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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冤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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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暴毙案 第一章 妙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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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都卧龙近日来了一个疯子,嬉笑怒骂,如颠如狂。

    这疯子犯下的三件傻事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

    头一件,元宵刚过几日,西市开市后,摊贩们搭起竹篷,赶着轮车趁着年味儿尚未尽散,摆出捂了一冬的各色物事前来兜售。

    这其中有一个卖萝卜的汉子,一身灰袄,两手抄在袖筒里,正跺着脚待客,这时来了一个十六七的少年,玉面朱唇,长得颇俊俏,他走到摊前,也不问价,伏着上身盯着萝卜直瞧了半晌。

    汉子说,客官,自家田里新挖的萝卜,你尽管挑,挑出丁点疮疤来,萝卜白送。

    少年歪头瞥他一眼,抱起一根萝卜,上下左右又瞧了一阵儿,似是非得挑出点毛病来。

    汉子不耐烦,客官,你到底买是不买?少年不理会他,一双细手在萝卜上好一通搓,搓了一会儿,喃喃道,“真萝卜,这是真萝卜,大白萝卜!”

    汉子翻了个白眼,“可不就是真萝卜,这世上还有假萝卜?”,谁知那少年把萝卜抱入怀中,竟落下泪来,“哎呦,我的大白萝卜,这是真的!”,话音未落,吭哧啃了一口,一边啃一边说,“甜”,说着随手抛下一锭银子。

    汉子目瞪口呆地攥着银子,抬头看那少年,少年狼吞虎咽啃着萝卜,脸上涕泗与汁液横流,末了,竟一屁股坐到青石板地上,搂着剩下的半根萝卜,嚎啕大哭,“妈呀,这萝卜是真的,全是真的,回不去了——”

    再一件是元月末,京城红湖街与巡南道交叉口旁有一条河,河宽数丈,河水清洌,常有文人将所作诗篇投入葫芦,掷入河中,以期有缘人拾得,也算得一陌路知己,此葫芦有一雅名,为“诗瓢”。

    那几日,河岸上常有一少年席地而坐,袍摆掖在腰辔里,拿一网兜,专司捞诗瓢,捞起来后抽出诗篇,看一回,要么拿腔作势吟诵一遍,要么捧腹大笑倒在湿草上,可笑着笑着,就泛出泪花来,接着就是时而笑时而哭,嘴里不住地说,“古人哪,真是风雅的古人——”。

    时日一久,投诗瓢求知己的文人们见这厮专堵他们的大作,且兜捞频率极密,鲜少有能逃过他魔爪的,愤懑之余,弃诗瓢不投,对诗墙诗板回心转意,引得茶肆酒楼生意大好。

    又一件则是二月初了,蝼蚁街上尽黎庶,就是在庆国都城,也有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的穷民,这些人大抵聚集在蝼蚁街。

    一日,与蝼蚁街毗邻的华怜路上,跪了一个二八少女,鬓间插草,以示“卖身葬父”,父亲就躺在她身前,身下垫着一张草席,身上蒙着打满补丁的灰布,手脚乌黑,躯体硬挺,显然已是死绝。

    围观者不少,但除了议论纷纷、指指点点外,无一人出头。

    这时,一少年拨开人群挤进来,又踏出包围圈,走到少女跟前,对着少女好一番盯瞧,瞧得少女面红耳赤,直往后躲,少年又挪到尸体近旁,转着圈看,后又蹲下来,歪着脑袋,古里古怪,不知在做什么,众人见他举止有异,以为是个奇人,便留神看他,谁知他突然倒在地上,仰天大笑,笑得满地打滚也不知收敛。

    少女吓得胆战心惊,哆哆嗦嗦拉着席子,拖走了尸体。

    京城的百姓原也不知道这三人实则是一人,摆棋劝饮时,当作奇闻提起,说到后来,一比照相貌,十六七岁,瘦脸、淡长眉、眸珠如墨、桃花唇瓣,身高六尺三寸,可不就是同一只嘛!

    聊到最后,大抵会说上一句,“挺风流的人物,偏生是个疯子!”

    举贤巷第三户门庭,叶安大大咧咧推门而入,嘴里哼着不知从新近哪篇戏文里听来的小曲儿,抬头撞上急匆匆往外走的奉路,横出一只脚拦住奉路去路,抻着脖颈把脑袋递到奉路眼前,笑嘻嘻地说,“小哥去哪儿?带我一道?”

    奉路教他惊了一下,拍着胸脯,气恼地说,“又打正门进!教人看见你进了咱家门,少爷的脸面岂不要让你丢尽!少爷苦等了大半年,好不容易等来朝廷的取录文书,上任没几日,要因你损了官箴,我饶不得你!”

    “嘿嘿,小哥把我说成瘟神了。我哪有那么厉害。”

    “哼,你厉害死了,瞧瞧你做的那桩桩件件,京城里哪个不笑话你?若是他们知道你同少爷住一户,少爷也要跟着受牵连。”

    “小哥误会我了,”叶安倒背着手,摇头摆脑,“先说哪一件,大白萝卜是吧?我跟小哥说了多少回,鄙人出身乡野,见识浅薄,头一回见到京城的萝卜,想尝尝滋味跟家乡的萝卜有什么不同,这么一尝,哎呦,真甜,比家乡的甜,活活把鄙人给甜哭了!故而,这事儿得怨萝卜,怨不得我!”

    “还有那个——诗瓢是吧?这事儿纯属夸大其辞、言过其实!那天傍晚我捞起一首打油诗,我先给你念一念诗文啊,咳咳,伊人玉乳白又圆,臂弯一拢如峰峦,我教伊人榻上卧,一卧成了马平川!哈哈哈哈,小哥你听听,这种货色也自诩有才,敢投诗瓢,你说可不可笑?我当时就笑哭了,哈哈哈哈。”

    “还有,还有那个卖身葬父是吧?这个我跟你好好说说,我没见过真有人卖身葬父的,那日就是图新鲜,过去瞧个热闹,一瞧,瞧出不对劲儿来了,首先,那少女姿容上佳,肤质细腻,两手白嫩,分明不是穷人家女儿,我当时疑心这是个骗局,就去看那尸体,尸体被灰布盖着,手脚露在外,手脚上的灰是炭灰,细看不难发现,再者,那尸体还喘气嘞,但喘得极弱,当是刻意屏息,我想着再近些看吧,忽听见一道又细又长的屁声!恰好我离他咫尺,净闻得那屁又馊又臭,当即断定他早上吃豆粥了!”叶安作势在鼻前扇了扇,又凑到奉路脸前,“这事,小哥你能说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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