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习气得高举起手,如蒲扇般的大掌一个猛落,便挥向逼得他如此的朱怀古。
未想还未落在她脸颊上,他的手便让另一个刚强有力的手抓住。
朱怀古在李习想扇她巴掌之时,便已本能地退了又退,没想自身边一阵清风而过,便看到殷朗抓住李习的手腕,阻止了李习想对她做下的暴行。
再往身侧看下来人,果不其然看到了熟悉的脸,她赶紧行礼:
“少爷!”
池千望居高临下看她:“个子不高,胆子倒是不小,竟敢单枪匹马公然惹一个手染血腥的恶徒。”
长年做生意的,眼力是不可或缺的能力,伙计都极有眼力劲,李习身为老板便更有了。
他的手被殷朗制住动弹不得,又听一身富贵常服的池千望这般说道,虽尚不知池千望真正身份,但仅见池千望的气度不凡,又有殷朗这样同样气势颇足的长随跟着,他便知池千望必定是他惹不起的大人物,
听着池千望已然认定他便是手染血腥的恶徒,不禁瞬间崩溃,徒然大声吼道:
“我不是凶手!不是!”
池千望被吼得耳朵偏了偏,眸子自朱怀古脸上移开,落在吼得嘶声力竭的李习身上:
“你不是凶手,那你用钱财顺天府衙的老仵作帮你寻这颗金珠做什么?”
他自怀里掏出帕巾来,又翻开帕巾,露出里面的金珠。
李习看到这金珠,再听到池千望提及的顺天府衙老仵作,当场腿儿便。
池千望一示意,殷朗一松手,他便整个人软瘫在地上。
伙计听着听着有些明白了,但大部分还糊涂得紧,看着自家老板已被吓得软瘫着再说不出话儿来,他上前问道:
“敢问这位少爷是……”
也不必殷朗开口,朱怀古当下便跨出一大步,很是正经地为伙计介绍道:
“我家少爷乃三法司首官之一的大理寺卿,当朝正三品大员,委以重任的国之栋梁!”
这介绍有点儿长,但她觉得她说得很全,也完全没错。
说完她甚是低调地再进一大步,退回池千望身后侧站着,看得殷朗嘴角不禁抽了抽,他是想笑,又觉得不能笑,于是死忍着。
伙计听罢扑通一声便跪下了:“小民有眼不识泰山,小民见过池大人!”
李习已经被吓得想转坐为跪,跟伙计一样向池千望行跪拜礼,但他动了半天,手脚软成一堆泥,怎么也使唤不动。
池千望也不管李习,让伙计起身候一旁之后,他径自在铺面边上的椅子坐下:
“说说,你是怎么谋杀宋怀娇的?”
李习,好运印鉴老板,是祖传的店,本身没什么大本领,所幸在祖传手艺上,他也算是得了真传,年至二十有几,整日除了顾着店里的生意,也就喜好溜街。
他溜街也不是真的在溜街,说确切点儿,他就是在溜美人儿。
看到合意的,准得上前几番,遇到娇羞的小娘子,小娘子都会双手遮面地跑,遇到虎虎生威帼国不让须眉的,他便只有挨打被臭骂的份。
这整条大虹街,就没有不知道李习这恶习的人。
李习早年父母给他安排娶进了一房妻子,妻子娘家势力不弱,很是有钱。
好运印鉴生意不好的时候,全凭他妻子娘家照应接济,于是成婚前两家父母便先定下一则铁律,说好婚后不管什么情况,除却他妻子无法生育,为李家传宗接代承继烟火之外,李习不准纳妾!
便是在外面搞大人家小娘子的肚子,那也只有落胎,绝无抬进李家门进妾的可能。
到底是男女不平等的朝代,即便如此,这后来的补充说词到底是松了松。
只差明说,他纳妾进门不可,但在外面拈花惹草什么的,他妻子却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为此,当时他偷偷窃喜许久,也开始觉得娶回他妻子也算不错。
一是娘家有钱,李家好运印鉴营生有个照应;二是默许他,也算得上深明大义。
过门后,他妻子虽霸道,却也争气,不仅将他小小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且为他生了一儿一女,可谓儿女,衣食无忧,人生乐事也不过如此了。
然他却是不甘心。
旁人都有三妻四妾,凭什么他就不能?
自在年头元宵节逛花灯的时候偶遇宋怀娇,十七八岁的姑娘美如一朵花儿,何况宋怀娇本身就生得千娇百媚,真真是人如其名儿,他便自此害了相思病,总想方设法想一亲芳泽。
可惜宋怀娇心中仅有赵传一人,何况李习早有妻有儿,便是能将他放入眼,她也绝然没有当妾的道理。
再说,便是她肯,李习太太也是千万个不准。
朱怀古听着李习的讲述,听到这儿不禁打断他:
“你说宋怀娇肯?”
再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李习被她盯得嘴巴张了两回也没能把肯定的答案给说出去,一个是字在舌尖转了几转又给吞了回去,他垂下眼呐呐道:
“不肯……”
宋怀娇不肯,他便制造机会,她从不到大虹街来,他便到漂儿胡同去。
为了不让家中母老虎晓得他追小娘子追到漂儿胡同里去,他花了大价钱定做了一张有着赵传样貌的人皮面具,本来卖人皮面具给他的人还推荐他买变声药,但他买人皮面具已是掏光了家底,哪里还有余钱买什么变色药?
只好作罢,想着能不说话便不说话。
反正宋怀娇心悦于赵传,两人好事儿也将近了,漂儿胡同谁不晓得?
池千望道:“故你便想着在宋怀娇与赵传好事儿定下之前,你先一亲芳泽?”
李习虽然很想掩盖一下他的,但事实摆在眼前,也容不得他狡辨:
“是……”
先是七月十六那日夜里,他戴着赵传的脸去找宋怀娇,没想到还未到宋胡家偷偷,便让宋胡家的恶狗追得狠摔出胡同口,摔出去时,还被胡同口的尖石子割伤了胳膊见了血。
都说狗的鼻子最是灵敏。
他虽装得了赵传的脸,浑身的气味却与赵传完全不同,人或许难以分辨出来,狗却是能轻易辨得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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