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都城开封汴梁,入夜灯火辉煌,路上行人如织,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方进石和肖永明出得城西家中,信步到了街上想找个平时随处可见的驴车,或者轿子马车之类的到城东去,可是今晚竟然好大功夫才找到一辆破驴车,方进石坐在驴车上看着街上的人流,对肖永明道:“莫不是我记错日子了,今天不是过新年的吧?”
肖永明笑了道:“当然不是了,过年还要些时日。”
方进石道:“那我看今晚好像人特别的多,选个花魁也不用这么热闹吧。”肖永明道:“大宋官家寿诞大庆,特地赦令东京汴梁三日不闭关不宵禁,又赶上这选花魁,人多些也一点不奇怪。”
方进石这才明白,二人坐了驴车一路向城东,到了后来人多之处,驴车竟然无法再前,方进石和肖永明下了车,徒步继续向前,人潮越来越多,拥挤不堪,方进石脚都被踩的生疼,胸膛发闷,于是拉住肖永明道:“还是不去了,我看别的街道也热闹,不如去逛上一逛。”
肖永明道:“马上就到了飞将军的矾楼了,这等热闹之事如何不去?!”
方进石望着前面黑压压的人脑袋,叹息道:“这飞将军贴榜出来公布花魁也就是了,这么许多人涌上来看,哪里看的清楚,再说了他点的朱名,众人也未必认可。”
肖永明还没回答,方进石旁边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反驳道:“即是飞将军点的朱名,别人怎会有异议?”
方进石看说话这个人根本就不认识,回道:“飞将军是哪个?”这书生听他居然连飞将军也不知,口吟诵了一首诗:“九天玉露出禁苑,不赐楼兰赐勾栏。幸有凤城飞将在,甘泉宫酒入酒泉。”
但是就算是他吟诵完,方进石也依旧没明白这飞将军到底是谁,不过这书生已经懒得给他解释,挤到前面去了,方进石心中有点恼火,问肖永明道:“这飞将军到底是谁?”
肖永明这才不卖关子,据实回答道:“飞将军就是这矾楼中的头牌,名叫李师师。”方进石不由的叫了一声道:“原来是她。”
肖永明道:“我就说了,李师师名气如此之大,你怎会没听过呢。”
李师师被称为飞将军,是因为宋徽宗看上李师师后,曾将安南国进贡的美酒赐给李师师。李师师把皇帝赐的这缸酒又转赠给了边防将士,要主帅梁师成效仿汉代李广,把御酒注入泉井,让每一个士卒都能尝到,后来人据此写了上面的那首诗,流传开来,再加上李师师生性豪爽,这才得了如此名号。
方进石虽没见过李师师,不过她的名号却是早就知道的,由李师师这等名头身份的人来朱名花魁行首,想要就算是不服的人,也不敢多有异议了。
方进石听是李师师,顿时有了兴趣,便和肖永明想办法用力向前涌去,费了好大力气,二人终于挤到了矾楼前面的一个大广场去。
豪华奢侈的矾楼是东京汴梁城数一数二的勾栏院,更是因为李师师的缘故,让这座两层楼的勾栏院名声远扬,此时的矾楼前面搭了个高高的台子,台子上有红布红纱装饰,配以名贵家具,灯火通明下,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台上不知说些什么,方进石和肖永明想要挤的近些,奈何人实在是太多了,挤不过去。
这台子左右各有两层的楼房,坐在楼上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台上的情况,这楼是矾楼的产业,当然只有有着极高身份和相关的人才能上去观看,想来那名动天下的名伎李师师,此时正坐在其中一侧的楼上观看。
这男子说完以后,楼下的百姓们开始大声起哄,也不知在吵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两名婢女模样的扶着一个少女上得台来,说了几句,然后坐在台前的一个长琴前,弹奏开来,方进石听得身边两人谈论,似乎也不知是如月楼还是如玉楼的勾栏院行首。
他们站在实在是太远了,这行首长相如何,根本无法看清楚,评论这花魁状元,当然姿色是十分重要,却不是全部,要琴乐,唱牌甚至作词都要在行,这行首抚琴已了,就有无数的叫好声中,大片的红色红色薄绸扔上台来,这种红色薄绸有个专有名字叫做红绡,是为教妨乐伎“投票”的一种东西,白居易在《琵琶行》中说:“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得之红绡的多少,代表这个歌伎受欢迎的程度。
如今选这花魁行首,各大勾栏瓦肆自然拼了大力,除推出了自己的头牌做为竞选人外,自然会花钱找人过来捧场,更别说这些红牌本身就有许多“蓝颜知己”。
肖永明看了这场景不由叹道:“如此场面,就算是大辽最盛时也比不上。”方进石却是懊悔道:“早知这么热闹,应该早些过来抢个前面的位置。”他们离那台子太远,纵是那些行首貌若天仙,也无法看清楚,这才是让方进石恼火的。
肖永明扯了一下他衣袖道:“既然带你前来,怎会让你看不到,跟我来。”
他头前带路,向左近人少的一条巷子走去,方进石心中好奇,跟了上去,这肖永明虽然有点小钱,但是在这开封城中,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再说他一个平头百姓,有什么路数能够到前面去看?
