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莫约半个小时之后来,他们到了一座破败不堪的村庄前,村外空荡的堑壕工事说明守军应该是主动撤离的,村庄周围的雪地里留着杂乱的履带痕迹。两名30军的士兵跑过去查看了一下,然后回来报告说此前曾有坦克打这里经过,从履带痕迹的延伸方向看,坦克是从这里往正北方向去了,西面的小路则只有普通的车轮印。于是,30军的军官们让队伍在这座村庄稍作停留,一面派出几名士兵朝几个方向跑步侦察,一面聚起来商议接下来的作战行动。
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士兵们一听到休息的命令便就近找稍微干燥点的地方坐下来,喝着凉水啃大饼。牛老桂主动坐在唐城旁边,唐城脸颊上的伤口已经自然止了血,没有擦去的血迹变成了黑色,半张脸看着很是狰狞。或许是感觉到了牛老桂的目光,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唐城扭头看着牛老桂。
见唐城还是那副不想说话的嘴脸,牛老桂无奈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谁知烟盒里只剩下了最后一根烟,但他毫不犹豫的最后这根香烟递给了唐城。唐城看了牛老桂一眼却没有说话,只是接过皱皱巴巴的香烟就着牛老桂划着的火柴把烟点着。从罗伯特死后,唐城已经在鬼门关转了好几圈,唐城不好喝酒但香烟却是极好的解闷之物,深深吸了一口,唐城把手中的大半支香烟递给了牛老桂。
缓缓吐出口中的烟,吞云吐雾之间,唐城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大丈夫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这句话来。这句话原本是充满了豪迈慷慨之意,这时候想着却难免有些悲凉,如果不是该死的小鬼子,自己这会还应该在上海逍遥自得跟着罗伯特过日子呢。马革裹尸,唐城一想到这个词,心里就打颤,刚才的那场空袭给唐城留下了终身难忘的记忆。
牛老桂接过唐城递来的想要抽了一口,又把只剩下半截的香烟递还回去,心事重重的唐城接过烟往嘴里送,一不注意居然烫了嘴唇。被烫了嘴的唐城有些狼狈地擦着嘴巴,这个动作惹得周围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就连躺在担架上一贯表情冷漠的黑子也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被大家哄笑了的唐城不好意思的故作镇定,却引的老东北他们再次哄笑,嘴唇上被烫出个血泡的唐城只得忍着嘴上的疼痛干笑不已。
一同经历了战火考验,唐城和老东北他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老东北他们的笑并没有其它的意思,这种善意的笑不但不会让唐城恼羞成怒,反而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变的更加紧密。
在战场上,时间的流动有时显得慢有时显得快、,唐城他们一坐下来休息,很快就半个小时过去,前出侦查情况的士兵还没有回来,临时纠集在一起的队伍只能继续休息。
靠坐在一堵断墙下,唐城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很久,直到压抑的哭声隐约传来,他才又一次转过头。远处30军的士兵正围聚在一起,唐城隐约看到了从人群中露出的一具担架,心中感到好奇的唐城起身走了过去,等他走进了才知道,原来是30军辎重部队那个身受重伤的上校没能撑过去,直接在担架上咽了气。
透过人墙看着担架上那具紧闭了眼睛胸口再无起伏的躯体,唐城心中顿时无限哀伤。担架上的上校军官身体平躺、脑袋侧向唐城这一边,整张脸布满了血渍和泥污,那身军服已经又脏又湿,但看得出来,那是由于大量出血造成的。该死的小鬼子,心中不住暗骂的唐城红了眼珠子,已经见过太多死亡的唐城在这一刻还是忍不住悲伤起来。
