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的时间已经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
我怕再不出去我要万劫不复。
而雾气聚拢在门口,却迟迟不见清晰的文字。
我朝门洞大喊:“你什么意思?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吞吞吐吐的行不?我的时间有限,先让我出去,等你想好了要求,我再进来行不行?”
雾气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文字始终若隐若现,很难分辨。
我能感觉到,它是想告诉我要求的,可这里的环境已经发生了改变,破坏了原有的设计,无法再显现出清晰的文字了。
只怪我进来后没有再出去试试,眼里只有青铜棺,直到现在都没有迈出过门,结果要出去的时候发现特么的出不去了。
稀薄的雾气持续一段时间后,渐渐散去。
估计它以为我看到了,其实我是懵的,不让我出去,也不告诉我要求,让我凭空猜测的话,下辈子也猜不出来。
我又试探性地撞了撞空门洞,无形的壁垒,好似隔开了两个不同的时空,那种感觉比撞在墙上还要绝望,让我彻底放弃了硬闯的想法。
欲哭无泪。
我转身走回石柱那里,真想拿出锯条把这四根石柱全部锯断,毁掉这座邪恶的破庙,想了想,并不敢动手。
恐怕我还没有碰到柱子,就会像荀千灵扔的那块石头一样魂飞魄散。
当初我以为我可以肆无忌惮,可以不用惧怕任何机关诅咒,到头来才发现自己太过想当然,有些东西远远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一时不知所措,我又纵身跳进了下面的洞。
来到那口红木棺前,从背包里拿出曲谱,归还进棺材里。
我想试试看,是不是我偷了东西不让出去,当我重新爬到上去,来到门口,发现还是出不去。
和曲谱无关。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门前,那双猫眼直勾勾地盯着门内,恨不得要把这座破庙拆了一样。
荀千灵果然没有死心!
她在门前稍稍停顿了下,便径直走了进来。
我往旁边让了让,她从我身旁经过,发丝滑过我的脸颊,仿佛带着一股阴凉的香。
从她上次离开能够看出,她应该是相信了门上的文字,可她这次竟然毫无顾忌地闯了进来,难免让我心里一咯噔。
她不会真把我哥害死了吧……
荀千灵走到石柱那里,看到已被破坏掉的现场,顿时眉头紧锁,望了望四周,冷喝一声:“谁在这里!”
我就站在她身边,触手可及的位置,随口回了她一句:“老子在这里,你眼瞎吗?”
她确实眼瞎。
不但眼瞎,还耳背,看不到也听不到。
荀千灵看了眼脚下的洞,一跃而下,那身手,真的很像一只猫。
我眼睛都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跳进去了,我才想起我的曲谱还在棺材里!
于是赶紧跟着跳了下去。
结果为时已晚。
荀千灵简单粗暴,下来就直奔棺材,棺盖被她掀了个大开,手已经伸进去抓住了曲谱。
我简直看呆了。
我赌上性命来到这里,经受了青铜棺的各种魅惑和折磨,终于毁掉了青铜棺,得到这张曲谱,没想到最后为她做了嫁衣!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荀千灵啥也没干,就这样顺手牵羊,把我的劳动成果拿走了,气死人!
荀千灵很惊讶的样子,双手把曲谱抻开,看了又看。
看着看着,莫名其妙竟然哭了。
我从没见过真实的荀千灵哭,恍惚中还以为又是之前的幻觉。
不过我心里清楚,青铜棺已经毁了,再也不会有魅惑的声音让我产生幻觉,这就是真真实实的荀千灵。
荀千灵看着手中的曲谱,低声自言自语地说道:“上次没把你闷死,这次你又去地下室,活该,活该,活该……”
我在旁边听得一愣,紧接着心里又猛地一惊。
我的天!
她竟然发现我死在尸池里了!
他们岂不是要把我捞出去葬了?
土葬勉强还能接受,要是火葬的话,那我这辈子就变成了孤魂野鬼,再也没有人能看到我,再也没有人能听到我说话。
那我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我慌忙中,一把抓住了荀千灵的胳膊,大声在她耳边喊:“我没死!我还没死!!你听到没!!!”
荀千灵只能感觉到胳膊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于是大骂一声:“草!找死!”飞起一脚便朝我踹了过来。
我压根没反应,正正被她踹在肚子上,后退几步撞到了身后的墙壁,差点一口酸水吐出来。
荀千灵还不过瘾,又凭感觉冲向我的位置,一个凌空摆腿,剐蹭到了我的肩膀,我急忙闪躲,她一脚蹬在墙壁上,震落一片碎土。
完了继续骂道:“孤魂野鬼下地狱,别他妈惹我,老娘心情不好,草!”
然后扭头就走。
她要是走了,我就真的变成孤魂野鬼了,所以急忙跟上去想要再次拉住她,可她就像练过跑酷似的,一层楼高的洞口,噌噌两下就蹿了上去。
等我穿好攀登装备爬上去的时候,荀千灵已经不见了。
我追到门口,撞得脑门疼,只看到了她远去的背影,眨眼便消失在了黑暗里。
她是我唯一能够抓住的救命稻草,结果被她打了一顿,抢走了我的曲谱,潇洒离去。
最为关键的是,她给我带来了一个噩耗——我再不出去恐怕要被火化掉!
此时此刻,我无法让自己冷静,只能咆哮着朝门洞大喊:“你他妈到底有啥要求?我照做便是!只要能让我出去!就出去一会儿,我再回来都行!我讲话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然而,什么动静都没,连那隐隐约约的文字都不出现了。
我绝望地喊道:“别人为啥都能出去?我为啥出不去?你倒是说话啊!你告诉我!为啥?”
“因为……你属于这里……你的名字刻在棺材上……你被人用作交易……换走了棺中的物品……你要留在这里千年……”
一个缥缈的声音突然回荡在石室里。
千年?
千年后谁还认得我,我又能认得谁?
就算能让我恢复正常,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只要这辈子!
“你是谁?为什么能和我讲话?你出来咱俩好好聊聊!交易能不能取消?棺中什么东西被换走了?你告诉我,我找来还给你便是!”我朝四周喊话。
那个声音回话道:
“你是物品……你没有说话的权力……解铃还须系铃人……”
“草!”我真是无意要骂它,可我不能不倾泻内心的情绪,开口便骂道,“你他妈才是物品!我是人,我的命运只能由我来决定,谁也无权把我交易掉,我爷爷也无权!不管他做了什么交易,统统作废!”
“木已成舟……何必大呼小叫……既来之则安之……”
“我说了,我的命运只能由我来决定,谁也无权干涉!”我转眼看向不远处的石柱,心一横,奋力冲了过去。
“既然不让我走,我宁愿一头撞死在石柱上,我宁愿魂飞魄散,也不会让你们把我当做交易品,我的命我做主!”
喊话间我已经冲到了石柱跟前,既然决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就算再害怕也不会退缩。
“你……别冲动……活着不好吗……”
“好个蛋!”
我深吸一口气,拼尽全力一头撞向了石柱。
剧烈的疼痛在一瞬间蔓延至我的全身,好像每一个细胞都要被撕裂了一样。
疼痛又在一瞬间消失。
我最后看到的,是石柱侧面的“W”记号。
那个十分艺术的字母“W”,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好似黎明前东方升起的启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