肖永明带着方进石一直向左,然后再折了回来,这一大圈子走下来,方进石听得高墙后人声喧嚣,却是这肖永明带他绕到了那台子后面。
台子后面还隔着一座楼呢,纵是想看个背影也是看不到的,方进石疑惑间,肖永明带他走到那楼下一个门边,看样子这门似乎是那矾楼的一处后门,莫不是这肖永明有路子?方进石心中这么想着,肖永明领着他进了这门中,里面一间屋子摆了几张桌子,十几名掌柜伙计正在忙活着,里面还有十几名客人有的正在付钱,有的正在等收纸条子。
肖永明走到一张桌前,从背后包袱中取了两个大大的银锭按上桌面上道:“掌柜的,我买沉香楼头魁。”
掌柜的拿了银锭掂了掂份量,道:“下注最低银两是三十两。”肖永明又从包袱中拿了个银锭出来,掌柜的这才回头对伙计道:“给这位公子开三十两银两的沉香楼头魁。”边上的伙计上前来收了银两去称。
方进石这才明白,这肖永明是过来押宝下注来了,他押了那沉香楼的勾栏院行首夺得花魁的注,只是这最低的一注,如是银两就是三十两,数目也着实不小。
伙计的马上收好银锭子,开了单子给肖永明,肖永明认真的把单子收好放入怀中,旁边早有个伙计等候,肖永明对方进石道:“走吧。”
那伙计领着二人向内走去,穿过一处小花园,伙计把二人领到一楼梯前道:“二位公子前。”
肖永明领着方进石拾阶而上,方进石末上到楼上,就听到非常吵杂的喧闹声,这楼上地方不小,但也站满了人,想来这楼上所站的,都是和肖永明一样,至少下了三十两银两的注才有资格到这楼上观看。
原来此楼就是矾楼台子前的左楼,此处虽是人多,但是却比那原来的位置好上百倍了,台上的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不知是那家勾栏院的行首正地唱词牌,站在这楼上,基本都能听得到她在唱的什么。
方进石踩了凳子,向下面看去,黑压压的全是人群,仿佛和后世的看戏看电影一般,这行首一曲即了,台下准备好的红绡抛到台上的不知有多少,这行首面带微笑,缓缓有规矩的行礼。
方进石向对面楼中望去,虽说对面的地方和他所在的楼大小是一样的,只是那里却只有二十多人,不用想都知道是当朝极有权势的才有资格坐到那楼中去了,最靠近台子的一处用屏风挡了左右,方进石所处的方位看不到屏风处所坐的人,不过想来这里所座的,一定是那位名动天下的李师师了。
方进石正在随便观看,旁边的肖永明低声道:“方公子,等下沉香楼行首出来,你尽大声喊价了,肖某势小,只能帮你到此了。”
方进石正看得高兴,忽然给他来这么一句,有点摸不着头脑,反问道:“喊什么价?”肖永明诡异一笑道:“喊价马上开始,方公子一看就知。”
刚才在台上那行首此时已经下台,轮到了下一位行首上台,这行首方进石听得是烟波楼的的头牌,也是一位明艳动人的女子,这头牌到了台上,行了一礼,早有礼司的先是说了一通话,然后果然就是喊价开始。
这喊价自最低起的一百贯开始,很快就叫到了**百贯,直至到一千贯才由一豪客喊停,原来这行首比赛完了,就由这喊价最高者直接买走了,不过一个勾栏院中女子卖到此种高价,勾栏院自然挣的不少,买者喊得热血,得到对外也有名声,各得其所。
喊价过后,这行首开始表演琴乐歌伎,趁此当机,方进石低头问肖永明:“你认得那沉香楼的行首?”
肖永明笑了道:“自然认得,否则我怎会舍得下如此重注。”
方进石道:“原来你是看上这行首了,却让我喊价,关我何事?我偏不帮你。”肖永明微笑一下,却并不接口,不过方进石看他笑意中有些不怀好意,一时猜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烟波楼的行首表演完毕,后面又来了一个女子,方进石看她差不多也完成,跳下凳子道:“我去去就来。”他想上茅厕一趟,肖永明急道:“下面就是沉香楼了,怎可这时离开。”
方进石不理他道:“你自己喊价就成了,我侍会儿再来。”
人群中忽然暴出一阵讶然的呼声,想来是这位沉香楼的行首上得台子来了,不过方进石已经跳下凳子看不到,肖永明急了,跳下凳子使劲的拉住他的衣服道:“快看看。”
方进石也不由有点好奇,他重新站在凳子上,只见一位红色衣服的女子已经站在台上,她向前行了一礼,她所走的每一步子都像尺子量好了一样,步幅大小不差寸许,行礼的身材僵硬却姿态十分的优美,这女子怀中抱了一个琵琶,脸上不喜不忧的。
这女子一出现在台上,台前台下立时静了一下,接着才有一阵吵杂,她比之刚刚的几位行首来说,仅从仪态和容貌上,已经高下立判,前几位行首和她相比,不过是山野村姑,她才是万鸟中的金凤凰。
那礼司等她行礼完毕,上前向台下道:“这位是沉香楼的行首,云奴儿云姑娘……”不等他说完,台下的喧闹声已经淹没了他的声音,方进石心头呯呯的乱跳,定定的看看台上的云奴儿,直觉得热血上涌,云奴儿站在台上,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琵琶,从未向这楼上望过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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