“轰”的一声爆响,随着气lang飞摔出去的唐城终于恢复了意识,令人窒息的烟雾让唐城不住的干咳,再看刚才围聚在一起的人墙,此时只剩下了一个满是血迹和残肢的弹坑。“小鬼子来了,小鬼子来了。”随着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或坐或躺的人群开始四散奔逃,“轰”“轰”“轰”又是几声炸响,好不容易纠集在一起的队伍终于崩溃。
除了身上的旧伤,被气lang撞翻在地上的唐城感觉四肢躯体和脑袋都没有再受新伤,而且躺着也恢复了一些气力。从地上翻身爬起的唐城脚步踉跄的向牛老桂那边跑去,虽说跑的歪歪斜斜没能走出直线,但他还是顺利和牛老桂一伙汇合到了一起。“狗日的30军的人都是吃闲饭的,派了那么多人出去,居然还会被小鬼子打了咱们的偷袭。”唐城回来的时候,正赶上老东北在发脾气,话里话外把30军的人骂了好一通。
“进村子,带着咱们的人进村子。”灰头土脸跑回来的唐城顾不上大力老东北,只是连声的催促着牛老桂招呼二连的人往村子里面撤。日军炮袭已经让30军的人慌了手脚,几个军官带着他们各自的手下像没了头的苍蝇一般四散逃离,二连现在还不到60人,再加上还有伤员,唐城可不想再跟30军的人搅在一起,先躲进这个荒废的村子里应该会很不错。
“坦克,是小鬼子的坦克。”熟悉的发动机轰鸣声由远及近,牛老桂他们的脸色开始变的难看起来,二连的人仙子阿对这种轰鸣声可是不算陌生,他们在林地里躲避日军追击的时候,可是眼睁睁的看着日军的装甲部队擦身而过。“快走,先进村子再说。”唐城起脚踹了老东北一下,然后拎起一挺轻机枪头一个向村子里跑去。
见唐城已经跑起来了,二连的人这才回过神来,七手八脚抬着伤员往村子里跑去。轰隆隆的炸响还在继续,跑进村子的除了唐城和二连的人,就只有少数几个30军的人,绝多大数30军的人都跟着指挥他们的军官向周围的林地跑去。荒凉中,苏大同和他手下的士兵也早就跑散了,那些被他们护了一路的百姓也跑的不知了去向,刚才那支纠集在一起的队伍已经荡然无存。
冲进村子里的唐城端着望远镜死死望着自己的正前面,视线中的日军坦克可是不少,唐城细数了一遍,一共有8辆坦克,而且这种坦克的体积可是比先前的豆战车体积大了一倍不止。在日军坦克开炮的间隙,缩回头蹲下来的唐城跟身后的牛老桂喊叫道,“把受伤的弟兄们往村子里面挪,都藏好了别冒头,日军这次来的坦克太厉害,手榴弹可能炸不了它们。”
见牛老桂迟迟不回话,蹲下身形的唐城艰难地转过身子并且爬近了一些,此时唐城才惊讶的发现,牛老桂左手有三个手指不翼而飞,鲜血仍汩汩地从断指处往外流,整个左手和袖口已满是血渍。唐城在身上翻找着急救包,却想起自己的急救包已经给了连里的伤员,最后只好从自己的的衬衣上撕下一块来。
在唐城用布条帮牛老桂包扎左手的时候,面色苍白的牛老桂咬着牙一声不吭,眼睛死死盯着那些日军坦克。离着村子近了,日军的坦克明显放慢了行进速度,日军坦克减速并不是打算放弃进攻,而是让跟随他们的掩护步兵能够跟上来。牛老桂在找日军坦克的破绽,可那些跟在坦克后面的日军步兵正不断向沿途或趴或躺在地上的**士兵遗骸射击,在这种情况下,牛老桂他们即便有舍身成仁的勇气,也无法寻觅到攻击日军坦克的机会。
勉强包扎好了伤口,唐城见牛老桂这副紧皱眉头、满目愤恨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正欲回头,却意外瞥见村庄外面出现了几个移动着的身影。他连忙朝牛老桂指了指后面。牛老桂回头一看,顿时用右手把身边的步枪抓了起来。
是日军的步兵上来了,唐城先前猜测的不错,日军坦克开炮的时候,四散逃离的30军士兵果然吸引了日军几乎全部的注意力,趁乱逃进村子里的二连并为被日军发现,这几个游弋在村口的日本兵应该是他们的搜索尖兵,只要能躲过他们的搜索,躲进村子里的二连可就安全了。
唐城拦住了要布置机枪火力的老东北,又把已经受伤的牛老桂叫到自己身边,然后低声叮嘱到,“咱们现在的人手没办法和日军正面对抗,我猜这几个日本兵只是进村来搜索的,只要能避开他们的搜索,兴许外面的日军坦克就不会把村子当成目标,与其拼个全军覆没,还不如就跟他们赌一把。”
老东北本就是个没有准主意的人,牛老桂已经失血也有些昏昏沉沉,现在只能是唐城说什么就是什么。按照唐城的想法,牛老桂带着刘石头他们几个轻伤员,护着那些重伤的士兵向村子后面退去,唐城则带着老东北和几个还有些体力的士兵在村口移动着,一边躲避那几个日本兵的搜索,一边留意着村子外面日军坦克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