在院子外边舔了舔他的爪子,脑袋时不时警觉的盯着发出细微响动的地方。
斓火绕着院子看了看没去动那扇门,他眨了眨泛光的眼睛,最后悄悄趴在窗户上。漆黑的夜色并不能阻碍他将屋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靠墙的床上,两个人睡得正香。
搭在窗台上的爪子忽然扭曲了起来,原本的虎形退去,身形高大的人蹲在了窗前。他厚厚的爪子变成了人手,锋利的硬甲从指尖蹿出,斓火动了动手腕,轻轻握住了木制的窗格。
原本睡得正熟的顾息铓却在这时忽然睁开了眼睛,他一手抓住放在床头的匕首,在翻身下床的刹那将匕首投掷了出去。
锋利的匕首破空而出钉在木制的窗户上发出“叮”的声响。
“谁!”顾息铓厉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